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通的审讯很顺利。
但萧振伟与鲁成济那边的询问却遇到了阻碍。
岳渊将萧振伟传唤到刑侦大队,萧振伟什么也没有说。如夏木繁所料,他的反侦查意识非常强烈,即使有乌通的口供,他依然将所有罪名都推得一干二净。
辞职信是伪造的
对不起,我并不清楚。信是汪秀梅交给派出所案件组组长乔安泰的,和我没有关系。
留言条上没有沈奕彤的指纹
那就不清楚了,留言条的确是我们在搜查沈奕彤宿舍的时候发现的,至于为什么没有指纹,我不知道。
乌通4月12日把沈奕彤接到西山别院
有这事我不清楚。我小舅子有点钱,生活作风不太好,我也懒得说他。
你4月12日晚上在哪里
周末嘛,我在家看电视,老婆可以作证。
听到这里,岳渊愤怒了,大声道“你撒谎乌通已经交代,那天晚上你去了西山别院,将沈奕彤焚尸灭迹。”
萧振伟撩起眼皮看了岳渊一眼,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岳队长,乌通那小子说的他现在和我关系不太好,他说的话不能听。我是公安干警,怎么可能做出什么焚尸灭迹的事情来呢”
岳渊冷笑“不止乌通。西山别院的员工都能作证,4月12日晚上你去了西山别院。”
萧振伟沉默片刻之后笑了“那天我的确过去了,是鲁成济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我和他私交还不错,就去了一趟。不过也没说上几句话,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我就告辞了。至于什么杀人、焚尸你别吓我啊,绝无可能。”
至于鲁成济,更是莫测高深。
应对鲁成济的人是凌锋大队长,他和岳渊的风格不同,看着憨厚可亲,但带着点腹黑。
被“请”到刑侦大队喝茶的鲁成济一来就摆开了架子“凌队长,我们平时河水不犯井水,犯不着这样对我吧”
凌锋亲自给鲁成济上了一杯热茶“鲁主席,有件案子涉及到您,没办法只能请您过来,请您配合一下。”
三个“您”字,让鲁成济没办法继续拉脸,只得悻悻然接过茶,坐下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凌锋问“您认识沈奕彤吗”
鲁成济点了点头“认得。她刚到新樟镇政府的时候,我还是那里的书记。小姑娘不错,本分,文笔好。”
凌锋问“您和她关系怎么样”
鲁成济撇得很干净“就普通上下级关系,后来我调走后就没联系过了。”
凌锋问“她4月12日失踪,您知道吗”
鲁成济摇头“我早就离开新樟镇了,对那边的事情不了解。”
凌锋笑了笑“您既然早就离开新樟镇了,怎么就这么肯定沈奕彤是在镇上失踪的呢”
鲁成济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凌锋给他挖了一个坑
。
他低头假意喝茶,轻啜一口之后才慢慢说aaadquo沈奕彤喜欢书法,恰好我是市书法协会的会员,也算是惺惺相惜吧。所以我离开镇政府之后,还是会从旧同事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知道她一直在宣传科没有离开。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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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锋的笑容渐渐有了锋芒“据我们了解,你与沈奕彤私下联系很紧密,沈奕彤之所以一直未婚,也与你有关。”
鲁成济将茶杯重重一放,发出“叮”的一声响。
“你们不要污我的清白我与沈奕彤最多只是上下级关系,相互欣赏对方的书法作品,从来没有男女之情,我更不可能干涉她的结婚与否的问题。”
凌锋转了个话题“您与萧振伟、乌通这两个人联系得很频繁,是不是”
鲁成济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也不算频繁吧,就一般。”
凌锋将一迭子通话纪录放在鲁成济面前“鲁主席,这样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吧你每个周五、周六都与这两人有联系,你的司机也告诉我们你4月12日晚上八点到达西山别院,十点左右出来。请问,那天你去做什么了”
鲁成济万万没想到,刑侦大队的手脚这么快竟然伸到了他司机那里。
权衡半天,鲁成济不得不承认“是,我偶尔会去西山别院休闲一下,那里到底是我的老家,思乡之情嘛。”
凌锋的声音渐渐变冷“为什么只待了两个小时”
鲁成济叹了一口气“到了那里之后感觉心脏不舒服,发现平时吃的降压药没带,所以就离开了。”
凌锋道“鲁主席,乌通把什么都说了,他指控你杀了沈奕彤,你怎么说”
鲁成济咬死不承认“没有的事。”
凌锋继续说“西山别院的员工都能作证,你那天晚上见了沈奕彤”
鲁成济眼见得躲不过,只得认了一点“那个,我和沈奕彤的确是有点男女关系,不过那只是作风问题,不至于杀人。”
凌锋看出来鲁成济是只老狐狸,但现在所有的证据的确只能指向两点。
第一,鲁成济与沈奕彤是情人关系,4月12日晚上两人见过面;
第二,萧振伟晚上的确接到过鲁成济的电话,然后到了西山别院。
乌通一人的口供,并不能完全采信,毕竟当时只有三人在场,可能是乌通杀了沈奕彤,然后嫁祸鲁成济与萧振伟。也可能是鲁成济离开后,乌通杀人、萧振伟焚尸。
尸体没有了,光乌通一个人承认罪行,证据链不完整。
而且,顾少歧带回来的尸油图谱只能证明那个杂物间的确焚烧过人体,但具体是不是沈奕彤并没有直接证据。
案件顿时陷入胶着期。
乌通、萧振伟、鲁成济有重大杀人嫌疑,暂行刑事拘留。
如果没有更多证据支持,即使结案上交检察院,最终审判的结果恐怕很难如人意。
像鲁成济这样的领导干部,作风问题最多丢
了乌纱帽。他不承认杀人,尸体没有、人证只有一个,随时可以反口,最多只是个死缓,关上几年弄个保外就医,照样吃香喝辣。
至于萧振伟,他目前承认的只是处理沈奕彤失踪案不尽心,有维护亲戚之举。焚尸
灭迹开什么玩笑,尸体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仅凭乌通的口供,他只是有嫌疑,不足以死罪。
一条鲜活、美丽的生命就此离世,可害死她的人却依旧无法以死谢罪。
夏木繁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萧振伟、乌通、鲁成济关进看守所,可一般的刑事拘留期为十四天。必须在这十四天内寻找到更多的证据支持,否则他们极有可能逃脱死罪。
夏木繁从办公室出来,站在刑侦大队的顶楼平台,看着远处城市高楼,心中郁结难平。
为什么呢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为什么还是没办法将这些恶人处死
事实就在眼前,偏偏证据链不完整。
夏木繁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和谁说呢
组员个个垂头丧气。
领导岳渊、凌锋还有其他案子要忙。
母亲那边,一来案件未判,还需保密;二来和她说了,怕她心中难过。
抬眼看去,似乎只有煤灰是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
想到这里,夏木繁打了个呼哨。呼哨刚响,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小夏,你找煤灰”
夏木繁转过身,顾少歧单手抱着煤灰,正从楼梯口走出来。
煤灰依在他胳膊上似乎很愉快,眯着眼睛甩着尾巴,看到夏木繁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跑过来。
夏木繁瞪了煤灰一眼“快过来”
煤灰喵呜了一声,在顾少歧身上赖了一小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跳下来,蹦到夏木繁身上。
他身上味道好闻。
他是个好人。
夏木繁捏了捏它耳朵,低声警告“谁是你的主人”
煤灰见势不妙,立马变了脸。
夏夏最好。
我最爱夏夏
夏木繁抬头看了一眼顾少歧“不好意思啊,煤灰没干扰你工作吧”
顾少歧摇了摇头“没事,我正闲着。”
顾少歧今天没有穿法医白袍,穿着一身制服,比平时看着少了点冷意。想到他为这个案子带人奔波到星市做检测,夏木繁说“谢谢。”
顾少歧摆了摆手“都是为了案子,客气什么。”
说完客气话,夏木繁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什么,索性闭上嘴一声不吭。
顾少歧看了看她的脸色,主动挑起话题“这回我们去星市油脂检测鉴定,幸好坐的是火车。”
夏木繁的好奇心成功被挑了起来“为什么”
顾少歧“油脂取样用的是玻璃试管,上不了飞机,必须托运。”
夏木繁“怕托运摔破了”
顾少歧“不,我们要求物证必须随身携带,绝对不能托运,因为一旦丢失,追责事小,案子一切就都完了。”
夏木繁重复了一句“追责事小”
顾少歧点了点头“我们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教训,有一次重案组押解一个案犯回原籍,因为路途遥远所以选择坐飞机到星市,然后再转火车。因为凶器是菜刀,机场安检不让带,一定要托运,并保证说由机组人员亲自保管,万无一失。”
夏木繁被他的故事吸引,身体渐渐前倾“然后呢”
顾少歧道“结果飞机落地之后,那把菜刀怎么找都找不到,等我们再找机组人员,全都没影了,结果我们在那里干着急。”
夏木繁着急知道结果“那后来呢那名案犯判了吗”
顾少歧摊开手“证据链不完整,最终没能死刑。”
他停了停,继续道“所以我们后来就有了这条铁律,所有证物必须随身携带。”
夏木繁突然反应过来,荟市也没机场,顾少歧去星市肯定是坐火车,也不存在什么玻璃瓶要托运的问题了。
他只是过来扯个闲话罢了。
不过,他说的证据链不完整这一点,倒是引出了夏木繁说话的欲望。
夏木繁看着他“顾法医,遇到证据链不完整的问题,难道只能就此作罢吗”
顾少歧参与了沈奕彤失踪案,和他讨论并不违规。
顾少歧转过身,双手撑在屋顶女儿墙栏杆之上,看着道路上来往的车辆。阳光洒在他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夏木繁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一份悲伤。
“我们会遇到很多案子,不仅仅是证据链不完整的问题,有些甚至让你无从下手,最终成为悬案。”
夏木繁想到自己寻找母亲的经历,点了点头“是的。不是所有案子都能破获。”
顾少歧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夏木繁,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肯定与鼓励。
“比起那些毫无头绪的案子,沈奕彤案件你们已经做得很好。发现与确定焚尸现场、击溃乌通心理防线获得口供、确定鲁成济与沈奕彤的不正当男女关系、指控萧振伟参与伪造证据。如果不是你,你们的努力,沈奕彤恐怕早就被当作失踪结案,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来自顾少歧的肯定,让夏木繁心里暖暖的。
顾少歧继续替夏木繁分析“乌通的口供应该可信,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寻找证据。萧振伟用汽油桶焚尸,动静不可能太小。有的什么引燃物怎么点燃有没有使用助燃剂”
“他为了避人耳目,一定会紧闭门窗。尸体体量不小,一个晚上绝对烧不完,连续两晚异味传出,难道没有人察觉”
“能将墙壁熏得乌黑的烟,难道对萧振伟本人没有影响至少眼睛、喉咙应该会受到损害,他有没有求医问诊的记录是否有人发现异常”
“他穿什么衣服去的西山别院衣服上是否留有异味或许,还可能留有沈奕彤的毛发等。如果能够取得毛发做dna检测,那就是铁证”
“只要突破萧振伟的防线,他为了脱罪一定不会放过鲁成济,到时候他们三个就是一条绳上了蚂蚱,谁也跑不掉。”
顾少歧越说,夏木繁的眼睛越亮。
作案细节,就是证据所在
顾少歧道“现在新樟镇作恶的乌通、萧振伟已经拘留,正可以放开手脚寻找更多证据。小夏,抓紧时间去找吧。”
夏木繁抬头挺胸,一改刚才的低迷状态“是”
顾少歧笑了“我不是你上级,不用这么拘谨。”
夏木繁挥了挥右手,灿然一笑“多谢顾法医,我这就找证据去。”
说罢,抱着煤灰飞快跑开。
顾少歧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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