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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C58. 狐狸看到的兔子
    老沈的话, 莫翌鹏是附议的。

    对于冯二这种走一步算十步的人,他失恋可不是单单失恋,没准还是失婚。就冲镜子这么护食的狗样子, 栗小姐提一句我们结婚吧, 有人怕不是甘愿被人家套得牢牢的。

    原本这话也没毛病, 不知道是谁笑了声。一群狐朋狗友互损惯了, 荤段子也不新鲜的。莫翌鹏听到起哄,笑眯眯继续道“所以我就服栗小姐, 什么都不用做, 就把有人套得服服帖帖。”

    话音落,喝酒上头的冯镜衡突然伸手来, 逮着莫翌鹏下巴一别作咔嚓的手势, 老友间也不影响他掉脸子。冯镜衡警告的意味, 胡咧咧也得看人, 滚吧莫翌鹏瞅冯二和老沈叨咕半天了,他略微有点不爽,毕竟前段时间我才是站队你冯二的人,怎么你这个人阴晴不定的, 掉头来, 你还是愿意和老沈交心。

    莫翌鹏自觉咧咧了,试图加入他们。也问他们一晚上聊什么大业务呢, 岂料冯二压根不买账, 并叫莫翌鹏挨他远一点,一身的脂粉味, 香水冲得他脑仁疼。

    冯镜衡明明在说他莫翌鹏。结果,莫这厮一不痛快就把女伴打发走了。还把罪名罗织到冯二头上。人家姑娘不乐意了,怪那位冯先生眼睛长在头顶上, 也太傲了些。

    莫翌鹏假意赔不是,说他们冯二向来这样,好起来是个人,臭起来没人理的。他今天失恋,纯粹看不惯别人成双成对,就这么小心眼。女伴被这么哄了几句,才算平复了。

    莫翌鹏再回来包厢时,冯镜衡已经被老沈架起来,说送他回去吧。又问镜子今天怎么回事,这么不担酒,不是你的道行啊。

    被扶着的人,不以为意,口里的话完全与老沈他们不搭噶,“她喜欢铃兰告诉我干什么,她喜欢栗子蛋糕反正也有人给她记着。”

    “她那个前男友狗屁不是,他妈我看他一眼都是给他抬咖了。除了和她老爹同行有话聊,有什么哼,青梅竹马真是了不起呀。”

    “我等了她两个小时,老沈,你说我这两个小时去干点什么不好。”

    “她那些话,句句都向着她爹,当然也会向着她舅舅,选择题更是做得稳狠准。无欲则刚的人就是了不起。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不过就是仗着我拿她没办法罢了。”

    老沈送镜子回去的路上,看不下去了,要镜子把手机给他,“我通知你那位来吧,啊。你也别嘴硬了,没脸没皮的事你不是最擅长的嘛。”

    冯镜衡四仰八叉地往车后座上一躺,听副驾上的老沈这么说,很不痛快,撑手起来骂他们这些伪君子,“谁没脸没皮。我比你们这些敢想不敢做的人坦荡多了,怎么,我说得不对嘛,你去问问她爹,是不是没放下,闹这一出,是不是因为他看不惯以我为代表的某一阶级,比如,他原先那个情敌。”冯镜衡敢保证,他替栗老师把向女士这边安抚明确好了,一准什么挑毛病没有了这就是男人。

    老沈听不懂镜子在说什么。镜子也没指望好友懂,甚至嘱咐老沈一句,我和你说的,别吵吵给外人听。

    沈罗众啧一声,掉头来问后座上的人,“你到底醉没醉啊”

    后面的人半晌没吭声,最后来了句,“这话我也就和你说说。老沈。”

    沈罗众感怀到镜子的真心,还报他一句,“嗯。要不要我帮你通知她。”

    冯镜衡臭哼一声,“不稀罕。这种算计来的东西有什么意思。一个晚上,她想联系早联系了。”

    “她压根不知道我要她什么。”

    老沈也不懂,“你要她什么”

    “滚吧。趁我还活着。”

    沈罗众笑了笑,用一种不言而喻的嘲讽,嘲讽镜子,也跟着有点嫉妒。

    他即便这一刻也还是有点不相信,栗小姐会吃镜子这套。她那么个冷淡的人。

    直到他们一齐到了里仁路。沈罗众送冯镜衡进了别墅,镜子压根没醉,甚至有条不紊地喂了猫,把房里的猫屎跟做生化试验般地武装起来,清理完了。

    最后把这猫抱出来,一副自家孩子,管它怎么屙屎,弄干净就是个宝的洋洋得意。

    沈罗众不禁傻眼,笑话老友,“你这种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的少爷,也会养猫了。”

    某个二世祖冷哼一声,突然立起复仇人设来,“我偏要把它养得膘肥肉壮的,叫它离不开我。到时候,它那个妈想要走,难”

    沈罗众恨不能笑出眼泪,“不知道的,以为你俩争夺孩子抚养权呢。”

    冯镜衡摆出一副臭屁的冷谑嘴脸,“她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爹宝女。娇滴滴的”有人口吻明明轻蔑的,神思却浮想缥缈起来,飘到那层峦叠嶂里,意淫的人比谁都知道,他不过是狐狸心理,葡萄树下的狐狸,嘴上喊酸,那娇滴滴的果实喂到他嘴里,他比谁都受用,老实

    沈罗众走后,撸猫的人伺候得七七十分恣意,他手停下来,七七甚至把脑袋凑过来顶他的手掌。

    某人揪它颈上的皮冲它说话,“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是不是你当初掉泳池里的样子很丑知不知道不是口口声声独立自我的么,独立自我的人就该男女平等,凭什么我掉水里你就不能救了凭什么你就不能主动一次”

    七七被某人揪着直叫唤。偏过来头来,冲他哈气。冯镜衡手一松,它即刻从他膝上挣脱般地跳下去,像只兔子。

    猫科动物的天生警觉感,七七身型未动,只扭头过来打量了眼冯镜衡,听他道“谁理谁是狗”

    说罢,发狗疯的人一路用脚,把七七当球,一路撵回了房间,还不忘安抚它,“放心。大人的官司上升不到你,你就安生跟着我,你那个便宜妈不过嘴上说说罢了,她和她爹妈住一天,一天难保全你。”

    次日上午十点,冯镜衡进公司的时候,他的二助正在电梯口签收一束粉色的乒乓球菊,见到老板从电梯门里出来,忙不迭地打招呼,也将手里的花往身边藏了藏。

    冯镜衡即便心情不大好,也看得出这是祝希悦的私人花束,“藏什么,偷的”

    祝希悦摇头,“朋友送的。”

    冯镜衡没事人地往里走,难得宽慰下属一句,“送就送了,藏着掖着的干什么。”

    祝希悦这段时间早已习惯老板的毒舌,其实他们冯总挺好伺候的,交代的事情办到位,其他的他全不管你,你明目张胆在工位上摸鱼他也懒得理你。有次祝希悦刷短视频,冯总散会下楼来,她没来得及退出,那里头哈哈哈笑着,冯总投来的目光像是在说,少看点吧,对脑子不好。也就不予追究地揭过了。

    眼下,她听老板这么说,追随的脚步,跟老板一齐往里走。冯镜衡至今对这位二助都算不上严格的满意,当初是杭天保下的,但是,他对祝希悦唯一比较中肯的就是这个姑娘不为了藏拙而什么都不敢说。他既然招两位助理,就不必那么同质化,杭天缜密老练就够了,有时候,身边还确实需要一个比较客观中庸的声音。

    祝希悦给老板解释,并非是什么藏着掖着,而是这花她本身就不太想收。今天是祝希悦的生日,可她并不为了收花而喜悦。

    嗯。冯镜衡可有可无地敷衍一声。

    祝希悦直截了当来一句,“我不喜欢他,也拒绝得明明白白。不喜欢这种特殊节日,借着关心或者爱慕之名,其实在给我徒增烦恼的自我感动。”

    这些日子,冯镜衡头一回转头认真打量他的二助,他一面输入密码,一面推开了他的办公室门,却没有呵斥他的二助别跟着他了,而是几分听八卦的趣味,竖起耳朵来,“嗯,爱慕者”

    “还是个很不识趣的爱慕者。”

    脱了外套随意往后面的挂衣架上一撂,回头来落座的人,笑吟吟地夸赞他的二助,“那你还收他花干嘛,退回去啊。”

    “我退哪里去啊,冯总,您也体谅体谅我们打工的吧,人家送花的小哥也是靠着这一单单攒工资的。”

    冯镜衡觉得有理。“那么你还拿在手上干嘛”

    祝希悦面上有些不明的晦涩。她回头朝外望了望,这层就他们三个,冯镜衡明白,有人在看谁。

    他也懒得管这些婆妈事。挥挥手叫二助出去吧,并不忘提醒她,把这个月的工资条拿过来,他私人给她报销20的月薪,算作她的生日福利。他对两个助手,一视同仁。

    祝希悦先前听杭助是这么说来着,但是,她没想到老板这么痛快地兑现了,开心根本藏不住,立马喜笑颜开,奉承老板,说要为老板效忠到退休。

    冯镜衡不听这些没营养的话,反过来问二助,“女人都爱收花,到底为了什么”

    祝希悦这回一点不木讷,甚至愿意为老板答疑解惑,“女人不是都爱收花,是爱喜欢的人送给她。”

    “继续。”

    祝希悦有点懵,继续什么啊,她反应再反应,才壮着胆子问老板,“冯总,您、是不是和栗小姐吵架了”

    “”

    到此为止,如果是杭天,那厮坚决闭嘴,溜之大吉。偏偏祝希悦愣头青,愣也有愣的好处,她简单但赤胆,“栗小姐那样的好脾气,冯总,您怎么舍得跟人家吵的呢”

    “你才见过她几面,就断定她好脾气了”

    “她就是好呀。我和她柏榕酒店会面那会儿,是我最低谷的时候,我都以为工作保不住了,妈妈又开了那么大的刀。那阵子,只有栗小姐问候了我,还轻言细语地安慰我,会过去的,时刻朝前看,前面的前,金钱的钱。”

    冯镜衡听到居然还有这一出,不禁笑出声,真是个财迷呀。给人喂鸡汤也不忘提醒人家赚钱。

    祝希悦再道,冯总叫她准备泡面、饭团那些的时候,她见到栗小姐下来,口无遮拦地问栗小姐,我们冯总是不是喜欢你那时候栗小姐有点生气,可是她还是怕祝希悦被老板骂,留下来吃完了那一顿。

    冯镜衡的重点是,“她为什么生气”

    祝希悦摇头。

    而问话的人却自己连上了,因为几分钟前,某人在顶楼上嘴嗨她是书呆子,被她捉了个正着。

    那晚莫翌鹏逮着冯二谈借款的事,原本冯镜衡不稀得答应他的,就是因为自己嘴嗨,怕栗清圆一走了之,顶楼上,他没撑过一刻钟,就把莫翌鹏打发了,行了,我答应你,你别烦我了。

    祝希悦手里依旧捏着那束花,然而花束全朝下的。她即便母胎o也不影响她作为女性的共情,得了老板的生日福利,更是要一心盼着老板好,“冯总,女人的话得反着听。”

    “是嘛,那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正确的呢。”

    “因为智者不入爱河。”短短两个月,小姑娘也能跌跌绊绊说几句大人话了。

    坠入的人,都是盲目的,甚至是甘愿愚蠢的。

    办公室这头,主雇两位暂时收梢。杭天敲门的时候,祝希悦很明显的喜悦之色,听杭天问起她手上的花是怎么回事,祝希悦诚如她口里的话,甘愿愚蠢的。

    冯镜衡接过杭天的一杯冰美式,猛嘬一口,替他的二助说话,“人家今天生日。”

    杭天“是嘛。生日快乐。”

    祝希悦片刻,脑袋如同她手里花束朝下的乒乓球菊。

    杭天即刻跟老板汇报工作,也第一时间给了老板想要的东西。冯镜衡收起看客的心情,搅和一块冰出来嚼,从杭天递过来的信封里倒出两张酒店开房入住登记的明细。

    印件上前后两次的登记明细,好巧不巧,都是指向季成蹊和同一个女性。

    而其中一次,板上钉钉地早于7月7日之前。

    冯镜衡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他当着二助的面,没说什么,只挥手叫她出去。

    顿了顿,又喊住了二助,要二助帮忙买束十一朵的红玫瑰,对,就是红玫瑰,即便她声称喜欢铃兰,他也不照办。因为这些鲜红才是他的心意。

    祝希悦领命,预备去帮忙订花给栗小姐了,她爱慕栗小姐的心情,不忘问冯总,“卡片上写什么呢”

    冯镜衡再捞一块冰出来嚼,当着两个助手的面拉不下来脸,只高高在上来了句,“知名不具。”

    “哦。”

    “等等,你先去买花,拿回来,卡片我自己来写,再安排老宋去送。”

    办公室只剩杭天和冯镜衡了,后者才把这印件扔回给杭天,“派个同城急件,寄到栗老师的社区医院去。”

    这是杭天没想到的,他满以为老板要这些证据是要栗小姐死心。他也直接把疑惑跟冯镜衡道了。

    案前的人才舍不得告诉她,而且他也确定有没有实质关系都不影响她的判断。他要的是栗老师眼见为实。这些证据,是他们前天晚上博弈的补充说明。冯镜衡说过,他可以一手茶一手板子,该他受的罚,他绝不撇让。

    但是,原则准线的东西,他也要栗老师明白,我叫你和他割席,绝不是颐指气使,随便说说的。

    下午两点刚过去一会儿,冯镜衡叫杭天留下的公务手机上,进来一则来电。

    尾号四位精准地指向着栗朝安。

    冯镜衡全无犹豫地接通了,对话没来得及说话,他先问好了,“栗老师,下午好。”

    那头声音淡淡地,却也是平静地,平静地问冯镜衡,“你这会儿有空吗”

    “我不需要坐班,但是也确实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栗朝安干脆不和他迂回,“嗯,既然你不需要坐班,还是你迁就我吧,过来一趟。”

    冯镜衡无辜地问一句,“是去栗老师家里还是、”

    栗朝安不惯着狐狸精,“你寄件上头的地址。听明白了吗”

    “好的,一个小时后见。”

    社区医院总共就一栋二层小楼,连廊式的,长而阔的格局。住院部在后头,原来是处旧小学的遗址,一座座红砖砌成的屋子,正因为这里得天独厚的不用上下电梯甚至带露天的草泥环境,反倒是很适合疗养康复。

    门诊和检验科相关的设备俱都安置在前面这栋楼里,最东面的一小间该是后面扩建的。从前头正脸看,有一条很明显的加隔出来的缝隙,那些缝隙里填满了风雨与斑斑青苔。

    医生东面间的办公室院墙上,附着茂密的爬山虎。

    主楼头脸中央的花坛子里,种一株柏树,从树的抱围也看得出年龄,这里原先是镇上的卫生所。如今城镇一体化,医疗系统的辐辏很广泛,许多三甲医院安置不下的康复人员也都会介绍到下头配套的社区医院来疗养。

    冯镜衡背着手,站在这株柏树下头,阴阴凉凉,甚至能看到吊丝下来的蜘蛛。

    二楼朝南的一扇窗户移豁开,栗朝安低头来找,冯镜衡闲庭信步之态地仰首来,走出树下的阴影范围,好叫楼上的人看清楚些。两厢视线交集到,冯镜衡甚至正式地颔首了下,声音沉稳且端持,“不要紧,栗老师,您先忙,我可以等。”

    栗朝安清瘦见老的脸上,往下俯视的缘故,当真有几分菩萨低眉的慈悲,他冲楼下人一勾手,示意他,上来吧。

    栗朝安下午没门诊,在写一份病程的康复报告。

    办公室里的空调气温打的很低,圆圆时常说爸爸唯一不服老的一点就是不怕冷。有他在的地方,冷气总能开到圆圆满意。

    也许就是冷气的缘故,室内一株琴叶榕养护得极为的翠绿。栗老师的笔电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冯镜衡进来后,他也没停下来,依旧专心致志地对着屏幕,口吻像极了一个医生该有的素养,无情才是真正的有情。

    “坐。”

    冯镜衡也没觉得被冷落,随便捞把椅子,往伏案人面前落座。

    别说,他们父女俩忙工作的样子,当真如出一辙。

    冯镜衡把手里的一盒碧螺春顺理成章地搁在栗老师办公桌上。

    伏案的人抬手指指角落上的探头,叫来人别害他,他没几年就退休了。

    送茶叶的人甚至朝那探头上光明正大地看了几眼,回头来叫栗老师放心,“您被诬告了,我请律师团给您正名。我来找我未来岳父喝茶,天经地义。谁敢说个不字。”

    栗朝安冷哼一声,随即开口道“你有时候的脾气很像我的小舅子。圆圆和你说过她舅舅吗”

    冯镜衡心空拍了一秒,他嘴上含糊地承认,承认知道圆圆的小舅。可是栗清圆从来没有说过,他像向宗什么。

    “你俩其实风马牛不相及。但是我小舅子袒护人的时候,和你如出一辙。我就喜欢,我就护着她,谁也管不着。”

    “她很爱她舅舅,对不对”

    “是她舅舅太惯着她。溺爱的程度。”栗朝安再说到那年的车祸,为此,圆圆妈病了一场,圆圆却全程清醒得很,不哭不闹,该上学上学,该写作业写作业。等栗朝安发现的时候,圆圆的性格已经悄然得变了些。

    冯镜衡听到这,仿佛被人攥紧着一颗心,那指间用力的缝隙里,淋漓尽致的血。

    然而,栗老师话锋一转,“这么多年,她昨晚对着我们可谓长篇大论、口诛笔伐。”

    “”

    “总之就是些各打五十大板的话。”

    冯镜衡当真面露惊讶,“她说什么各打五十大板了”

    栗老师略微不快,一副我说话你插什么嘴的端持面貌,“听我说完。”

    “反正子女养到某个程度就是债。她甚至不知道跟谁学来的那套,风险对冲地跟我们谈条件,搬出去与周末自由外宿,叫我们选,总之,怎么选她都利好。就是这么个鬼机灵了。”

    冯镜衡实在没忍住。恨不得笑得人仰马翻,对面的栗老师啪地一声把笔电阖上,只见笑得人还没收敛的样子,再在栗老师的话和形容里揣摩出点什么,“不是,您该不会认为是我教她这么说的吧”

    “”

    “栗老师,我实话跟您说,她昨天那个态度,说是分手宣言也差不多了。她跟我说,不要问她那些黏黏糊糊的话,当真我和您必须选一个,她毫无疑问是家庭、父母。”

    栗老师存疑的目光。

    冯镜衡点头、宽他的心,“是真的。我的朋友都可以作证。我昨晚逮着他们牢骚了一晚上。”

    “”

    “我还为此气了一晚上。我心想,我对你还不够主动嘛,你主动一次又能怎么样。”冯镜衡说着,灵机一动,趁机说点什么,“可是,我还是给她买花赔罪了。今天我的一个女助理还劝我呢,劝我女人的话都得反着听。她们矫情拧巴,无非是在你面前才这样,跟小孩子冲父母才撒娇一个道理。一个女人不示弱不撒娇不和你闹脾气,那也就和你差不多到头了。”

    栗老师眉间不禁一紧一松。老父亲听出来点别的,“你还有个女助理”

    冯镜衡笑出声,“是。我的二助是个女的。千真万确。圆圆对此了如指掌。”

    栗朝安轻蔑哼一声,揭过不谈。他自顾自点了支烟,烟燎着甚至吸上了两三口,才把烟盒扔给了对面人,示意他自己来。

    冯镜衡顺势摸出根烟,摁火机点燃,两厢割据般的烟雾屏障仿佛是各自的保护色,片刻,栗朝安才从抽屉里翻出了他下午收到的这个信件,他质问冯镜衡,“弄这个给我,是要打我脸还是给我下马威”

    “我自认为是投名状。”

    栗朝安目光似刃,冯镜衡面色如水。再听后者道“我一向不对任何职业抱以滤镜。对阶级也是。说句不中听的,算起来,我父亲甚至都不是什么伟光正的好人,他做起买卖来,依旧要疏通要利用人脉。但是他待我母亲,待他的两个儿子是没话说的。栗老师,我来这一趟,就是想告诉您,如果我不是百分百对圆圆的诚意,我不必要来低这个头。玩玩的把戏,即便您是长辈,我说句造次的话,您可能一辈子加起来都没我一年见识得多。”

    “我承认前天晚上我莽撞了,我甚至一时昏头,分不清您跟我父亲的区别。我在家和他辩惯了。”

    “我父亲头一回见到圆圆,就跟我打趣,说看我踢到铁板的样子真是解气。也和我玩笑,问我是不是真的这么喜欢,当真是,他和我妈去栗家提亲。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迂腐,但那时我切切真真地想过,哪怕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如果对方是栗清圆,我愿意呢,我愿意试试。”

    “可是昨晚她那么笃定跟我说,如果她父母不支持甚至反对,那么她会毫不疑问地斩断。”

    “我是真的受侮到了。我十来岁开始,家里的训诫就是不要轻易把底牌露给别人看,昨晚我对着她,当真一张底牌没了。我送她到小区门口,回头的时候就在想,不过就是分手嘛,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不,栗老师,我等了一个晚上,等不到她哪怕一个字的联系,心恨不得碎了。”

    “我不怕告诉您,您笑话也无所谓。我这里子都碎了,我还要面子有什么用”

    办公室有人敲门,检验科的同事,来催栗老师看一下发到他邮箱里的检验数据。

    看栗老师有访客的样子,好奇了句,听栗老师解释道“嗯,圆圆的男朋友。”

    门重新阖上,栗朝安面色如常地看完邮件,聊回来,客观且公道的口吻,“她哪里舍得跟你分手。你没见识过她动真格的样子,她和那个姓季的分手,回来的时候一脸冷淡,跟刚杀了人也不忌惮你知道的那种冷漠,总之,就是通知你,我和他分了。无所谓你的态度。”

    “她绝情起来,和她妈妈一样。”栗老师这话听起来像似吐槽,更像衷告。

    冯镜衡适时出口,稍微纠正栗老师的话,“不。原则上,圆圆可比师母绝情多了。”

    栗朝安看一眼对面人。

    冯镜衡一针见血,还是他们辩论的那个主题,“她对忠贞最直观的耳濡目染就来自她的父亲。她绝对容忍不了感情上的背叛。”

    片刻,栗老师悔不当初,“你下回碰到那个姓季的,压不住火的时候,也替我打两拳。”

    冯镜衡笑道“教唆犯罪也是犯罪。”

    栗老师点点头,为难的口吻,却也遇到同道中人的殷切,“你说这话,她妈妈没准会夸你稳重,不毛躁,打人有什么用啊,平白跌自己身份。换到我,她只会怨我没脾气。”

    “您知道为什么吗”

    栗朝安愿闻其详的样子。

    冯镜衡说话间,摁灭手里的烟,“因为师母也不敢,她其实也不敢乱打人的。大多数人只会逞逞嘴强,于是,看别人热闹容易,总归你当真这么做了,他们还会反过来教训你,一把年纪了,冲动个什么,有勇无谋的样子,只会叫人发笑。”

    绝了。栗朝安盯一眼这小子,心里叹道你不给她作女婿真的可惜了。

    末了,冯镜衡起身来,他亲自去给栗朝安洗了杯子,也用他带来的茶叶,泡了杯热茶端到栗老师桌上。

    茶奉上的时候,他右手在桌面上行了个叩手礼。五指并拢合成拳,拳心向下,一连叩击了三下。这是茶桌上最标准的晚辈叩手礼。

    他依旧坐在栗老师对面,直白且恭敬,“老师,算我过关了么”

    栗朝安面上平淡,口里矜持,“你把这些花招留着对付她妈妈吧。”

    “我待您和师母,一般高。”

    “你是怎么知道她喜欢蝴蝶兰的”

    “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是礼物,师母应该没理由不喜欢。”

    “她一向这样。越娇贵的东西她越喜欢,那些销售想从她这赚钱最容易了,提一句限量,立马购买欲腾腾地。”

    冯镜衡作势只听不说。这种男人不自知的炫耀式吐槽,他可太熟悉了。

    总之,爱人啊,她万岁

    栗老师喊人过来谈话,最后又匆匆以急会诊把人给打发了。一面打发,一面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红钞票,嘱咐冯镜衡去文墀路对面一家巧云熟食铺买点熟食,晚上回去的时候,顺便给圆圆加餐,她昨晚都没肯吃晚饭。

    栗老师拢共就给了一百,还口口声声,找的钱要还给他。

    某个二世祖傻眼了,“一百块能买什么,还得找钱给你太离谱了吧。”

    栗老师有条不紊地知会他,“你想去我们家吃饭就得入乡随俗,一百块能买什么,能找多少钱,你这个二少爷亲自去买买不就知道了。另外,我提醒你,我当初捡到你的两个侄儿,就是用我的一百块化开请他们吃面的。一百块,能买回你们冯家两个未来继承人,绰绰有余。”

    有人即刻收起说笑的嘴脸,颔首受教道“是。”

    孔颖没买到她钟爱组合的演唱会门票,还被黄牛的要价给气得不轻。

    找清圆吐槽的时候,骂市场监管,能不能把这些黄牛通通抓起来啊。

    结果栗清圆给孔颖转了两张远远高于内场票价的钱,二话没说,要小颖买,看有谁愿意出的,贵一点也不要紧,她陪她去看

    千金难买我乐意我痛快

    天大地大开心最大

    孔颖光从清圆发过来的一溜感叹号里,就觉得不对劲了,能叫栗清圆这样的冷人发疯的,要么他们集团裁员到她头上,要么就是那个冯镜衡

    没等到孔颖问呢,清圆等不及了,要小颖先买票,买完她再说。

    孔颖很懵,她说不要清圆的钱。

    清圆回复,不是她的,是之前冯镜衡转给她的,她还有很多,不用白不用,难不成我还还给他。他要,我都鄙视他

    孔颖再道冷静。冲动是魔鬼。

    她只问清圆怎么了。

    清圆只飞快发来一句,我和他分手了。

    可是,接下来,清圆每一条小作文般的文字信息,看得孔颖晕字。都不想看,只打击好友,这么充沛的表达欲,倾诉欲,你俩分手,我跟你姓。

    清圆很不服气,她问小颖,我说什么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回去处理,哪里有问题。他要给我摆臭脸,给我往小区门口一扔就走了。

    孔颖你还没说什么。你都说你选你爸了。

    清圆那我该说什么,我选他他那种臭德性,下次不得把我家给点了。

    孔颖哈哈哈。

    清圆总之,我才不惯他半点毛病。不联系就不联系吧,没什么大不了。

    孔颖他万一真的有事呢。

    清圆有什么事。他自己都说过的,电话只分想接和不想接,不存在忙到没时间接。同理,只分想打和不想打。

    孔颖喂喂喂,你现在脾气也大得很啊。谁惯的。

    清圆我才不要谁惯。我只是清醒了,也彻底明白了向女士的那句话,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孔颖哈哈完做和事佬,无条件站闺蜜,嗯,截止到下班前,不联系不来接你,就单方面恢复单身吧。失联24小时的男人,都可以报警捞尸的地步了。

    清圆赞同,即便吐槽半天,依旧逻辑清晰地嘱咐小颖去买票,她陪她去看。

    前男友的馈赠,花掉拉倒。

    祝希悦这个轴精,因为老板发话要宋师傅开车送花给栗小姐。

    她就真的等到宋师傅忙完安置舍费尔那头,回来公司,才把花交给了宋师傅。

    老宋怪小祝,你就不会派别的车子,还非得等我回来

    祝希悦严格遵守老板的命令,可是冯总点名要你送过去呀。

    老宋笑年轻人,他点的是代表他的身边人,你又知道这是着急赔不是的花,却不知道这花送不到正主手上,隔夜就成仇了。

    祝希悦一听,慌了,趁着冯总出去了,连忙催宋师傅走。

    栗清圆接到座机通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她下楼来,老宋很周到地问候栗小姐,也说明了情况,冯总老早交代了,但是因为老宋今天要去接送代理商,回到公司晚了点。

    才把上午的这束花,耽搁到现在。

    栗清圆摇摇头,丝毫不为难人,甚至很是客套地谢谢宋师傅特地来这一趟。

    她很是随意的口吻,“冯镜衡他今天很忙”

    老宋颔首,“好像下午一上班就出去了。”

    收花的人面上淡淡的会意,也把手里一瓶准备的水递给宋师傅,再一次感谢人家的辛劳。

    老宋反过来宽慰栗小姐,“不要紧的。冯总一向待我们都很好,他差遣我们办私事每一笔都有酬劳的。”

    栗清圆再次点点头。不禁腹诽,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人,他身边个个人精。

    送走了老宋,栗清圆折返上楼,电梯里,她才打开了红玫瑰上的小卡。

    卡片上一句比他人还嚣张的黑色笔迹

    at your service, y officer i

    黑色笔迹下面没有手写的落款,而是他用来盖章核准文件的一枚人名章。

    上头篆刻着,鲜红的,冯镜衡。

    栗清圆一路沉默无声地归了工位,同事见到清圆又收到花,已经不新鲜了。

    只说年轻真好,谈恋爱的本质就两个字,折腾。

    冷淡的人,唯有朝亲近的人才愿意透露心声。

    虚荣的栗清圆,悄咪咪地连花带着小卡上的字拍给了小颖看。

    孔颖丢过来一排狗屎。

    没出息,是谁半个小时还怨声载道地喊分手的啊。

    栗清圆也不掩饰自己的虚伪。这个时候做起事后诸葛来了,说那个人他就不是玩冷暴力那套的人,他就是那种神经病,吵架也得逮着你吵完不准睡的人。

    孔颖又不怪人家不联系你了

    清圆我昨天那话说得真的很重

    孔颖你才知道啊。

    孔颖说,她们小时候吵架,清圆都特别的理智。越不乐意听什么她说什么。

    栗清圆反过来告诉小颖,是的,她们每次闹别扭,小舅都是说她的多,都偏帮着小颖呢。

    所以她并没有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与世无争。相反,她小气得很,对于偏爱她的人,她甚至会偏执地生出些占有欲。就不允许他再说别人好,也不允许他突然停止了,或者收回了。

    友情这样,亲情这样,爱情亦是这样。

    栗清圆自始至终都只想要一个,她并不是个多擅长交际的人,这三方面,她自认为各自一对一,足够填满她的人生,甚至算得上充沛、圆满。

    冯镜衡从医院二楼的廊道里拐出来,下楼梯,才预备着翻通话记录的。一路快走到尽头,那衔接到一楼大厅的最后两三级台阶上,他的手机嗡嗡地响起来。

    看到来电上显示的名字,某人有种拉锯还价后,双方都各退让一步的心知肚明。这门生意,大家都得有赚头,甚至急于买进的人其实更急一点,就这么着已经很了不起了,你还要她怎么样

    给你个台级,就赶快下了吧。于是,冯镜衡一面从台级上下来,往外走,一面应答她的来电,“嗯,怎么了,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栗清圆并不管他的阴阳怪气,径直问他,“你在哪里”

    “我在你爸这。”

    栗清圆一听,吓了一跳。再听完冯镜衡的始末交代,他只说他来赔礼道歉的。

    “我爸说什么了”

    几分钟前,冯镜衡出办公室门的时候,栗老师最后一句,“我叫你来,不为别的。只为圆圆,我知道,如果这次因为我的缘故,叫你俩拆散了。那么,你在她心中,就是另一个向宗。”

    冯镜衡平静地答复那头,“栗清圆,我想你了。”

    那头愣了下,径直把电话挂了,改文字信息骂他你就非得攻克下来我爸你才能舒坦,这么和他相爱相杀的,你去和他谈恋爱去吧

    冯镜衡一直在栗家门口等到下班回来的栗清圆,他见到的她,怀里抱着那束红玫瑰,花枝朝上,小心翼翼。

    他得了栗老师的钥匙,甚至一副居家人等人归的姿态,站在台级上,看回来的人。

    乌黑与枯玫瑰粉的穿着碰撞,难得衬得她如她父亲口里说的那样,鬼马机灵。

    栗清圆看着家里两道门都开着,才要问什么,冯镜衡道“你爸还没回来。”

    他再告诉她,栗老师差遣他去买了点熟食,一百块远远没花完,还找了二十多。因为那个老板认识栗老师,便替着张罗了老几样。

    栗清圆越听越邪门了,只关心,他俩有没有吵架

    “我怎么敢。你都说那样的话了,我怎么还敢。”冯镜衡说这话时,却不是示弱的,是全然理智的,甚至几分阴晴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能扑过来,捏碎威胁他的人。

    然而,栗清圆设想的小剧场没有发生。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她把花带回来了,冯镜衡却没见到那张卡片。

    只问她看到没。

    栗清圆可有可无的嘴脸,“看不看到又怎么样。你的心思全在我爸身上。”她控诉着,并一路往院子里走。

    冯镜衡顽劣地附和道“嗯,这样说,就是看到了。随便吧,只要不是他们送的路上给弄丢了就行。”

    栗清圆听这话更气了,干脆把花还给他,“敷衍的东西,狗都不要。”

    “你是狗啊,你怎么知道狗不要。”

    栗清圆再不出声了,一门心思地进家门,并要把他拒之门外。她顺利迈进玄关,也真的第一时间要阖门的时候,后头的人见缝插针地拿手里的花作挡。

    门里的人终究没舍得压坏那些花枝,于是,给了门外的人可乘之机。冯镜衡才进门,便把手里的花扔到边上的玄关柜上,两只手来抄人,恶狠狠地把人托抱起来,抵在玄关的一面正衣镜上,吻也问她,“还要我吗”

    栗清圆没来由地被这句话闹得全无脾气,身体甚至比心先软了下来,软绵绵地全瘫在他手心里,她听到自己几乎孩子般的口吻,控诉他,“我讨厌你不认真的样子。”

    “那现在呢”他气息烈烈地问她。

    栗清圆不答,继续怨怼,“你能跑那么远去找我爸,都不愿意第一时间联系我。到底谁在跟你谈恋爱啊。”

    有人听到这后半句,不禁笑了声,他反过来怨她,“话都给你说了,你选你爸的时候你又忘了,是不是我勉强你有用么,你叫栗清圆,我不想只得到个清圆。你明白么”

    被抵在镜子上的人,一时间,身心都化成一滩水。

    她来吻他,

    攀附奇袭过来的,还有头发的香气与烫贴的脸颊。

    葡萄树下的狐狸正如他昨晚自省的那样一般无二,只要娇滴滴的果实喂到他嘴里,他决计说不出半个酸字。

    栗清圆带着些哭腔,怪了他好多,怪他谁都敢翻脸的脾气,怪他嚣张跋扈的谈判伎俩,怪他一不如意车子掉头就走,怪他一天都不联系她,再晚一点点,我就要和你分手了

    冯镜衡抱着她往她房里去,跌在她床上时,两个人四体交缠着,并不能做什么,好像所有的冲动与想念只能转化成亲吻。

    怎么亲都不够,上位的人再那样轻佻地捞着她,抵着她。

    耳鬓厮磨。

    栗清圆被闹得一脑门子汗,伸手来刮她鼻子上汗的人,急急问她一句,“说说看,还分手么”

    发昏发软的人,本能地回应他,却没有说话,只摇摇头。眼睛发红更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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