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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这天清早,黛玉在给长宁公主请安时,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黛玉随口提了一句自己要请先生读书的事。

    先生或许会长住林家,黛玉本意是先知会长宁公主一声,毕竟长宁公主如今是林家的管家太太,家里即将多个人的事总得先让她知晓。若是等人来了,再告诉长宁公主,或许会惹出矛盾来。

    长宁公主知道林如海防范着自己,生怕自己怎么着他女儿,便从不刻意同黛玉亲近,黛玉的事自有林如海这个当爹的去打算,长宁公主可不去凑这个热闹。是以此事,长宁公主听过后,只随意应了黛玉两句。

    到了叶淮来请安时,长宁公主同他说起这件事来“来之前还想着要怎么拉拢林如海呢,结果我将他得罪的结结实实,还是少管他女儿的事,不然他更厌烦咱们。”

    叶淮想了想,道“依我的意思,姑母,此事你还是管一管才好。左先生不日就要来,不如请林姑娘同我一起上学,倒省了林大人再去给林姑娘寻先生的功夫。”

    叶淮从前是在宫中上书房里读书,自去年起,他不能再往宫中去,也就没了先生,长宁公主便一直想着要再为他寻一位先生来。

    但叶淮的身份在京中无人不知,当下谁都不愿意沾惹,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后来,长宁公主派人去给齐家人送冬衣,齐老太爷想到了自己的一个学生,便写了封信,让长宁公主派人送去了。

    齐老太爷的学生就是要来林家教导叶淮的左先生,他本籍扬州,当年官至左都御史,其人更爱风花雪月,只是身为家中独子,不得不以科举入仕,直到儿子能撑起门庭时,他立刻就递折子致仕了。

    左先生当初六元及第,学问是极好的,只是他生性散漫,如今吟诗作赋,游山玩水,好不自在,绝不愿意给人做老师。教人学问这个苦差事,在儿子身上他已经体会过了,唯有敬谢不敏四个字可说。

    但一大把年纪还被流放云南的恩师亲自写了信过来,其中又多次提到自己蒙冤被害的长子,左先生于心不忍,只得应允。

    长宁公主惊愕道“淮儿,你可是糊涂了”

    林如海如今正厌恶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自己的女儿和叶淮做同窗

    叶淮一本正经道“姑母才说,你已经切切实实得罪了林如海,那么咱们如今想拉拢他是难上加难,咱们便不说别的事,只说林姑娘。”

    皇帝为什么放心长宁公主嫁给林如海,就是因为即便长宁公主心怀不轨,将林如海拉拢到她那里也称得上痴人说梦。

    林如海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前途不可限量,长宁公主有什么复立太子从龙之功林如海要痴傻到何种地步,才愿意跟着长宁公主冒险

    长宁公主一想,道“你是想说,我得向林如海表明,不管我有没有旁的打算,我都不至于朝一个孩子下手,林如海尽可以放心,是吗”

    叶淮点头,道“林如海是陛下的心腹,其身自有铜墙铁壁,硬碰硬行不通,只有各个击破,才能寻到机会。”

    长宁公主沉吟片刻,道“我们的确应该先向他释放善意”

    叶淮忍不住笑了下,道“如此,姑母是愿意同林姑娘说一说此事了”

    长宁公主奇怪道“你倒是很想促成此事么”

    叶淮眨眨眼睛,道“姑母,我难以和林大人搭上话,若能和他女儿一起读书,或许我的话就能传到林大人耳朵里了。”

    “话虽如此”长宁公主思量着,“我只怕林如海觉得冒昧,男女终究有别,你们又不是那四五岁的孩子了。”

    “是,姑母,我也想到了,但是这很好办。”叶淮道,“总归读书时,屋里除了我同林姑娘,还有丫鬟小厮,更有先生在,到时候再用一道屏风隔开,那屋子多开一扇门,我与林姑娘一人走一道门就是了。”

    长宁公主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只是这话不能和黛玉提,得和林如海提起才好,否则他更要觉得我欺负他女儿了。”

    叶淮为难道“可林如海怕是不会愿意。”

    “正是因为他一定不会愿意,我才不能绕过他,只同黛玉说。”长宁公主道。

    叶淮思虑半晌,垂首道“是我想的太浅了。”

    长宁公主却只一笑,道“不怪你,仓促之间,难免想的不周到,换做是我,也是如此。”

    叶淮的低落却不在此。

    才听到长宁公主说黛玉也要寻一位老师时,叶淮鬼使神差,向长宁公主提起想要和黛玉一起读书。后头的话的确是仓促之间的找补,他虽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并无私心,但心里却很清楚并非如此。

    万万不可再冲动行事叶淮告诫自己,若是姑母真听从了自己的主意,他们拉拢林如海的难度又要增加了。更别提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大事,叶淮绝不能随心所欲。

    叶淮道“读书的事,姑母不必再提。林如海那里,我自会再去寻找机会。”

    至于为什么忽然冒出来想和黛玉一同读书的念头,叶淮强行将探究的想法压了下去。

    长宁公主却道“我还是要同林如海提一提。”

    叶淮不解“姑母”

    长宁公主道“各个击破,你这话说的极好,我总得先同林如海说了,即便他疑心我的目的,日子长了,他总能知晓,是他小人之心。”她微微一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化寒冰,也非一日之功。”

    意料之中,林如海拒绝了长宁公主的提议,并且不容置疑的表示,此事不必公主费心林如海还补充,不只是这件事,还有黛玉的一切事宜,自有他这个父亲操持,不敢劳烦公主。长宁公主好脾气的答应着,并没多说别的话。

    次日一早,林如海去衙门前,先往黛玉院子里去同她说了此事。

    林如海道“长宁公主盘算的这样好,后头不知道有多少算计呢,玉儿,若是她再私下问你,你可千万不能松口”

    黛玉才起身,尚未梳妆,她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迟疑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爹爹,我先同公主说此事时,她并没有提起先生的事,等到爹爹回来她才同您说,这就是不想难为我的意思。也许,公主真是只觉得便宜罢了。”

    林如海毫不犹豫道“她怎会如此好心”

    长宁公主和黛玉的相处,林如海从女儿所说的话里品度一二,或许是为了避嫌,或许是懒得管,她对黛玉向来只有表面的客套,这些实打实需要操心的事,长宁公主是从来没有在黛玉身上费过心的。

    “嗯”黛玉道,“公主许是想为爹爹分忧。”

    林如海默然。

    对于这桩婚事的排斥,林如海并不比长宁公主少,他并不想要一位长宁公主这样的续弦。况且,这个续弦或许还会为他的女儿带来危险。

    皇帝密旨在前,又有新婚之夜长宁公主的言语,林如海对于长宁公主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

    黛玉也觉出不对来,林如海和长宁公主不同床的事,她也听到下人嘀咕了,幸亏长宁公主整肃下人,才不至于满府皆知。黛玉身为小辈,对于这种事,根本不能开口问。

    林家几年没有主母理事,到底是不行。黛玉感叹道,想当年母亲在时,哪有下人敢叽咕主子的事

    长宁公主管家,一切还是按贾敏在时的旧规矩,府中上下更规整,黛玉瞧着,心里头的别扭也少了点。

    若是全然换个模样,黛玉难受,到底没处去说。

    林如海是注意不到这些细微末节的,他觉得只要确保那些大事全掌握在自己手里,黛玉的衣食用度不差,就足够了。

    将跑偏的思绪拉回来,黛玉想,说公主为爹爹分忧,还不如公主为她打算靠谱,毕竟,公主对她虽说也不如何,但总比对爹爹好。

    林如海道“也不只是读书的事即便她当真只是想着你读书便宜,我也不能应允。叶淮那里,你少沾染才好。”

    叶淮是谁啊,是废太子的儿子废太子因何被废,因为谋逆他们家的人,是轻易能近的吗

    皇帝让长宁公主带着叶淮改嫁,林如海当然不能置喙,只能接受叶淮住到林家来,但若林如海表现了半分对叶淮的亲近,皇帝会如何想,皇帝会想到何处,那有谁知道林如海一向谨慎,他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提到叶淮,黛玉也无话了。

    他不像狂悖之人,倒是有些细心之处。这让黛玉先前因废太子对他产生的印象改观了些许,并且还有些惭愧。

    不过轻重黛玉还是明白的,爹爹再三叮嘱,且新婚第二日,爹爹给齐策和齐简都备了礼,却刻意忽略了叶淮,显然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林如海已经在叶淮面前代表了林家的态度,黛玉总不能不给自己亲爹面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