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文字已经死去了,大概除了那些原住民的鬼魂,再没有人能够识读。”
原住民死难者纪念馆中,黑衣的女导游举着红色的小旗子,冲一面巨大的刻满古怪纹痕的水泥墙挥了挥。
常胥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的鬼画符都是文字。
女导游转过身,笑盈盈地看向紧跟在她身后的两名玩家“你们申请参观的表格上写着,你们想阅读幸存的那些属于原住民的文献,我恐怕得泼你们一盆凉水没有人能看得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阅读文献常胥有些疑惑地挑起了眉,耳边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低沉的旁白声
你们的家族深受“失眠症”的困扰,一代代人都深陷于无法入眠的痛苦中。
你们偶然得知,这种病症起源于原住民供奉的邪神的诅咒,解除这种诅咒的巫术流传于原住民之间。
原住民的文化已经断绝,好在属于他们的一些文献得以在灾难中幸存,并妥善保存在纪念馆中。
你们需要做的,是识读这些文献上的信息,为解决家族的困扰线索。
在听到“识读”二字后,说梦的眼角非常明显地抽搐起来。在接收到常胥询问的目光后,他拉长一张苦脸,轻轻摇了下头。
与此同时,两人的系统界面上刷新出两行银白色文字
主线任务已刷新
主线任务识读原住民的文献
识读也就是说不仅要认识,还要读出来吗
因为某个队友的缘故,常胥对语言学有一定了解,知道从零开始学习一门语言并非一蹴而就;而破译“死去的文字”,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这个任务总感觉和诡异游戏的基调格格不入
说梦自然也意识到了其中的古怪,笑着看向导游“梅狄娜女士,文献的事儿可以往后放放,我们两个过来,也就是碰碰运气罢了。您先带我们简单走一遍这座纪念馆吧。我们还要在这儿留好几天,总不能天天麻烦您来带我们。”
导游微笑着颔首,转身走向一个玻璃柜中陈列着骷髅头的展厅,用甜美的嗓音介绍“在原住民的习俗中,人死后头颅要做成装饰品带在身边,不论男女老幼。这些是死在红枫叶寄宿学校中的部分孩子的头盖骨,传说曾经能够唱歌和说话呢”
红枫叶寄宿学校,三楼,10号寝室。
齐斯将所有容易引起怀疑的东西收进了道具栏,在三点一刻准时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陈立东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在听到齐斯绵长的呼吸声后,没有起疑,轻手轻脚地爬到了上铺。
四点整,手电筒的白光从远处一路照来,拉开房门后怼着齐斯的脸照了一圈,算是完成了查寝。
六点整,刺耳的铃声发疯似的响了一阵,昭告新一天的到来。
梅狄娜女士尖利的声音在楼道间炸响“都快点起来不要把懒惰的毛病带进我们学校今天你们再违反校规,我可不会像昨天那样放过你们”
这点不用她提醒,事关生死的大事,没有人会抛到脑后。玩家们不敢怠慢,紧赶慢赶地下了床,出了房间,在走廊中聚集。
齐斯狐假虎威地站在梅狄娜女士旁边,打量无精打采的众人。
他注意到,所有男玩家都顶着黑眼圈,肉眼可见地一夜未眠;女玩家们的状态则要好很多,除了张艺妤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其他人都还算精神。
看来“失眠症”暂时只在男玩家之间传染,时间节点大概就是昨晚洗澡的时候。
不过算算时间,离所有人都感染上病症也不远了。就算女玩家们有意做好防护,齐斯也会想办法往她们的饭里投病菌的。
病菌齐斯忽然想起了昨晚在厨房门口弄到的那些毒蘑菇。
他差点忘掉那些蘑菇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着实令他不得不在意。
不过,那些蘑菇被他放到哪儿了呢
众目睽睽之下,齐斯不好从道具栏中取出背包翻找。凭空的回忆摸索不到任何头绪,好像脑海中有一块记忆被硬生生挖去。
遗忘的征兆显现出来,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现在还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而等到对关键线索的记忆也发生模糊后,解谜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齐斯越想越是烦躁,旁边的梅狄娜女士还在慢条斯理地长篇大论“伱们刚才的表现还算令人满意,看来你们当中没有一個爱赖床的懒鬼,这很不错你们已经落后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希望你们能认真学习先进的文化。”
她顿了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发号施令“47号立刻去厨房准备早饭,其余人去食堂等着,八点前朗读和背诵课文,八点准时吃饭。”
“是,梅狄娜女士。”齐斯笑得真心实意,快步穿过人群,下到一楼。
他没有急着去厨房,而是走向大门左侧的角落。
灰扑扑的墙面上,赫然钉着一个挂历,日期是1869年6月2日。
根据白纸上的留言,昨天是6月1日,今天理所当然是6月2日。资料会在6月3日被毁去,属于玩家的时间不多了
让齐斯比较在意的是,以他的一贯风格,探查时不可能漏掉这块地方,不可能直到今天才知道具体日期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获得信息后又忘了
并且,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遗忘,于是提前将信息记录在了纸页上。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齐斯低下头,用目光观察每一个角落。
在他目之所及处,各个物体的表面都贴着便签,上面用黑色字迹写着各种英文名词门、墙、地板、挂历、桌子
曾经有人忘掉了所有东西的名字,于是用详尽的记录来与失忆做斗争,而一旦便签文字的意义也被遗忘,这些靠词语维持的记忆将一去不返
他第一天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些细节,只可能是在注意到这些关键后,又不可逆转地忘了它们
齐斯的呼吸急促起来,说不出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厄运的后怕,还是对已经遭受不幸的死难者的幸灾乐祸。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笔,在掌心写下一个词“遗忘。”
其余玩家跟在梅狄娜女士身后,浩浩荡荡地下到一楼,拐入一侧的食堂。
齐斯听着凌乱的脚步声,没有回头,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厨房走去。
天已经大亮了,远处的枫林和山丘上的坟茔历历可见,大片的碧绿密密匝匝地堆簇着,反而令人感到窒息。
厨房门口水泥块残破的缝隙间,昨天刚被齐斯采摘过一次的蘑菇再度颤颤巍巍地长了出来,一夜之间已经有手掌那么长了,青白色的伞冠像是死人的眼睛般看着齐斯。
齐斯也看着那一簇蘑菇。
记录中说过,失眠症患者死后,病菌会在原地长成蘑菇。
也就是说,厨房这里死过人,还是病人
已知得病的孩子们后面几天都被隔离在禁闭室,哪怕病死,也是死在禁闭室里;厨房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是把某个孩子放出来做饭了,还是说死者并非死于病症,且死在隔离之前
团簇成一堆的蘑菇上缓缓勾勒出一张人脸,并逐渐有了体积和人形,在眼前升腾成一幅幻影。
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正揪着一个棕皮肤小女孩的头发,将她的头一下下地往墙壁上撞。
女孩大声哭叫着齐斯听不懂的言语,四肢并用地挣扎着,却被男人死死地制住,就好像被顽劣的孩童摁住了乌龟的壳。
血浆在女孩的头顶炸开,并很快流了满脸。她的挣动渐渐微弱了下去,肢体软软地下垂,已然失去了声息。
男人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转而去扒女孩的裤子
齐斯“”
人类的爱好并不相通,他忽然有些理解某些病毒的传播是怎么回事儿了。
好在,辣眼睛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闪了两秒便消散成碎屑,重新吸附在蘑菇的表面。
大清早地遇到这么一出,齐斯成功没了胃口。
他面无表情地进了厨房,一回生二回熟地刷锅烧水,然后从道具栏里调出背包,翻找起来。
之前采的那些毒蘑菇被他放在背包的底部,稍微一翻就找到了。他直接将那些蘑菇扔进了锅里,再用锅铲搅碎。
既然他已经感染失眠症了,那么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手脚麻利地完成了一场投毒,齐斯毫无愧疚之心地走到右侧的墙角。
那里和昨天一样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蘑菇,并在他眨眼后变成了堆在一起的番茄、土豆等蔬菜。
齐斯随便抓了几个菜丢进大锅,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些菜的本体毫无疑问和蘑菇有关,昨天所有人都把饭菜吃干净了,为什么有些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感染病症呢
档案言之凿凿地说蘑菇含有病菌,应该不会有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齐斯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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