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在被和惠用匕首贯穿后腰的刹那,董希文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残忍本质。
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善良,有的只是血腥的杀戮,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随时会露出其下的狰狞,捅你一刀
口袋里的角色卡迸发出刺目的亮光。
“异度世界”您与演员们不在同一个维度,无法受到来自他们的物理伤害。
董希文发现,自己腰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只有痛感短暂地残留。
但很快,连痛感也被抽离了,身体好像分成了灵魂和肉体两个部分,属于肉身的感触越飘越远。
董希文本能地去夺和惠手中的匕首,握住锋利的刀刃。
殷红的血液从银白色的金属上流淌下来,伤口不停地重复愈合又豁开的过程。
他很轻松地便将匕首抢了过来,掉转方向,握住刀把。
然后,出于一种惯性,反手将其捅入女孩的心脏。
您杀死了主角“和惠”
主角“和惠”已死亡
恭喜您在舞台上站到最后,成为本场大逃杀的胜者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在系统界面上刷新,伴随着同样冰冷的系统语言。
董希文定定地看着前两行字幕,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和惠怎么会是主角还有,她既然是主角,怎么就这么轻松地死了
“难道根本没有什么主角不死定律”
董希文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侧头回望,身后的镜面因为对应玩家的死去,崩毁成片片碎块,又在几秒间散成银色的粉末,像是给地面铺了一场细砂。
而身前,一张黑色的纸牌从女孩的尸体上飘出,悬浮在空中。
角色卡主角
效果1、“主角不死定律”
在和董希文重逢前,和惠已经死过一次了。
大逃杀开始不久,和惠和董希文一样,选了一条路线,在迷宫般的连廊中左冲右突。
因为童年的经历,她体力一直比旁人要差,能活过前三个副本,在她自己看来都不可思议。
她的道具储备本来就少,且其中一直没有能直接对抗鬼怪的针对性道具,她只跑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天平追上了。
巨大的阴影当头笼罩,庄严的声音不容置疑地讯问“如果重来一次,你会选择用那种方式报复你的养父吗”
和惠感觉自己开始下坠,周围的景象崩毁后又重组,她赫然出现在一条阴暗的巷道中。
她开始颤抖,因为她看到,在巷道的末尾,一个面容和她相仿的女孩正抱着一个满身纹身的男人,哭着说“我陪伱睡,我还可以出去卖,给你赚钱只要你帮我杀了那个男人”
和惠不记得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只记得在她做出回答的下一秒,砝码从天而降。
她被千钧的重物压倒在地,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意识迅速沉入黑暗,黢黑的底色上,鲜红的剧本书页缓缓翻过。
眼前又一次划过角色卡的描述,阳光中的未来光明和耀眼,多么像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
和惠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半,半个她在叫嚣着,已经走过那么多痛苦了,一定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另一个她则低声絮语你早就该死了,这样肮脏的你,有什么活在世上的必要呢
第三幕完
董希文握着匕首,呆呆地盯着和惠的尸体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女孩的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像是早就在期待死亡似的。
就在他打算看得更仔细一些时,尸体毫无预兆地炸开,鲜血如同花瓣般星星点点散落一地,并缓缓勾勒出一扇门的图景。
血色的门框和金色的门洞诡异地合为一体,邪恶又圣洁地邀人进入。
“终于结束了”董希文轻吐了口气,刚生出没多久的疑问顿时被他抛在脑后。
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和惠要杀他,他反杀和惠,虽然事情的始末看起来太过荒诞和突如其来,但也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思去考虑。
反正,人类社会的利来利往他早就看遍了,又如何期待更为残酷的游戏中的人们会守望相助呢
董希文甩了甩头,一脚跨入门中,如坠无形之境。
长久的下落过程中,他终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成功通关的提示,而是直挺挺地摔进了鸟笼,摔得挺痛
此刻,燃烧着火焰的空间中,五个鸟笼围了一圈,两个是空的,三个里面装了人。
董希文说完他在第三幕的遭遇后,辛西娅也删繁就简地描述了一遍她摔进鸟笼以后的事。
汉森的存在她一句不提,就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董希文也没有起疑,毕竟汉森是被票死的,和被鬼怪杀死的齐斯和辛西娅不同,人没了也很合理。
讨论告一段落,齐斯大概明白了,在这个副本中,死于副本自身机制的玩家并不会在真正意义上死亡,只会被丢到鸟笼里凉快。
能杀死玩家的,只有玩家。
“这算什么人性大考验吗”齐斯摩挲着下巴,隐隐生出一些不祥的预感。
保底死亡人数机制依旧存在,也就是说,只需要把其他玩家都杀了,就可以稳定通关。
而到时候混战起来,以他的武力值,绝对是第一个死的。
嗯,还好有鸟笼隔开,还好辛西娅就一发子弹。
齐斯不着痕迹地往鸟笼中央缩了缩,然后就听董希文涩声开口“周可,你昨晚为什么要骗我和惠才是主角,你是反派对不对”
齐斯转过脸看他,眯起眼笑“那又怎么样呢在场的人中,没谁能保证自己说的全部是真话吧”
董希文刚要反驳,齐斯却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那我问你,在杀了那些人后,你是怎么做到两年不被联邦抓住的”
答案是在案发后不久,就被“那个组织”找上了,藏进了深山老林的三不管地带。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毕竟那个组织在他自己看来,都是枪毙五分钟不为过的邪教
看着将董希文问住了,齐斯才平静地说下去“不管之前在剧目中怎么样,但现在,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希望你不要再在无关的问题上纠结,浪费我们所有人的时间。”
“对现在的情况,我有一些看法。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已经近三天过去了,我们都没有进食,却也没有产生饥饿的感觉。我猜测,我们很可能处在一个类似于意识空间的地方,我们需要思考的是,怎么从这里醒来”
“女士们,先生们”一个热情到近乎于虚伪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截断了齐斯的话语,“我是你们的朋友木偶师兼剧作家查理,欢迎来参加我最后的演出”
这声音分外耳熟,和先前刚死不久的木偶查理从嗓音到语调都如出一辙。
董希文不由吐槽“喂喂喂这台词我们是不是听过一遍你一个字都不改真的好吗”
声音没有回应,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想要探索一种新的艺术形式,让所有热爱艺术的人都参与进来”
随着话语的继续,蔓延整个剧场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寂灭,一张眼熟的圆桌从地板下方升起,五等分点处,分别有五张高背椅稳稳当当地安放。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
眼前的场景无疑在向剧目中的布置靠拢,除了人数少了两个外,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刚经历过长达三幕的充斥着血腥的演出,虽然已经知道,无论在剧本中死得多么惨,都不会真正死去,但过程中的痛苦足以让任何人恐惧。
而现在的事态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剧目无休无止,无尽的时空,无限的谜题,死亡和猜疑的游戏还将继续上演
辛西娅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道具。如果实在不行,她只能选择杀死“周可”和董希文,触发保底死亡人数机制了。
再在这个副本长久地耗下去,她很怕她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辛西娅女士,”齐斯冷不丁地开口,“身为盟友,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第二幕中和你签订的那个契约学名是灵魂契约。在你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你就将你的灵魂抵押给了我。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
辛西娅听出了潜台词,微笑着问“你害怕我用道具杀了你,所以编出这样的谎话来威胁我”
“所以,你信还是不信呢”齐斯的语气很平静,“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愚蠢做出双输的选择,当然你要是想和我同归于尽,那也没有办法。”
辛西娅沉默了。
如果是汉森说出这番话,她大概率笑笑就忘了,但说话的是齐斯,就由不得她不审慎考虑了。
以齐斯的性格,完全有可能隐瞒大量信息,直到必要时才稍稍吐露一些。
而她签下的那份契约涉及世界规则,若说只有表面上的条款那么简单,她是不信的
她不敢赌。
一次惨死的痛苦非但没让她释怀,反而让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恐惧死亡,她不想死,她要活着
“我明白了。”辛西娅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还没有到必须在我们两人之间决出生死的地步,合作的好处远大于敌对。”
董希文瞪大了眼睛“喂喂喂,你们这样大声密谋真的好吗”
齐斯装作没听见,接着辛西娅的话说下去“对于这个副本的世界观,我已经有一些猜测了”
在意识到剧本可能无限次重演后,他就对查理先生的目的有了些模糊的想法。
就像诡异游戏,设计一个个副本,在现实和游戏里反复上演同样的罪恶;这个副本又何尝不是
插入无数没有赢家的博弈游戏,逼迫玩家们在猜疑中互相攻讦,浓郁的罪恶在一场场游戏中淤积,逐渐凝疴成更深的黑暗。
至于死在小游戏中不会真正死亡,那绝不是nc良心发作,只是为了更高效地榨取罪恶罢了。
惨死的结局给予玩家充足的压迫感,苟延残喘的他们不得不如查理安排的那样,一次次投身入博弈,生不如死。
玩家们在无尽的恐惧中终将变为狰狞的恶鬼,将獠牙和利爪刺向彼此
“演出已经开始,从现在开始狂欢,奏响这一曲盛大的荒诞吧”上空的声音念完了所有和第一幕大差不差的台词,一个戴白色面具的瘦长人影凭空出现在圆桌旁边,正是剧目中的查理。
他用愉悦的腔调说了下去“你们每个人都有罪,但有一人罪大恶极。请在白纸上写下你们心中最应该得到审判的罪人的名字,他将以独特的方式被处决”
鸟笼化作漫天光点消散,齐斯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视野沉淀下来后,他已然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一号座位上。
辛西娅和董希文也坐到了圆桌旁,分别是4号和5号,与最初的编号如出一辙。
桌面下升腾出点点光斑,在三人的面前凝聚成白色的纸页,黑色的羽毛笔静静地斜搁在纸边。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副本最初。
齐斯想到了什么,微笑着问“查理先生,你有罪吗我们可以在纸上写你的名字吗”
查理僵硬地扭动脖子,说“在这一轮游戏中,还不可以哦,你们必须得从你们三人中,选出一位罪人处决”
这几乎是明摆着告诉玩家,必须将一名同伴推入惨死的境地了。
齐斯沉吟片刻,又问“只有一人罪大恶极,那如果我们选错了,怎么办”
查理“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你们都不用直接承担后果,所以千万不要吝啬你们的投票权,狂欢才是最重要的”
老生常谈的台词,一字未改。
基本可以确定,眼下的情况和第一幕相同,只需要随便选出一个替死鬼就好
董希文看了看齐斯,又看了看辛西娅,虚着眼吐槽“这个游戏根本不公平好吧一旦有两个人达成联合,其他人根本没法玩。而且死得越早,休息的时间越充足,也越容易在新的剧目中提前达成联合你该不会还想说这是弱者保护吧”
查理闻言,“嗬嗬”地笑出了声“这就是戏剧的魅力啊无数偶然性和一点点神明眷顾的幸运,这才是真实”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啊”
注审判是奥地利作家弗兰兹卡夫卡创作的长篇,讲述了主人公约瑟夫k在30岁生日那天突然被捕,极力证明自己无罪,然而一切努力均属徒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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