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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碗猫耳
    金风细雨楼,玉峰塔上

    玉塔向来是楼主所居之处。

    花晚晚跟着风雨楼小部队一路回来,正正好好赶上了午饭时间。

    而又恰好,苏公子的贴身护卫茶花走进来时,手上正稳稳的提着个黄花梨雕花食盒。

    他的名字叫做茶花,却生得一副高大威猛的壮汉模样。

    茶花甫一进门,倏然就感觉有双兔眼正幽幽发亮,目光还直勾勾盯着他

    手上的食盒看。

    看得茶花一整个后背凉飕飕的,鸡皮疙瘩都控制不住地泛了起来。

    经过一段日子相处,对于这只怪力兔的食量究竟有多大,整个金风细雨楼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茶花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他很快就及时反应过来,接着迅速当机立断猛地一把抱住食盒,将其搂在怀里护得严严实实

    “这食盒里边是给公子的餐食,仅仅只有一个人的分量而已,可完全不够你吃的”

    对于他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

    兔兔实在委屈,但兔兔不可能不说

    “小茶花”

    兔兔一脸的痛心疾首“你真是太让我伤心,又太让我失望了原来在你心里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是会抢苏老、咳苏公子吃的吗”

    我的马鸭,好险。

    某兔在心底悄咪咪抹了把冷汗。

    看来以后不能总是偷偷腹诽公司大老板,搞得她差一点点就说溜了嘴。

    若是某位失踪鸟士听到她这番兔言兔语,绝对会吐槽你不像,你根本就是

    但毕竟茶花不是某胖鸟,那声“小茶花”一冒出来,那么大一只人高马大的汉子瞬间脸都僵住了。

    然而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又马不停蹄的迎接了好一通兔兔控诉,铺天盖地似的立马就糊了他一整脸。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觉得、觉得、觉得”

    茶花倏地涨红了脸,短短一句话却是支支吾吾的,觉得都觉了三遍了,还没觉出半个字来。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行,难不成他还真能傻到吐出实话来,告诉这姑娘她此刻的眼神,确实很像随时就要扑上来抢饭的样子吗

    他茶花是看起来傻,又不是真的傻

    他敢保证这句实话一说出口,那只兔子的语言攻势绝对就更加猛烈了

    茶花一整个着急上火,急赤红脸。

    他家公子却还是神闲气静,作壁上观。

    苏公子看着看着,倏而就不自觉笑出了声。

    他说“别玩了,放过他吧。”

    苏大老板都开口发话了,打工兔自然只能乖乖点头答应,不再故意欺负人家老实人茶花。

    但她的眼睛视线,仍是如胶似漆的瞄着那个食盒。

    “苏公子。”

    兔兔她乖乖举手,又乖乖问道“我有那个荣幸,能跟你一起吃饭吗”

    苏公子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这姑娘话说是这么说的,但她的重点压根就不是跟他一起吃饭,而是吃饭。

    打工兔她振振有词“反正是杨管家他不让我走,说什么有事要找我说来着。”

    “我若是等着他慢吞吞过来,再等着他慢吞吞说完,那是多少黄花菜都得要凉凉了”

    别说黄花菜都凉了,就算是黄花兔子也该饿得凉凉了。

    花晚晚深谙歪理辩论最重要的就是先声夺人,哪怕她理不咋直,那气也必须得够壮才行。

    她的那张兔脸上俨然摆出了一副“杨总管是你的人,他干的事也是你的锅,反正说来说去都怪你”的表情。

    至少苏梦枕他是看懂了。

    对上一只兔子,还是一只脸皮极厚的兔子,就算是素来运筹帷幄的苏公子也无计可施。

    他能拿一只完全不要脸的兔子怎么办

    苏公子无奈地给茶花使了个眼色。

    茶花立即会意,转身急匆匆地快步走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他的两只手上各提着一个大食盒,一下子就把苏公子的午餐食盒比成了个迷你版。

    很快,菜品就被任劳任怨的茶花一一给摆上了桌。

    花晚晚默默瞄了眼桌上苏公子的菜色,又默默瞄了眼苏公子本人。

    原来苏老板日常里的一顿饭,就算不是药膳,那也是菜色清淡

    这老板好像当的有点惨哦。

    虽然夜兔也是兔,但夜兔从来就不是吃素的啊。

    若是这样吃上个两三天,那兔的心态绝对要崩,还是天塌地陷的内种崩。

    苏梦枕抬手将外披的大氅脱下来挂在衣桁上,却在转过身来时,蓦地瞥见她那张俏脸上神色十分古怪,目光同情又怜悯,悄悄地瞄了他一眼又一眼。

    苏公子一下子就被气笑了。

    这姑娘从来没露出过那种眼神,也从来没那般看过一身病弱残躯的他。

    但现下仅仅只是一顿饭而已,她竟因此就开始莫名可怜起他来了

    对这只兔子来说,吃饭究竟是对她有多重要

    这只兔子的一顿午饭才刚刚开了胃,正要展现真正实力的时候,苏公子就已经吃完了,此时正半倚靠在不远处的塌上闭目养神。

    他静静听着不远处兔子干饭时的轻微响动,面上的神色是从来都少有的平静与放松。

    这姑娘是真的与当世不同。

    不止是她的身上,有着他没有的蓬勃朝气。

    更是她那样的性子,委实与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格格不入。

    很多事情其实她并不是不明白,比如他当初那个夜晚出声收留下她的真实目的。

    比如他之所以将她招揽入金风细雨楼里,是筹谋着利用她身上那种不同的特质,将汴京城这盘死棋给彻底盘活了。

    关于此番种种,苏梦枕虽心知肚明,却也不会想着去点破。

    而在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心如明镜一般呢

    但她却仍旧是每日都笑眯眯的,逍遥自在的过着她的小日子。

    有时候是一派悠然闲适的在风雨楼里到处遛弯,时不时还要再招招猫又逗逗狗。

    有时候是让楼中弟兄带路到东厨,然后就乖巧坐在一旁边等边吃,嘴里吃着碗里的,眼里还看着锅里的。

    有时候又能看到她在天泉池边,像是极其无聊又忍不住手痒似的,那双兔爪子故意伸进池水中胡乱搅动几下,让一整潭平静无澜的池水翻涌起来,然后再瞧着那池中鲤鱼群各种晕头转向的

    她就又开心极了。

    笑得都眯起了弯弯的两道月牙。

    她的口中有时说着她的心硬得很。

    实际上那颗心里面,却是柔软的一塌糊涂。

    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留天真。

    苏梦枕忍不住再一次怀疑自己,当初将她一路带到这风波诡谲的汴京城里来

    是不是他做错了

    杨无邪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十分眼熟的鸦青色荷包。

    一看就是风雨楼里统一批发的样式,换都不带换的。

    但同时一看又是沉甸甸的,显然里面装得很是有份量。

    花晚晚放下筷子接过来后,随手几下就将系带结口解开,她低着头往里边瞄了一眼,满满当当的,除了有小票票之外,余下的全都是小小粒的金瓜子。

    这哗啦啦的清脆响声,听起来就很治愈人心。

    特别是对于没了系统空间钱钱的穷光兔来说,那就更加是万分治愈兔心了。

    但花晚晚还是狠狠心咬咬牙,一脸肉痛又不舍的,控制着她的兔爪子使劲将它还了回去

    “不要了。”呜。

    杨无邪难得有些怔愣,一时间不知道这被塞回来的荷包,他是接还是不接。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自家公子。

    苏梦枕微微蹙起了眉,问她“为什么不要”

    花晚晚沉默着摇了摇头。

    当初她在小寒山上绕来绕去迷着路,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苏公子,后来把路痴的兔子捡回家的也是苏公子。

    再到现今像她这般每天不是打混摸鱼,就是打马溜街,却还能继续管吃又管住的

    还是苏公子。

    她愿意给出那几颗醉何如,只是听从了自己心底的想法而已。

    同时也是因为她觉得他或许会很需要它,而她又刚好有,那她就给了。

    她不愿意将它当作这样的交易。

    虽然她所成长的江南花家,是以生意商场作为经营势力的主要领域,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更加明白,也更加懂得。

    这个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些东西,是完全不能用上交易来衡量的。

    甚至于有些东西,若是进行了生意交易,那它就再也不是纯粹的了。

    这一袋金瓜子非她所欲。

    花晚晚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苏梦枕眸光沉静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

    其实只是由于在那个时候,他瞧着这姑娘一副万分痛心的模样,再加上还有她那幽怨得仿佛能从身上溢散出来的黑气。

    他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有点不忍心。

    因而才开口说出了要补贴给她的话来。

    这并非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将其当作你来我往的公平交易。

    这个姑娘,她的胸怀中自有她的丘壑。

    她平日里表面上所展现出来的,似乎万般不经心,万般不在意。

    但其实在某些事情上,她比很多人都还要来得固执多了。

    杨无邪收到了苏梦枕的眼色,随即也就不再迟疑伸出了手,从花晚晚的手上收回了那个沉甸甸的荷包。

    “晚姑娘。”

    杨无邪的手上方才拿到荷包,口中就已经马不停蹄说起事来“你之前想要查找的那只小鹦鹉下落,今早暗线人员来报,已经有准确消息了。”

    今天他之所以会跟着公子出风雨楼去找她,一方面是觉得她估计又迷路把自己绕晕了,另一方面便是由于这个刚收到不久的消息。

    穷光兔再次痛失大笔票子,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埋头扒饭的速度都变慢了不少。

    杨无邪话音刚落,她瞬间倏地一下立马精神了。

    兔的票子找到了

    花晚晚目光炯炯“是找到了吗”

    “找到了,但”

    杨无邪面色犹疑,这条消息着实有些古怪,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说起。

    他这一脸纠结的表情,让花晚晚顿时跟着紧张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那只小胖鸟出什么事了吧

    “线报来说。”

    关于这件事,杨无邪早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呈报给了苏梦枕知晓。

    他方才咳疾发作了一番,当下再开口说话时,声音还带着些低沉的沙哑

    “有人曾在六分半堂里见过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