孟宁发现,真正的美人都是很吝啬的。
譬如温泽念,她冲人挥手的时候幅度很小,轻悠悠的晃一晃指尖,手便放下去了。还有她不常笑,笑的时候也是微勾一下唇角,十分清浅的笑意,摇摇欲坠挂在嘴边。
这种吝啬大概来自于某种底气知道她这样冲你挥一挥手,你也无法拒绝她。
孟宁问队长“什么任务”
“陪gyh巡查海岸线。”
“为什么是我”
队长笑了“我不是说了吗因为你今天第一啊。”
其实孟宁很想问如果我没跑今天第一呢
她不知道温泽念在海岩上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一个人以前的记忆可以残存多久,简而言之,她不知温泽念是否针对她。
队长提醒“快去冲个澡,gyh还在等你。”
孟宁犹豫了半秒钟。
她在想要不要扯个“我忽然肚子疼”这样的借口,可如果温泽念真是针对她,没有巡查海岸线,总还会有别的事。
她简单点了个头,往员工浴室走去。
动作很快,把头发擦到半干,套上t恤,又套上那件薄薄的灰色卫衣,便往海岸走去。
她先看到的是温泽念的背影。
初升的朝阳丝毫不刺目,橙红的一片在海天相接的那一线上铺陈,夜里薄薄的雾气未散干净,萦绕在温泽念身侧。
她本来背着手望着海,其实这时,孟宁已经明白为什么祁晓看一眼就说温泽念是最适合穿制服的人。
因为她的确是。
最极致的吸引力不是引得人奋不顾身,而是引得人想要触碰却颤抖着缩回指尖,温泽念的背影就带给人这样的感觉。正装制服衬出的一身禁欲感,既让人禁不住好奇,又让人自我反省。
好奇的是什么,反省的又是什么。
听到她脚步,温泽念转过身来。孟宁忽而觉得面颊上不知是否被手机屏划伤的那小小一块,又尖锐刺痛起来。
魔法一般的,海面上的雾气在温泽念背手转身的那一瞬尽数消退。
“孟宁,早。”温泽念用标准的中文叫她的中文名,上一秒的表情还淡如晨雾,这时却在唇角勾出一抹笑“昨晚,有梦到我吗”
孟宁甚至不知道温泽念是否在开玩笑。
因为温泽念说完这一句后又转过身去“引路吧。”
c酒店的海岸线很长,除了那片最细腻的沙滩,便是些嶙峋的海岩。这些海岩与沙滩一起,勾勒出一幅跌宕的海畔图景,让人观之开阔。人要真的亲身登临,才会发现这些海岩并不柔和,大海那一腔无处发泄的愤怒尽数堆叠在这里。
站在这里,风也要凛冽得多。
温泽念制服领口透出的白衬衫衣领被风吹得猎猎,露出一小节平直的锁骨,白皙得过分醒目。
岩石表面堆叠如凌乱画纸,孟宁看一眼温泽念脚上的细高跟鞋。
温泽念一定是个很敏感的人,因为她很快察觉到孟宁的视线“我可以穿着高跟鞋跑两千米。”
孟宁笑笑。
温泽念瞥她一眼。
孟宁看上去欲言又止,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温泽念“有什么问题,想问就问。”
孟宁怎么可能想问就问。一来跟美女说话让人天然紧张,二来说到底,温泽念是她上司。
但她实在没忍住好奇“我刚才的笑,有什么问题吗”
温泽念瞥向她的那一眼太奇怪。
温泽念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你顶着这样一张脸,看起来不像喜欢笑的人。”
这是真的。孟宁一张脸太清冷,刚跟她接触的人会下意识觉得不好接近,可相处下来,却会发现她这人其实挺随和,对什么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好说话,也会笑。
反倒是温泽念顶着这样一张浓颜典雅的脸,却是不常笑的。
孟宁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温泽念已换了个问题“不冷么”
“什么”
“头发都没吹。”
“啊,哦干发巾擦过,太阳出来,很快就晒干了。”
孟宁的头发的确已晒到半干了,剩下的水汽好似不在她发丝上,反而沾染于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像被水染到半透的宣纸,阳光一晒,蒸腾起还未成文的现代诗。
“也不化妆。”
温泽念话题切换很快,孟宁有些跟不上。
“我太懒了”孟宁道。
“你是傲。”温泽念直白的说。
正当孟宁不解的时候,温泽念又瞥她一眼“觉得自己不化妆也好看。”
孟宁扬扬唇“那照这么说,你该天天素颜才对。”
温泽念望向她的眸光凝住,一阵海风把孟宁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些她这样说话是否太轻浮了无论对一个刚结识的谈不上熟悉的人,还是对c酒店集团的名誉行政经理。
很多人想不到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其实会插科打诨。
可沉默太惹人瞩目,偶尔一句的插科打诨,才是隐身于人群最好的方法。
她刚要张嘴,温泽念的眼神淡淡移开了。
踩着细高跟鞋的步子继续向前迈“嘴还是这么甜。”
孟宁心里咯噔一下。
“嘴还是这么甜。”
温泽念她说“还”。
这到底是无心的一句还是温泽念也记得她
她迫切想问温泽念这么些年的生活。读了怎样的学校,参加了怎样的社团,交了多少会写诗会弹钢琴会骑马滑雪的朋友,谈了几段让人分手了也放不下她的恋爱。
她迫切想知道温泽念的生活有多丰富精彩,精彩到一张张反向日历般堆叠,在温泽念的脑海里,早已掩埋渺小的她。
温泽念该是没她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一张脸在晨光中很淡。而跟温泽念走这么一遭,便已然能知她是位多优秀的经理,她的问题不多,却处处都打在要害上,甚至很快指出了孟宁她们的一处漏洞。
孟宁点头“我回去汇报给队长。”
直到两人登上最后一块海岩。
孟宁介绍“这就是属于c酒店的海岸线最末端。”
温泽念站在岩石边,这是海岸线的制高点,风拂着她的碎发,让她又习惯性把发丝往耳后挽。而那样优越的颈部线条大约是上帝也乐于亲吻的,上帝太克制,便派浅金的阳光扑簌簌奔向温泽念的颈间。
孟宁提醒“你往里面站站。”
温泽念转了个身,面对着孟宁问“你信不信”
“什么”
“我数到三,便从这里跳下去。”
“别开玩”
在孟宁说这句话的同时,温泽念薄唇微翕“一、二”
她一步步往岩边退却,同时她笑了。
好似昨晚始终端在她指间那些香槟酒的效力滞后似的,一直到今晨阳光一晒、顺着每个毛孔蒸发出来,才让一个仿若带着酒意的、真正契合她那张浓颜面孔的笑意绽放开来。
是朝阳下盛开了暗夜的花。是古时的花钿插在了今朝美人的鬓角。
温泽念那样的笑太过迷离而缱绻,有种混淆时光的醺醉感。
孟宁只恍惚了一瞬,便见温泽念向后仰躺,跃下岩石。
那一下的动作很利落,像昨晚她接下孟宁手中的苦艾酒,毫不犹豫吞下一样。
“哎”
孟宁往前猛跨一步,却只来得及堪堪用指尖勾住她今早所束的一条金属腰链。
这其实是个很危险的动作,作为一个成熟的救生员,孟宁该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来设法营救。
可她指尖触到那微凉的金属腰带,没放开却下意识勾紧。
温泽念脸上带着那仿若大丽花的笑意,带着两人向海面坠去。
海岩的高度这时倒成了优势,孟宁调整着两人的重心,尽可能保证纵向接触水面。
啪
像有人在沉睡许久的过去上猛拍了一下。那些蒙尘的课本,溅起时光的灰。
两人一同沉沦进海面。孟宁滑两下水,赶紧去查看温泽念。她带着温泽念浮出水呼吸,温泽念伏在她肩头,那姿态紧得像一个拥抱,附在她耳畔“我这不还是抱到了吗”
孟宁没心思理这话。她很紧张,因为没带救生浮板,这时最怕就是被救援的人牢牢缠住她,她无法往前游,两个人都得交代在这。
可温泽念只这么抱了她一下,便放开了。
“喂”
她清楚的记得温泽念不会游泳。更准确的说,温泽念怕水。
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饶是经验这么丰富,一张口还是呛了小半口海水,咸而涩的味道往舌根上染。
而她竟看到,温泽念自如的往前游去。
这处海岩太高,她们断无爬上去的可能,非得游到前方一处浅滩,才能从那里上岸。
温泽念正是游往那个方向。
孟宁跟在温泽念身后,望着温泽念起伏的手臂,像海面上振翅的蝶。
直到温泽念登上海岸,犹有余裕的回眸看了她一眼。
好似等待搭救的人是她。
而等她上岸时,温泽念倚在身后一块海岩上。
孟宁擦一把脸上的水,走过去压低声“你是不是疯了”
温泽念笑着“你昨晚不跟我玩游戏。”
好像她才是颇有道理的那一方。
孟宁喘着气“你刚才也没有数到三。”
“你不是最清楚吗”温泽念笑得柔妩,眼里却是意味不明的光“人生,并不会给你数到三的机会。”
她的白衬衫尽数被海水染透,贴在胸前,勾勒出美好起伏的曲线,凑到孟宁耳边“还有,要假装不认识,是不是也该假装忘记我怕水这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