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曼见过陆田,聊了一会回到家里,郝春丽不知在门口等多久。
见伊曼回来,想要拉住她的手。伊曼把手挪到一边,皱着眉问“你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家家户户都在屋里吃腊八粥,伊曼也是在那边吃完才回来。
郝春丽抹一把眼泪说“我去找刘书记问过情况,他说你爸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八成过年也见不到。我想着,你好歹定亲,那个顾家人脉广”
“这就是你想的好办法”
伊曼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利用我利用习惯了吧他要把我卖掉你还让我托人情救他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郝春丽想哭不敢哭,刘书记三令五申地跟她说,让她安分守己地在家里,尽量不要搞事情,她吸吸鼻子,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也是乱蓬蓬的。
伊曼走到下屋门口,回过头跟郝春丽说“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我哥和我姐能把我爸供出来,说不好为了少几年劳改,把你也交代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句话太重,让担不起事的郝春丽耷拉着肩膀追在伊曼身后说“你嫁人的事都是你爸张罗的,我真的没”
“你不是还想给我介绍轮胎厂的人么他们家什么情况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亲闺女推入火坑,你可真是好母亲。”
伊曼的话音落下,郝春丽眼神躲闪在一边。
伊曼蹙眉望着她,心里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念头来的快去的快,还没等她抓住就跑了。
伊曼摇摇头,来到自己屋子里打算收拾东西。郝春丽站在几步远,恨恨地说“你就像换了个人。”
伊曼看都没看她,笑着说“对,原来的伊曼早就死了。”
郝春丽察觉到自己的口气不够温和,她再次放低姿态说“你跟我一起睡炕屋吧,以后咱们娘俩相依为命。就算你嫁人了,这里也是你永远的家。”
伊曼站直身体,转过头冷笑着说“家这里就是我的地狱。”
郝春丽忽然想到什么,快步上前陡然握住伊曼的手腕说“你该不会想走吧你说,你拿户口册出去做什么了介绍信,你开了介绍信,户口册能开介绍信”
伊曼后天就要走,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住,她甩掉郝春丽的手,自顾自地摊开布巾开始收拾东西。
郝春丽看到椅子上放着一张信纸,跟在刘书记办公桌上放着的一样。她认识的字不多,一个健步冲上去前,抢过信纸,看到上面有两排字,迅速撕掉。
“我让你走,我让你走”
郝春丽咧着嘴把信纸撕成碎片撒落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户口册给我,把户口册还给我”
伊曼早就把户口册交给刘书记代为保管。她家这样情况,刘书记表示理解,知道她结婚后就要把户口迁走,答应她保管一阵。
望着地上的碎纸片,伊曼不急不缓地说“那是刘书记托我到市里开的药,你既然撕了,就自己跟他交代。”
“不、不是介绍信”
郝春丽赶紧蹲下来,用手把碎纸划拉到一起,一块碎片一块碎片的拼凑“怎么办,怎么办啊”
伊曼才不管她,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抱着瘪瘪的包裹就出门。
郝春丽在后面叫她也不理会,径直到了王笈铃家。
王笈铃见到她,抬抬下巴说“你娘又在家里发疯啦”
伊曼笑着说“咱们不管她。”
王笈铃拉着伊曼到炕屋里,王婶子不在家,炕桌上放着一堆小玩意。有掌心大的小镜子、有红头绳、有块花棉布还有两本连环画。
“你弄这些玩意做什么”伊曼来到炕上,温暖的热炕让她忍不住打个激灵“真舒服啊。”
“热炕头当然舒服,早就让你过来跟我一起睡,你非要住下屋里,没冻死算你命大。”
王笈铃扒拉着炕桌上的小玩意,跟伊曼说“环境有限,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别嫌弃呀。”
伊曼望着零碎的小玩意,心里一暖说“我哪里能要你的东西,你跟婶子也不容易,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总忘不了我,我临走还拿你的东西,这也太不像话。”
“什么像话不像话的。”
王笈铃拉开伊曼的包袱,把东西往里面塞“你好歹过去是要结婚嫁人的,怎么就这么点行李你哥跟你姐那天往车里塞的比你多多了,但凡露一点就够你用的。特别是你姐,我亲眼看到她往车后面塞了两双新皮鞋,居然一双都没给你”
“给我我也不稀罕要。”伊曼把包袱重新系好,大大咧咧地躺在炕上滚了一圈,心满意足地说“我已经拿到介绍信了。”
她说完,王笈铃那边没有动静。
伊曼撑起胳膊看过去,糟糕,王笈铃居然哭了。
“你怎么还掉眼泪了”伊曼爬过去,拉着王笈铃的手说“舍不得我”
王笈铃又哭又笑地说“呸,谁舍不得你,我就是、我就是想着你的苦日子总算要到头,哪怕以后咱们再见不到面,你成了军官太太,只要你过的好,我想想也就知足了。”
“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伊曼被王笈铃的真诚所感动,不由得声音也哽咽地说“你就把你当我亲姐姐,回头你可以去吉城找我,我也会回来看望你和婶子。”
“你说真的”王笈铃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她拿袖子憨憨地抹了把眼泪伸出小拇指说“你别骗我,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嗯,一百年不许变”
隔日清晨。
王笈铃送伊曼到路口,被伊曼撵回去了“别哭哭啼啼,说好的,我还会回来。”
王笈铃点点头,狠下心跑回家里。
伊曼先去找陆田,她们是傍晚的火车,并不太着急。
聂培芬昨天马不停蹄地赶到市里,买好火车票后又给伊曼买了新衣服。
伊曼刚过来,在堂屋里没看到她俩,原来还在房间里给她准备惊喜。
见伊曼来了,聂培芬先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看说“就不应该让你回去,这两天我都没睡好,总梦到你妈把你卖了。”
伊曼笑着说“这两天我在玲姐家里睡的热炕头,一觉到大天亮。”
聂培芬捏捏伊曼的小脸,拉着她跟她说“这两件春秋衫等着过去暖和了穿。里面的毛衣,蓝色的原本是我的,我没穿过送你了。还有这件毛衣是在成衣铺子里买的,是棉线织的不是羊毛的,天太冷就穿蓝色的别穿这件。还想给你多买点,时间太赶了。”
陆田在边上啃着苹果,她望着伊曼和聂培芬,忽然说“以后我要是嫁人,跟婆婆能这样和谐相处该多好啊。”
聂培芬开玩笑道“最好找个刁蛮的婆婆,治治你粗心大意的毛病。”
这两天伊曼算是知道陆田的性格,属实是直爽,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类型。
聂培芬找来一口提箱,帮伊曼把包袱里的东西放到提箱里。心疼伊曼的东西少而简单。
伊曼不知自己又被未来的婆婆疼惜了,还跟陆田说“你这是恨嫁啦”
“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有这份功德能娶到我。”陆田递给伊曼一个苹果,伊曼摆摆手,她还得收拾东西没发吃。陆田就把苹果塞到自己的行李里,准备留在火车上吃。
聂培芬忍不了说“应该是缘分哪里能说功德,难不成你还是女菩萨”
伊曼一下乐了。
开始知道陆田是教师,还以为是位深奥的知识女性。后来知道原来是体育老师,以前全顾着追求身体素质,文化上就落下来点。好在不需要她来教导文化知识。
她们说着话,九点多钟,房前来了辆吉普车,是聂培芬找熟人借的车。
农闲时间,晌午出来串门的人不少。一个两个惊奇地看着伊曼跟聂培芬走在一起,还被她送上车。
“该不会真提亲了吧”
“说不好这次真能成,这不都到男方那边去了。这个是军婚,结婚以后伊曼就成了军官太太,跟咱们不一样了。”
“听说那地方很苦,她娇娇弱弱的能熬得住么”
“伊大富是瞎眼,不做这门亲家非要闺女卖给傻子。看这样,她闺女也不打算认他了。”
吉普车踩下油门,从南关岭村缓缓驶离。把所有的是是非非甩在脑后。
独自做完思想汇报的郝春丽站在大队部前面,怔怔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吉普车,眼神里难掩憎恨之情。
聂培芬把她俩送到市火车站,不忘记交代许多。
陆田独自走的地方多,聂培芬担心伊曼会不习惯旅途奔波。
始发站,聂培芬陪着她们上到火车上放好行李,伊曼率先找到卧铺位置,还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
聂培芬见她如此闯荡,也就放下心。坐下来交代伊曼说“我儿子我懂,他原先性子犟,这些年在部队锻炼的也稳重了。”
伊曼失笑道“还不知道去了怎么样呢。”
聂培芬说“包在我身上。等到你过去了,就让他把工资交给你,你们俩把日子过好就比什么都好。我告诉你,他把跟他爸一个德行,刀子嘴豆腐心。咱们别听他嘴巴里的胡话,就要看行动。”
聂培芬倒像是伊曼的亲妈,拉着伊曼的手放在腿上拍了拍,嘴里交代不少话。
陆田偷着耳朵听了半天,恍然大悟,原来是婆婆苦口婆心地教儿媳妇怎么拿捏自己儿子呢。
她插嘴道“可是我哥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媳妇了。”
聂培芬胸有成竹地说“胳膊拧不过大腿,送完你们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准备好接媳妇。”
交代了几声后,火车鸣起长笛,聂培芬赶紧下火车,回到站台上跟她们告别。
等到火车缓缓驶离,聂培芬来到火车站旁的邮政局给顾争渡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打通,第二个电话有人接,不过不是顾争渡,是他的通讯员小金。
“不用说别的,就说他媳妇来了,让他二号到港口接人。”
在顾争渡身边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金头一次结巴了“媳、媳妇团长有、有媳、媳妇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