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歧是法医,经常与尸体打交道,胆子并不小。
他不会小擒拿手,也没练过散打,但枪法很准。外科医生的手,一向以稳著称。
可是,今天第一次参与抓捕犯人,看着嫌疑人一步步接近鲁萍萍时,他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躲在大树之后,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拿稳枪,等待命令开枪。
岳渊与夏木繁同时冲出去的时候,顾少歧冷静无比,眯着眼瞄准嫌疑人双眉之间。如果嫌疑人敢拿出武器,顾少歧会毫不犹豫一枪爆了他的头。
结果,他看到了一幕全方位的武力碾压。
一拳、两拳、三拳
夏木繁和岳渊配合默契,身手矫捷,不过一呼一吸之间就把嫌疑人揍趴下。
尤其是夏木繁最后那一踢,姿势飒爽,漂亮至极。
顾少歧恨不得为夏木繁呐喊助威。
脚底升起一股颤栗感,一直升到了头顶,头皮开始发麻,内心一片火热。
一向内敛清冷的顾少歧,眼中绽放出极亮的光彩。
真帅
快意恩仇,痛快
夏木繁眼睛一瞥,看到走出树后的顾少歧手里还举着枪,不由得笑了“还愣着做什么收工了”
顾少歧“哦哦”了两声,将枪收好,走到鲁萍萍身边,检查她的情况。片刻之后,顾少歧道“应该是精神受到刺激后的昏迷,没有大问题。”
夏木繁松了一口气“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折腾这么久依旧昏迷不醒,夏木繁真担心她留下什么后遗症。
顾少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等她醒来,恐怕需要精神科医生介入。”
“走”岳渊一把将嫌疑人从地上拎起来,将他口袋里的东西掏了个一干二净,抬腿就是一踢,嫌疑人踉跄向前。
岳渊将鲁萍萍从草丛中抱起,快步而行。
夏木繁吹了声口哨,对着在头顶盘旋的乌鸦比划了一个手势回去
乌鸦欢快地叫了一声,扇动翅膀往来处飞去。
夏木繁顾少歧与夏木繁并肩而行,沉默半晌,最后终于说了句“以后,我会加强体能训练。”
夏木繁看了他一眼“法医,没这个要求。”
顾少歧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三人回到车上,大部队早已等候多时。
顾少歧带人将鲁萍萍送到医院。
鲁萍萍的两个哥哥收到消息,飞也似赶到医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涕泪交流“谢谢谢谢警察同志”
他们这两天担心小妹安危,根本睡不着觉,只求小妹还活着,不敢祈求更多。
现在见警察真的顺利将小妹救了回来,听医生说是受凉、受惊吓导致昏迷,身体除颈脖处有扼痕、胳膊有拉拽伤之外,并没有刀伤,也没有被侵犯的痕迹,只需休息几天就能出院。
鲁
平丰、鲁平茂兄弟俩内心的感激满得快要溢出来。
顾少歧将他们搀扶起来“要谢,就谢重案组的同事吧,我只是个法医。”
法医鲁家兄弟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少歧。
稍微停顿一下,鲁平茂问“那个人,死了”
顾少歧“他已经被抓,没有死。”
鲁平茂咬了咬牙“这个恶人,一定会判死刑吧”
顾少歧也希望如此。
不过案件还在审理之中,顾少歧叮嘱了一句“等鲁萍萍醒过来,警方会过来做笔录,到时候请你们多配合。”
鲁平茂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肯定听警察的。”
另一边,岳渊、夏木繁带着嫌疑人凯旋而归。
虞敬那一组还在城北各大派出所查找,他们只花了一上午便将嫌疑人带回大队。嫌疑人被揍得满脸开花,吓了众人一跳。
众人问“岳队,战况这么激烈”
岳渊答“嫌疑人不配合,没办法。”
众人问“要不要包扎一下”
岳渊冷哼一声“放心,死不了。”
夏木繁在一旁加了句“只是皮外伤,不碍事。”
岳渊与夏木繁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下手有分寸,嫌疑人虽然鼻青脸肿,但并没有内伤,不妨碍审讯。
只是,与嫌疑人的第一次交锋并不顺利。
对方闭口不言。
不论岳渊提出什么问题,他一个字也不回答。
哪怕简单如姓名性别籍贯
嫌疑人也只是冷冷一笑,眼中满是嘲讽,双唇紧闭,什么也不说。
最后,岳渊丢开笔录本“带下去吧。”
不配合是吧不说是吧以为这样就能脱罪
做梦
他不说,那就先从外围调查起。
岳渊率队,再一次进入林场老屋里进行勘查,取指纹、采血样、留证物
床上带血的衣服、头发、皮肤残余组织、带血的刀具这些都将成为定罪的有力证据。
夏木繁则与虞敬等人汇合,前往大花岭林场派出所核实嫌疑人身份。
嫌疑人已经被抓,不必再担心打草惊蛇,派出所的社区民警拿着他的照片走访辖区居民,很快便有人认出他来。
“那不是林场老崔家的乐邦吗”
“唉他本来高中成绩不错,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死活不肯再读书,差点被他爸把腿打断。老崔因为这个,气得脑中风,不到半年就走了,唉,可惜”
“老崔一死,乐邦也就辍了学,去南方打工,前年才回来。”
在辖区居民眼里,崔乐邦是个内向、礼貌孩子,虽然年少时叛逆过,但因为父亲之死一夜之间长大,在南方打工回来之后更是懂事了许多,令长辈们怜爱、疼惜。
夏木繁跟在社区警察身后,听到这里便问了一句“崔乐邦还有亲戚在这里吗
”
一个身穿林场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指着一栋居民楼说“只有一个姑姑叫崔胜莲,平时还是挺照顾乐邦的。不过她也命苦,嫁个男人不是东西。”
夏木繁继续追问“怎么不是东西”
那人叹了一口气“唉,石虎一喝酒就打人,把崔胜莲打得头破血流。他前年脑出血死了,崔胜莲这才过上安生日子。”
夏木繁问那身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您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老老实实回答“廖昌荣。”
夏木繁问“您还记得,崔乐邦是什么时候从南方打工回来的”
廖昌荣“好像是四月份吧。”
夏木繁“石虎是几月份去世的”
廖昌荣“十月。”
夏木繁“崔乐邦四月回来住在哪里”
廖昌荣“住他姑家的储藏室。”
夏木繁“现在呢”
廖昌荣是崔家的老街坊,对崔乐邦很熟悉“他姑父一死,他就搬回他姑家了。”
夏木繁谢过廖昌荣,将社区警察拉到一旁“石虎死了”
社区警察记得这事“对,是有这事。崔胜莲来派出所办销户手续,我们当时还嘀咕过几句。”
夏木繁问“嘀咕什么”
虽然夏木繁年纪小,但重案组的历练让她像淬过火的刀锋一般,锐利而强势。
社区警察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崔胜莲的丈夫石虎是个浑人,脾气暴躁。夫妻俩没有孩子,石虎酗酒成性,经常动手打人,因为家暴邻居报警过几回,我们上门调解,石虎当面表态挺好,但好了没几天又会动手。大家都同情崔胜莲,他一死,邻居们都骂他活该。”
夏木繁再问“邻居们骂他活该,你们呢”
社区警察道“石虎在家里摔倒之后送到医院就断了气,家属和邻居都没有报警,我们警方没有干涉。”
不知道为什么,夏木繁总觉得这里面有不正常的地方“会不会是崔乐邦干的”
不然为什么崔乐邦两年前回来,他姑父就死了这时间点不得不让人怀疑啊。
社区警察摇了摇头“医院开具了死亡证明,是正常死亡。而且我们事后也了解过,石虎死的那几天乐邦不在家,说是去城里找朋友去了。”
夏木繁“他朋友在哪里”
社区警察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夏木繁也是从派出所出来的,知道派出所民警不可能对辖区内每一个居民都了如指掌,更何况崔乐邦性情内向,很少与人交流,最了解的人应该是他姑姑崔胜莲。
敲开林场老宿舍楼三楼崔胜莲的房门。
崔胜莲今年四十六岁,但头发花白、容颜憔悴,整个人瘦得不像话,看着像六十多岁的人。
仔细看,崔胜莲的五官与崔乐邦很像,清秀端正。
看到身穿制服的社区警察,崔胜莲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哆嗦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
社区警察说明来意,崔胜莲神情呆呆的乐乐是个好孩子,他对我很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想看胡六月写的九零之兽语者刑侦第 82 章 姑姑吗请记住域名
此后再问任何事,崔胜莲都带着抗拒情绪。
“他在这里还有什么朋友”
“我不知道。”
“他平时都做些什么”
“做点小买卖。”
“什么小买卖”
“林场到处都是山货,他收点山货送到饭馆卖。”
“哪家饭馆”
崔胜莲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姑父死后,我身体不好,一直都是乐乐照顾我。”崔胜莲生过两个孩子,可惜都夭折了,这也成为了石虎经常打她的理由。
夏木繁问“崔乐邦从南方回来之后,和石虎有过冲突吗”
崔胜莲警觉地看了她一眼,连连摇头“没有,乐乐住储藏室,平时都不上来。”
夏木繁问“崔乐邦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在南方哪个城市打工做什么工作”
崔胜莲“在羊城,餐馆里打零工。”
夏木繁再继续追问“当年他为什么要辍学打工”
崔胜莲沉默半晌方才回答“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说。我嫂子死得早,我哥一手把他养大,他原本学习成绩很好的,可是唉我也没想到。”
夏木繁话锋一转“他平时住在这里”
崔胜莲的目光转向一间紧闭的卧室门“是。”
夏木繁问“我们可以看看吗”
崔胜莲站起身,打开房门。
房间里整理得井井有条,绿白两色的格子被套与床单、米色书桌与书柜,阳光从白色窗帘透过来,室内简洁而清新。
崔胜莲的眼神里带着恳求“乐乐是个好孩子,他怎么可能绑架小姑娘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真的。”
夏木繁冲孙羡兵抬了抬下巴。
孙羡兵戴起手套,与龚卫国一起走进房间,开始拍照留证。
房间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夏木繁看向崔胜莲“你们家的储藏室在哪里”
林场的老房子底层做成了储藏室,每个套房都分到一小间。
崔胜莲神情有些怔忡,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夏木繁的话“储藏室”
夏木繁道“对,听说崔乐邦刚回来的时候一直住在储藏室。”
崔胜莲半天才反应过来“哦,那里,乐乐不在那里,现在堆的都是杂物,我都没去过。”
夏木繁直接问“储藏室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崔胜莲带着警察来到一楼底层。
储藏室很小,层高只有两米三,开门进去时得低着头、勾着腰。
储藏室门一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旧自行车、旧家具、旧工具,把这间只有六、七个平方米的小小储藏室堆得满满的。
崔胜莲不愿意走进去,夏木繁带着组员开始认真搜查。
雁过留痕,夏木繁不相信做下一堆恶事的崔乐邦会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是个好孩子
对姑姑很好
邻居们都说他礼貌又懂事
既然伪装得这么好,为什么不继续做一个好孩子,为什么不珍惜现在与姑姑相依为命的生活
夏木繁有一种直觉,就这样深挖下去,一定会牵扯出更多黑暗的、邪恶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