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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叶泽示意大伙安静,带着一脸的认真问:“你这儿粗野的性子倒也像武烈王,你爹是做什么的?”

    “山上打猎的,我爷爷也是猎手。”西岳并不觉得他的出身很丢人,反而有点自豪一挺胸,“我们一家人全是。”

    武将们忍不住又笑起来,叶泽摸着下巴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一个山野猎手都知道武烈王是当世英雄不简单呐,你们也说说。”

    大伙都在暗笑西岳真是个愣头青,将军这话分明是反讽,西岳傻呵呵的还以为是在夸奖他呢。

    有人抢先说道:“武烈王号称不败,他的确算得上一位绝世的猛将,若没有‘神机’先生辅佐,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介武夫不足道哉!”

    又一人跟道:“论智谋和阵法一百个他也不如将军您,只是力气大些罢了。公孙渡辅佐其他君王一样可以成就不败之王的美誉。那是公孙渡厉害,武烈王也只是沾他的光。”

    武将们纷纷点头,西岳有点茫然地看着众人,他自小就听爹爹讲武烈王的英雄事迹,怎么一下子被人说成一介匹夫了。

    “不对,你们一定搞错了。”西岳摇头喊道,他心里很不服气可不知道该怎么去辩驳,沉默了一会忽然响起了一件事来,“你们说的神机先生是谁?我怎么没有听我爹说起过?”

    武将们笑的前仰后合,叶泽把喝进口中的茶全喷在了桌上,西岳见大伙这般反应低下头去,脸上通红。

    他顿开茅塞地想到,他从大山里走出来不过四个多月,后来进入军营就一直很少出去过。这世间发生的事情他又知道什么呢?爹爹常常打柴送往镇上,外面发生的事也都是在酒肆歇脚的时候听来的。

    “西岳把头抬起来。”不知何时,叶泽已经止住了笑,他换了一个正式的坐姿,仿佛战前在营帐和众将商议军事。

    这突如其来的严肃让人不敢再发笑,武将们跟随叶泽从来是剑甲不离身,在场人都按住了腰间的佩剑,蹦着身子宛如一座石雕。

    叶泽年轻时以治军严苛出名,他总喜欢接管问题最多、战斗力最差的队伍,不到半年这支派入战场完全是羊入虎口的杂兵成了冲锋最猛、拼杀最凶狠的兵团。后来瀛国战事少了,渐渐没仗打了他性子也变得散漫起来,这些追随他多年的将领习惯了十几年前的军令,即便是这样叙旧的场合也都是穿着铠甲。

    叶泽脸上一旦没有笑容,声调略微严肃些,这些人就完全成了另外一幅模样。叶泽只好苦笑,他总是说‘又不是上阵打仗,我没有什么事情要公布,你们都放松点。’然而这些人还是动也不动,竖起耳朵听他说话,即便是讲他碰到过的趣事,他们也都是石头似的笑也不笑,叶泽就只能送客了。

    后来叶泽也就习惯了,他站起身在窗前来回踱步,望着池塘里的碧水在风中荡开一层层波纹。

    他一回头看着西岳:“如果我记得不差,你今年二十二岁吧,有时看到你就会想起我少年时的样子。”

    众人都是一愣,西岳也颇感好奇,叶泽虽算不上美男子,但身姿挺拔,五官端正,他是武将出身却比任何武将都白净,二十岁就统领十万人的军队,战场上交锋向来是胜多败少,所谓文武双全。西岳则头脑简单、生性豪迈怎么也看不出哪一点和他相像。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曾经历过死一般的痛苦,即便苟且偷生也只能在岁月中饱受摧残。”叶泽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深沉,“经历的事多了,人也就学会了改变自己,从一头牛变成一只狐狸,因为你不改变自己你就没法生存下去。”

    西岳觉得这些话都太深奥了。不过那个比喻他明白了,牛好像是在说他,因为爹爹常常骂他笨得就像一头牛。

    “武烈王的强大并不在于有扛鼎的力气,我说过谋者攻于心计关键也看将士的武勇。战场上风云骤变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谁又能把万事算得精准。武烈王征战四海一生不败如果没有成为统帅的才干或许早就死了,世人笑他只是一介武夫,在我看来他的才干远胜我太多!”

    叶泽知道他们轻易不敢插嘴继续说,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吕不归不过是个铁匠的儿子,后来成就帝业拓展疆土靠的是什么?不是武力,说白了还是人心!改朝换代单单只靠一纸文书、手中的一点兵马就可以办到吗?”

    “不能。”叶泽摇头,“公孙渡智谋无双,也只能维持新生的政权不会太快分崩离析,后来在动荡中稳定下来还是要靠武烈王的威严。他只要拔剑一呼,四方将士便会群起响应,他强大的地方不再武力上,而是气概!”

    “仅一面他与公孙渡在酒馆相遇,便相信这个人的话来帮他打一场必败之战。他向来用人不疑,即便从一位浴血的悍将成了君王交战一样冲锋在前。记得公孙渡曾这样评价他‘武烈王这一生都在马背上,男儿应当死于沙场而不该死于病榻,这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一个这样的君王手下的兵将还有什么可畏惧呢?”

    众将士越听越羞愧难当,西岳则激动地仰起头看着叶泽,叶泽眉头一展恢复了之前的懒散模样,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有乱世才能造就英雄啊,倾覆朝野的人与众不同,他们像是被神选中的孩子,也许在少年时还很茫然只想过上富裕的生活,然而乱世逼迫他走上征战的道路,当他心中装着天下的时候,他将无往不前!”

    叶泽坐回到靠椅上,倒了一杯茶送入嘴边,发现茶已经凉了,他摇头笑笑像是自嘲。“我一直以为我的心中同样装着天下,机会就摆在面前了我却发现自己错了。其实从军那一刻起,便被套上了挽具,神骏虽能日行万里也不过是个载人的牲畜。”

    聪明的将领听出来了弦外之音,瀛国五分之三的兵马都在叶泽手里,就像之前所说的武烈王那样,他只要振臂一呼,各方将士都将归于麾下。朝廷不过只是一扇被禁止通行的大门,只要砸烂铁锁屋子里的东西就都是他的了。

    “将军……”有位将领犹豫着开口了。

    叶泽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音:“不必劝我。瀛王敢把绝大部分的兵马交给我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知道该怎么做,受人大恩真是可怕啊,感觉一辈子都还不完的……”

    叶泽沉默了片刻,目光忽地一亮,起身环顾众人,将领们也跟着站起身来。西岳知道是要有军令下达,这几天军营中一直盛传皇城大乱可能要打仗了。

    “陈魁!”

    “末将在。”

    “通知附近各大营守将带兵三日后在青影城北面的逐鹿原集结,敢有迟误者斩!”

    “是。”陈魁转身大步而出,脸上带着难以言表的兴奋,他是叶泽帐下悍勇的先锋,最喜欢打仗尽管这次可能要杀自己家的兄弟,不过也只有战场建功才能报答将军多年的栽培。

    “姜休寒!”

    一位冷漠高大的年轻将领踏前一步,他年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比膀大腰圆的西岳还要高一头,腰间挂着一柄宽刃的长刀,单凭重量估算少说也有四五十斤。他是近几年崛起的将星,有小武烈王的美誉。

    “我该派给你什么任务好呢……”叶泽盯着这位太过能干的部下,“你替我跑一次马吧,把一封信交到樊阳城的赵朗手上。内部一旦和谁交手的话,北陆三国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北、西、东三面都是我的旧部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们了。这个赵朗是车无的亲信,应该不会卖主求荣……好了我信中都交代清楚了,路途遥远你就跑一趟吧。”

    姜休寒粗眉皱了皱,没说话也没有动作。

    “你这个抗命的脾气这辈子改不了了吧,再能干还是不适合当统帅啊。”叶泽也不生气低声笑笑,“这件事关系重大,信一定要送到决不能有半点疏忽,我思前想后也只有你能让我放心。”

    姜休寒墨黑色的眼珠转了转,操着沙哑的声音:“将军,快马几日可到樊阳?”

    “可能要十五日吧。”

    “我只要十日。”姜休寒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叶泽见惯了他的不可一世尴尬地抓了抓脸,让自己在部下面前丢面子的事也只有他才干的出来。

    “将军,不知有什么重任交付与我?”武将里木诚脑子转的最快,姜休寒是个后辈和这些旧部下关系并不好,他还常常抗命、让统领难堪,他们总是拿这些说事要军法处置他,木诚很会转移话题来堵住他们的口。

    剩下的四位将领也都站出来请命,西岳只是个百夫长没有资格说话,他和姜休寒也接触过几次,那个人实在太闷了,他们只是一起喝过酒,基本上没聊过。

    “我已经为你们备好了马。”叶泽眼里露出深深的警惕,“好久没有仗可打了,就怕边城的士兵变成了羊羔。你们去接管顺便操练兵马,现在就出发吧。”

    “木诚,拿着我的令牌去调粮,粮草的事由你来办。玄谷城近日有大动向是车无的兵马吧,其实我最不愿意和他交手,不过心里倒很想分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