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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只路痴
    司空摘星忽然觉得很慌。

    他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陆小凤在旁边兀自抱着胸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睨他。

    陆小凤生平第一次发现。

    原来司空摘星对于踩雷的精准程度,和他那当世无双的偷盗之术,一样厉害。

    你看看,你看看。

    看看咱花七公子,他的脸色有多黑就该知道了。

    别说陆小凤只是将花晚晚当作妹妹,对她并没有起那些男女之情的心思。

    如若果真他哪天猪油蒙了心。

    鸡胆包天敢对兔兔下手的话

    那后果会有多惨烈,陆小凤简直是想都不敢接着想下去。

    更别说花家老小,外加嬷嬷婢女护卫小厮,上上下下不止百余人。

    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小公鸡给淹死

    尽管不晓得咋的一回事,但这丝毫不妨碍司空摘星的第六感发动起来。

    他那猴脑子里感知危险的雷达,在此刻已经紧急触发,滴滴作响了。

    作为一个贼偷,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此时此刻情况十分不妙。

    平日里温和可亲的老实人生起气来,那可是比他刮了陆小鸡脸上那四条毛毛虫还吓人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见势不妙,司空摘星立马转身脚底一滑,拔腿就想溜之大吉。

    站在门边的陆小凤早就防着他逃走了。

    他眼疾手快地拽住了司空摘星的腰带,将面上一脸惊恐的小猴子强行给拖了回来。

    “死猴精啊死猴精,如果你再乱说话,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陆小凤用力拍了拍哭丧着脸的猴子肩膀,而后微微侧头,下颌对着花晚晚的方向示意的点了点,说道

    “这可是我妹子”

    司空摘星和小公鸡二人,向来是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拌嘴,几乎都成习惯了。

    陆小凤的话音才刚落下,偷王他几乎算是条件反射的,立马就脱口而出了一句

    “你哪来的妹子情咳咳咳”

    呼他滴个亲娘咧

    幸好幸好

    他险些又嘴贱,一句“情妹子”差点就吐了出来。

    幸亏他一身盗术极佳,从而反应也够快,及时暗暗用力,使劲给咽了回去。

    想他司空摘星就这么一条猴命,差点就得在小沟沟里头翻了船

    陆小凤可不要太了解司空摘星了。

    他屁股一撅就知道他放的什么屁,一眼就瞧出了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陆小凤目光带着威胁,斜睨了司空摘星一眼。

    然后他才言简意赅的介绍道“这是花满楼的妹妹,花家的小小姐。”

    “”

    等等

    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还是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司空摘星面上神色十分难以置信,他盯着花晚晚看了好一会儿,又回头觑了陆小凤好半晌。

    他一脸“我怀疑陆小鸡在驴我”的表情,声音都不自觉扬高了好几度,他失声叫道

    “这竟然是花家那小姑娘”

    问题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陆小鸡十分蛋定的对他点了点头。

    司空摘星是见过小时候的花晚晚的。

    花晚晚刚到花家那个大年之夜,少年时的司空摘星,正好尾随同样年少还未成名的陆小凤,也到了桃花堡。

    他还记得,当时小姑娘似乎是昏倒了刚被救进花家没一会儿。

    等到她终于苏醒过来,睁开眼睛之后,与不久前昏倒时的无害气息,瞬间完全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违和的空茫寥落之感。

    一个画技高超的优秀画师,在画一幅美人图时,即将完成之前,最不可或缺的,就是点上眼睛。

    这就是时人常言说点睛之笔的由来。

    而当小姑娘睁开眼睛,启明之后。

    那一双瞳仁剔透的琥珀色眼睛。

    与其说是长在小姑娘的脸上,倒不如说是“镶”在了她的脸上

    虽然那时,小姑娘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表面上看起来乖乖巧巧,但还是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总之就是不太像人。

    不是说像妖魔鬼怪之类的,而是没有正常人类该有的情感,以及情绪。

    像一尊木雕。

    而小姑娘在刚开始与人交流时,同样甚是呆滞怔愣。

    并且对他人的触碰很不适应,更是会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还有以及,许多小孩子该知道、该懂得、也该学会的事,她都完全不懂不会不明白。

    就连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天生就会的哭泣,她竟也压根都不会。

    当时,尚且也还年少的花满楼,温柔又耐心,轻声细语的一直与她说话,安抚她的情绪。

    众人猜测,小姑娘可能是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大的,平日里或许还甚至很难见到人烟。

    但他们并不能确定,她是否还有一起生活的家人。

    同时也不能确定,她是由于何种缘由而走失于此地。

    于是众人便开口问出了她的家在哪里,想着以此来多寻着些许线索,好能够尽量将她平安送回去。

    小姑娘从醒来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神色淡漠。

    虽然依旧是那副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模样,但这次她的神情,终于有了点点细微的变化。

    她的一双圆圆杏眼麻木不动地睁着,眼眶微红,眼神空洞又茫然。

    像一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兔子。

    花家上下和陆小凤等人,都是在商场上和江湖上实打实一路爬摸滚打过来的,观人脸色俱是一把好手。

    众人面面相看,视线一番交汇后,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姑娘的家,估计已经不在了。

    众人届时齐齐沉默不语,讳莫如深。

    而小姑娘还是像座木雕一样。

    没人问她,她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后来,花满楼为她取名花晚晚,只因为初见小姑娘是在除夕雪天的夜晚。

    花家人十分疼爱关心花晚晚。

    后来他们慢慢知道了花晚晚的出身。

    知道她来自一个叫作夜兔的种族,其故乡名为徨安。

    于是便花费了大量钱财,通过各种渠道,为她探查与徨安夜兔之间有关的消息。

    众人怕触及到小姑娘什么不好的回忆,当时都是遮遮掩掩的,偷偷瞒着她。

    花晚晚偶然得知后,只是沉默了半晌,转身回房后,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一天一夜。

    等到隔天打开房门出来时,面色柔和,目光释然,好似已经想明白了。

    一个小小的小姑娘,却轻声细语地安抚着,那一群担心不已的花家大人。

    与此同时,也让他们不用再浪费时间,浪费钱财继续调查下去了。

    她说在这个世界上,夜兔一族只有她一人了。

    她在哪里,她的故乡徨安就在哪里。

    这十几年间,花家众人与她朝夕相处,对她更是如珠如宝的无条件疼爱。

    爹娘兄长们全都温柔耐心,教会了她那些从前不懂、不会、不明白的事。

    花晚晚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情感。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笑容一年比一年鲜活生动。

    她会和兄长们弹琴下棋,快输了还会耍赖皮,悔棋子偷回去

    也会和小凤凰打闹斗嘴,闹输了还会找七哥哥,撒娇打滚告小状

    小姑娘终于在亲情的抚慰下,慢慢长成了如今这副笑容鲜活,肆意嬉笑怒骂的模样。

    这让担心她的花家人欣慰不已,也终于渐渐放下了心来。

    因此,同时才会让曾在十几年前见过她的司空摘星,再次见到花晚晚时,如此不可置信。

    司空摘星面色讪讪,试探着轻声问道“花家妹妹,你可还记得我么”

    花晚晚轻轻点了点头,她一脸乖巧的应道

    “我记得你。”

    司空摘星还没来得及出声说什么,花晚晚先他一步又再次开口了。

    狡诈的兔兔呀,面上好像一点都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

    她的眉眼弯弯,又笑眯眯的,瞳孔中微微闪烁着狡黠的光。

    兔兔她说“你是那个连三岁小姑娘的伞都偷的司空摘星”

    “噗哧”

    “咳咳咳”

    陆小凤才刚坐着灌了杯茶水进口,这下子直接一股脑儿全喷了出来。

    花满楼抬起右手虚虚握拳,抵在薄唇下干咳几声,掩住了唇角上扬的笑意。

    司空摘星“”

    花家。

    牛批

    究竟是怎么做到,把一个冷冰冰凉飕飕的女娃娃,教成如今这般模样的

    这姑娘现在完全就是个肚里黑的、黑芝麻馅的、黑心汤圆啊

    而且。

    偷王之王的事,那能叫偷吗

    那是艺术啊

    尽管当时他的偷盗之术还未真正练成。

    但谁让小姑娘就连昏迷不醒时,也都紧紧抓着不离手的那把伞,瞧上去那般特别的样子。

    他只是有点好奇,想“借”来一观。

    本来便也打算等到看完后,马上就会还回去的。

    谁知道他才刚得手,就被伞不离身的小姑娘察觉到了。

    可他司空摘星再怎么没节操,括弧,虽然没有陆小鸡没节操吧

    但他也不至于,偷一个三岁小女娃的东西不还啊

    “好了好了。”

    花满楼失笑摇头着,及时开口打断了几人继续说下去。

    他的面上态度一贯温文有礼,总是让人觉着春风拂面一般。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司空摘星店小二限定版,唇角含笑,温和地说道

    “有什么话待会再说,还是麻烦司空兄先帮我们点一点菜吧。”

    再不吃饭的话,他家小兔子都快要饿晕了。

    面对温润柔和的花满楼,那有如轻风细雨般的请求,这世上,大概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得了他。

    就算是“千面偷王”司空摘星自己,他也觉得自己不能。

    “行嘞”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爽快应道“花兄请说,我这记着呢”

    花满楼含笑点头,将方才花晚晚在路上提到的菜品,全都一一点了个遍。

    说到份量时,他稍稍停顿了下,考虑到如果一下子上太多盘菜,但又吃得慢的话,菜品就会冷掉,届时味道也会变差。

    他想了想,酌量决定好分开为两次上菜,先让店小二司空摘星限定版每样各上三份来,后面吃饭中途再次每样各上两份。

    另外再加三锅大米饭。

    司空摘星脸都麻了

    他瞠目结舌地记着菜名,中途还不忘敬业的,给他们另外多推荐了几道菜。

    楼外楼的大厨常年为饕客做菜,手脚十分麻利。

    做好的菜品看上去卖相极佳,色香味俱全,被伙计端来一一将其摆上了桌。

    而那三锅大米饭,放置在了靠墙的一张长几上。

    那饭锅实在是分量不轻容量不小,就算堆在角落里也很有存在感。

    如果这时有谁进来一看,恐怕会以为这个包厢至少宴请了二十人。

    但事实上只有花晚晚一行三人,外加一个中途插队加入蹭饭的司空摘星。

    这顿午饭,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司空摘星他活了小半辈子以来,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顿饭。

    也是最最最叹为观止的一顿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