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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天晴了,这里怎么没有起雾?”

    “可能跟植被有关系。”扎鲁也注意到了,想了想说,“这片林几乎看不到湿地,空气也不潮湿,可能是林子并不茂密阳光照进来的光充足。也或许这里是个被分割开的小岛。”

    “什么意思?”

    “森林被河流分割开了,这片林被河水包围在中间,有毒的植被会随着季节散播种子,能飘进来的很少,种子只能在阴湿的地方发芽、生长,见到阳光就死了。”

    “树果好像只生长在有光的地方。”索兰手里还握着一颗红果,肚子里装的都是这些,记不得吃了多少饥饿感还是很强烈。

    “毒瘴林很难找到空旷、阳光充足的地方,附近还要有口泉,巫神头就是这么个地方,周围的林子很少,抬眼就能看到天,在里面生活有时会觉得是被树林困在了这里,遮住了他们的眼,阻挡他们的脚步像座监牢一样。”

    “可他们活的无忧无虑,对外面的事儿也不关心,我曾劝过那位训蛇人的朋友到草原上瞧一瞧,他说算了,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走不出去也离不开。”

    “为什么呢?”

    “因为根在这里,走得再远还是要回来的。他听人讲起过草原,甚至是北陆繁华的城镇,无牵无挂的人会受不了诱惑吧,他们其实是害怕离开故乡,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巫神头还有个先辈定下的规矩,除非是被驱逐的人不然这辈子都不能离开。”

    “规矩是人定的,在这儿个鬼地方过一辈子不憋屈死?”武士不满地嘟囔道。

    “那是因为你知道世界之大,他们心里的欲望很小的,男儿一点点长大梦想当上巫医或是娶到村子里最好看的女人,而女人们想的就是有一个爱他的丈夫,平平淡淡的就好。”

    “是个隐士的居所,可不适合我。”萨貊笑了,“想要得到巫医,再多的金钱也无法收买,只能用欲望使他动心。”

    “那颜指的是?”

    “人心里的贪念。当他得知自己拥有的力量之后,却只能一辈子默默无闻地守着森林,他可以去改变世界,只要他愿意。”萨貊一字一顿,“而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那颜得到了,会把尸毒散播在茫茫草原上吗?”扎鲁的目光变了,带着严肃和认真。

    “我如果说是,你就不再做领路人了对吗?”

    “不。我会把诸位带到巫神头,这是我的职责也是出于对那颜的承诺。至于去禁地寻找巫医我不会同往,只负责回去的路。”

    “你很坦诚,很好。”萨貊看着他的眼睛,“我也开门见山好了——如果我拥有了巫医,并不希望用毒来击败对手,虽然这样做事情会容易得多。乌先生说过——事情的成败在于谋,我只是把巫医作为一张王牌,不到关键时候绝不会用。”

    “我一生言出必行,你信不信?”

    “我信。”扎鲁毫不犹豫地说,“那颜的为人我已经看到了。”

    “巫医如果被舍老找到,他绝不会像我这样仁慈,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走上几次呢?”

    “为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我不想任何人找到,也不想有人来打扰村民们的生活。”

    “你把草原上的人看作敌人,却把毒瘴林的村民当朋友,是不是有点忘本了?”

    “我只是个巫商,没什么大本事。不管是舍老还是那颜你找上我、给予信任目的在于利用,而巫神头的住民们不一样,他们不问我的来历用陈酿的酒招待,还为我治伤、喂我吃饭,我欠他们的太多太多。”

    萨貊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可能是同情他来这里的做法,心里一定充满了矛盾。

    “你不要到北陆去了,干脆留在这里吧,巫神头更适合你。”静了一会,萨貊低声说。

    扎鲁愣了一愣,朝火里填了几根木枝,坐靠在石墙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索兰坐在洞口,仰头看着天空的冷月,他很早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便挎着弓去守夜。满脑子都是心爱的姑娘,分别之前已经听人说了,她就要嫁人了父亲撮合的婚事,这件事索兰没有对那颜提起,私奔的原因只被说中了一半。

    如果能活着回去,就怕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在出发的路上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没想到事情越变越复杂,那颜的加入,同伴的相继死去,活着变成一件极为奢侈的事儿,他不再想到死,更想要活下去来报答这位宽仁的首领。

    弥由受了重伤性命攸关,现在这儿五个人里最有能力的就是他了,索兰感觉得到巨大的压力压在心口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地吸了口风中的凉气,用力抓紧了手里的弓。

    天明一早,五人继续赶路。雨过天晴,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虽然衣服还湿着感觉不到一点寒冷,众人在暴雨里淋得久了也都麻木了,食物和水得到了补充,队伍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情势开始好转,唯一让人忧心的就是弥由的伤势,他短暂地醒来过,吐了很浓的血,全身似乎剧痛难耐很快又昏死过去。

    “你们看!”索兰伸手指向前方。

    穿过高茂的草丛,萨貊一眼就看到一株扇形的树,并不高就像树王山那颗古老的树一样粗大低矮,根须从土壤里翻卷而出,像是一根根锋利的倒刺。地面上的土壤明显区别与其他地方,呈现出暗红色,只有很小的一圈远远看去尽显突兀。

    “不能靠近,毒瘴林的土壤是黑紫色还没有完全发红,红色说明土壤被完全地污染了。”扎鲁朝前走了几步,“所以树的四周寸草不生,其他地方的树反而受到毒化变异疯狂地生长,并不会枯死。”

    “事情有点难办。”萨貊皱着眉头,距离骷髅花最近的一颗树至少在十米之外,居高临下也未必能看清龙刺的巢穴。

    “还要准备一根长棍,花叶落下来后会用到。”

    “有把握吗?”弥由看着一旁的索兰。

    “试试吧。”

    “你可只剩下两支箭了。”萨貊在他的肩上拍了一掌,“机会可不多。”

    “如果只剩下一支箭,我可能会失败。”索兰迈步朝前走去,“但现在不会。”

    萨貊看着他的背影,笑笑,目光依旧停在那颗剧毒的树上,“骷髅花也叫死亡之花,这棵树最毒的就是这朵花吧,在哪里为什么看不到?”

    “树顶上。听说是很大的花,和地面上的土壤一样暗红,一年四季都开放。被树枝和叶子遮挡住了,如果下雪的时候来,会看到树上的红就像是团燃着的火焰,很美。”

    “林中的雪大,骷髅花不会被大雪盖住吗?”

    “不会,雪落在上面即刻融化,所以才说像是团火。”

    “弥由就拜托给你了,天黑了如果等不到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扎鲁点点头,“从水上走,即刻离开这里。那颜……不如你来照顾他吧,留下来也帮不到什么忙。”

    “索兰如果不能成功,我会再想别的办法。”萨貊迈步走了,也不回头,“去吧,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

    武士跟了上去,扎鲁看了一眼静静转过身,心里有点想不通这个北陆人对他而言为何会如此重要,值得一方首领舍生忘死。

    自从他到了河摩,对于这个北陆人的事儿听了不少,却没有一件说到他的来历和过去。河汐一战弥由的刀术被传的神乎其神,俨然成了年轻武士们心中的偶像,萨貊是个聪明冷静的领袖,这个北陆人对他来说不单单是个值得信赖的护卫,还是朋友、议事的参谋,关系非同一般。

    更让他在意的是——萨貊的信任。把身边最重要的人交给了他,如果趁机杀掉这个人架着木筏远走,他们将会被困在这个小岛上,即便能再造木筏失去了领路人,根本到不了巫神头。

    索兰选了一株位于骷髅花东面的树攀爬而上,武士用刀削去了小枝,把弄好的长木丢给萨貊。爬树不便背着箭筒,索兰把箭插在后腰的腰带上,高空的视野开阔,还没有到最高处,他瞥了一眼瞧见了矮树顶上一抹红色。

    “索兰的箭一射出,中不中都会惊动龙刺。你负责把它引开,跑的越远越好不要回头,确定安全了就赶去岸边,但愿一箭就能命中,我怕第二箭会惊动它。扎鲁说龙刺通灵性,想必极富有智慧,轻易不会离开它的窝。”

    “我听懂了。”武士点头。

    “一路小心。”萨貊挥了挥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