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 7 章
    自从莫世涛去世,鹰卫与惊鹊门彻底分割后,两边关系多少有些微妙。

    一个主文,一个主武,难免有互相轻视之处。何况,冯乐安和莫天觉除了皇上之外的唯一上级分别是太子和三皇子而三皇子的胞兄二皇子声望很高,隐有威胁到太子的可能,如此一来,太子怎么可能与三皇子关系好

    两位主事人关系一般,连带着下边也时有摩擦。

    莫天觉对这些党争毫无兴趣,但毕竟是局中人,不可能完全摘得干净。

    好在当年莫天觉曾在一个案子上帮过三皇子,三皇子约莫对他印象始终不错,故而鹰卫上下,包括三皇子,都对他颇为客气,愿意卖几分面子。

    方才冯乐安一肚子火,也只是因为这次张小鲤伤了三皇子。

    张小鲤喃喃道“我本也不想伤他,但他功夫不弱,我若手下留情受伤的就是我了。偏生他的招式也太好猜了,我不自觉就”

    “够了。”莫天觉无语地摇头,什么时候了,还在回忆这个

    两人走入房间,昨日还只是憔悴的阿奴,如今死状竟有点吓人了

    阿奴躺在床上,嘴角还有没擦拭掉的紫黑色血迹这是中断魂的迹象之一,面色白中透黑,但最可怕的,还是她嘴角那一抹微笑。

    是的,阿奴死前竟然在笑她死前在做梦吗梦里梦到了什么吗她笑的时候,知道自己快死了吗

    这一抹笑,实在太过诡异,莫天觉站了一会儿,见太医也跟上了,便招手“她脸上的笑是怎么回事你们有摆弄过尸体吗”

    “不曾。”姜太医拱手,“她脸上确然带着笑。”

    “此事,莫大人打算如何向皇上交代”三皇子也阴魂不散地出现在门口,旁边还站着欲哭无泪的杨侍郎,和目露凶光的冯乐安。

    显然,杨侍郎也后知后觉地认出了三皇子,盯着三皇子手臂上那个包扎的伤口看,几乎想下跪。

    三皇子饶有兴致地说“如实禀报么自作聪明,设局,却害死了这个阿奴。”

    “自是如实禀报,怎敢欺君。”莫天觉叹息地说,“何况,我不认为这是自作聪明阿奴就算活着,那些话,那些问题,她都回答了一万次,也没有任何作用,我们甚至都认为,阿奴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么”

    杨侍郎不由得道“是啊,这凶手费尽心思杀个阿奴做什么”

    “因为她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莫天觉垂眸,看着嘴角带着诡异笑容的阿奴,“而且,很可能知道的不少”

    冯乐安忍不住道“莫大人的意思是,阿奴死了,惊鹊门反而有功”

    这种挑衅,莫天觉本不打算回应,张小鲤却理直气壮地说“她若不死,这条线便算是断了,她死了,反而重新有线索可以查,怎么不是立功了”

    莫天觉一愣,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冷血,果然,连冯乐安都蹙眉,三皇子也皱了下眉头,目光在张小鲤身上扫了片刻。

    张小鲤想起此人是三皇子,又弱了下去,悄悄往莫天觉身后躲了一下。

    三皇子朗声说“你一个女子,这般冷血,视人命如草芥,又胆大妄为,真是可恶至极。不过,却也很适合鹰卫。此案若真能破获,你若当真不是凶手,或许我可向圣上请旨,额外开恩,让你当第一个女鹰卫。”

    这邀请倒是颇为真心实意,张小鲤面上露出喜色,随即又意识到什么,道“什么叫我当真不是凶手,我本来就不是”

    “可你如今是唯一的嫌疑人。”三皇子敲打地说,“无论如何,守夜的是鹰卫,我们总要交出个人,不可能因为莫大人你一句话,就放过她,莫大人,你说呢”

    莫天觉不语,重新看向床上的阿奴片刻,缓缓开口“三日。”

    “什么”

    “三日时间,惊鹊门会找出杀害阿奴的凶手,若找不到,便把她带走吧。”莫天觉说,“其中关节,我今日便会禀报皇上。”

    张小鲤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三皇子竟爽朗地一笑,说“好,拭目以待”

    说罢,看了一眼张小鲤,露出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扬长而去。

    张小鲤不可置信地说“莫大人你怎么能”

    “三日时间,不够你那个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兄长救你”莫天觉转身看着她,“你方才那番话,肯定也是你兄长教你的,你们兄妹对人命都不甚上心,尤其是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自然不在意别人的不过,恐怕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你。”

    张小鲤眉头紧皱,嘟囔道“三天,都不知道阿兄身体能不能好”

    “他哪怕是躺着,也不耽误动脑子。”

    张小鲤突然有点生气“那你呢你可是惊鹊门少卿,也破了不少奇案”

    莫天觉好笑,指了指阿奴的尸体,“我自然也是要破案的,不过我可不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三日时间,我绝无信心。求人不如求己,你与其指望我,不如同我一起检阅这尸体,回去后一一告知你兄长。若他情况好转,也可再来一趟。”

    “知道了。”张小鲤倒也确实半点不怕,低头开始检查阿奴的尸体。

    莫天觉说“你先别乱动,我们从头开始。先粗略查探一番,晚些仵作会来。”

    莫天觉也学过验尸,且经验颇为丰富,他伸手,先在阿奴的脑袋上一阵摩挲,仔细检阅,确定没有任何伤口。

    接着,莫天觉缓缓褪去阿奴的衣服,张小鲤愣了愣,说“这,会不会不好”

    “你连人命都不在乎,这时候倒计较礼节了”莫天觉觉得有点荒谬。

    张小鲤说“她虽然死了,但肯定也不想被陌生男子看到自己的身体”

    “我也不想看。”莫天觉无奈,“但不看不行。”

    张小鲤只好同他一起褪了阿奴的衣裳,莫天觉扫视了一下,阿奴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唯一问题就是胸口处那个可怖的刀痕,如今已愈合的差不多了,伤处是软软的粉色的嫩肉,可惜还未能完全愈合,人便已死了。

    莫天觉说“既然你在,我便不上手了,你翻动四处检查一下。”

    张小鲤点头,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番,她的确半点不怕尸体,最后蹙眉说“唔,一点儿外伤没有。”

    意料之中,莫天觉让张小鲤重新为阿奴穿好衣裳,又开始检查更细微之处,张小鲤见阿奴头发也乱糟糟的,伸手不熟练地为她扒拉着头发,突然看见发丝里一点黄色碎末,疑惑地捻了捻,说“这是什么”

    那像是什么纸张的碎末,摸起来还有点油腻,莫天觉也捻起来看了片刻,道“似乎是什么纸张,也可能是油纸伞的碎末,或许是撑伞时落在头发中了。”

    张小鲤撇嘴,把那些碎末弹开,一脸苦恼“阿奴若一直昏迷,如何吞下那些断魂”

    莫天觉想了想,说“这事儿按理说,没人能比你更清楚,你在床上待了一晚上,没人进出,她身上也没伤痕,没有被强迫饮毒的痕迹,总不能她真是自杀”

    “欸”张小鲤突然惊叫一声,“等等,你看,她手上全是伤口”

    莫天觉凑近一看,阿奴手背和手臂上有不少极细小的口子,莫天觉无奈道“你别一惊一乍的,这是太医们为她施针”

    莫天觉猛地顿住,压低声音“张小鲤,你手头有断魂,应该了解断魂的毒液,若附在武器上,毒性是否也很可怕”

    “当然,那比服用还见效快呢。”张小鲤点头,“此前不少武林中人武功不高,便偷偷在武器上抹断魂,不过,断魂汁液是玫红色,十分显眼,我若看见了,都会躲开。自从鞑密被扫平,付之一炬,那断魂草也被焚毁,如今倒是见的少了”

    莫天觉对断魂草供不应求之事毫无兴趣,继续压低声音说“一会儿你同我出去,我会和姜太医说话,你立刻制住他,按住他随身携带的医箱。”

    张小鲤先是迷茫,随即看了眼阿奴手背上的伤痕,瞪大了眼睛。

    很好,看来她还不至于太蠢。

    莫天觉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按理说三个太医应该都在外头等着帮助,然而姜太医却不在。

    莫天觉眉头一跳,尽量自然地说“姜太医呢”

    另一个太医道“姜太医身体不适,先行告辞了,应是回府去了。”

    莫天觉和张小鲤飞快对视一眼,不再犹豫,莫天觉甩下一句“这房间守好了,谁也不许进”后便立刻让人备马追出,张小鲤十分着急,说“姜太医的马车是什么样子的”

    “是个棕色的,马也是棕色,车夫穿着个灰色的棉衣。”杨府侍卫老实道。

    张小鲤思忖片刻,说“姜太医也是马车,你也是马车,一百年也追不上,而且还未必知道他走的哪条路,我先去,可以从高处看看,找到他我身上有小烟花,若我找到了就放烟花,大人要尽快赶来”

    张小鲤说着便要翻上墙檐,莫天觉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一路小心,还有”

    他声音一沉,饱含深意地说“别忘记,逢春医馆。”

    她哥哥张十四,还在那儿。

    张小鲤愣了愣,随即极为愤怒,连礼节尊卑也顾不上了“你什么意思啊还威胁我我若想逃,带着我哥也能从大牢里逃走我哥说过,如果你不相信一个人,就别用他”

    一旁的采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伸手指责张小鲤,毕竟此时护卫众多,他也不担心张小鲤会把自己打昏。

    “疑人勿用,用人勿移”莫天觉却深吸一口气,拦住要开口的采文,“抱歉。还有,你若抓住他,一定先搜身,不要让他有机会自尽。”

    莫天觉自出生以来便身居高位,不但有父亲加持,自己也是少年天才,养尊处优,十八岁高中状元,一路青云,为人虽和善,却也只是和善,采文见他对这么个野丫头道歉,一时间更是愕然。

    而更令他惊吓的是,莫天觉虽道歉了,张小鲤却不买账,狠狠一甩手,说“浪费时间我哥还说待你们要有礼,依我看没那必要一个个都是木头”

    说罢,灵巧得像只小红鸟,翻身上了墙,足尖轻点,竟很快便消失在一片白雪灰瓦之中了,采文心惊胆战地看向莫天觉,莫天觉却只是按了按太阳穴,苦涩地说“当年我还曾这般指责过父亲不懂变通,疑心太重,一晃眼我也成了他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