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斩有一肚子的疑问和谢意要表达，可男人自始至终的冷漠让他不敢开口，他不知道这个人帮他的理由，也无法预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你是怎么遇到钟离悲的，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吧。”

    两人的交谈就此开始，墨斩把那一晚的经历细细道来，两人像当晚那样面对面围坐在火堆边，男人只是专注地倾听有时会插几句话，墨斩从中得知他便是钟离悲苦苦寻找的山堂堂主觞无怨，也了解了江湖颇有名望的门派——风罗山堂。

    “我曾发誓再不插手山堂的事，所以我不能违背誓言。”觞无怨从中也了解到如今山堂的境遇，可畏群龙无首、风雨飘摇，可对于江湖他似乎已经心灰意冷。

    “所以前辈你才跑到遥远的边城来，隐居在此？”

    “江湖很多人都在找我，我尚在世间的消息如果泄露出去不知会引出多少祸乱。所以见到我真面目的人一个都没有活着，非我嗜杀成性，也是迫于无奈。”

    墨斩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他心底的疑问：“前辈为什么要救我呢？”

    觞无怨剑眉一展，意味深长地笑笑，“尽是绵羊当道的时代，难得听到狮子的声音。”

    墨斩皱眉，若要找准这个比喻里的位置，墨斩怎么都觉得他是莫属于绵羊的，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觞无怨上下打量着墨斩，突然问道：“若你的救命恩人有危险，你愿不愿帮他？”

    “当然愿意！可我……”他不假思索的说，却又犹豫了，“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觞无怨大笑：“在你这个年纪，我可没有你的胆识和勇气，手里只有一把剑就敢闯龙潭虎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不会看走眼，不然钟离悲也不会把爱剑送给你了。”

    他的语气陡然一转：“你一旦插手，就要和江湖的是是非非牵扯在一起，你未来的人生都要活在矛盾和麻烦中，即便这样你也甘愿吗？”

    墨斩抬头对上觞无怨审视的眼眸，一字一顿：“为了报恩，死亦何妨？”

    “好！”觞无怨笑着点头，“我可以教你武功，不过你要替我做两件事情！”

    墨斩懵了，他的激动和欣喜还未表露出来就沉入了谷底。

    “几年中你将从一块石头被打磨成璞玉，以不能变万能。你会吃很多苦，做很多常人不敢做的事，想得到我的真传对你来说九死一生，用性命做赌注你敢不敢？”

    殇无怨的话说的一丝不苟，绝没有半点夸虚。

    墨斩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他毫无习武的根基，想在几年里便学成绝世神功谈何容易，何止九死一生，简直就是十死无生。

    “怎么，你退缩了？”觞无怨审视着他，“你还没有被功名利禄冲昏头脑，别人若是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就答应的，或许你真的有希望。”

    墨斩说的极是诚恳：“前辈，我这种拙笨之人恐怕连皮毛都学不到，只怕会辜负您的期望。”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殇无怨听了不恼反而高兴的很，“学之有成，七分在于心，二分在于念，剩下一分则是要看天赋。我师父曾告诫我做任何事主要看你是否有决心，其次呢看你做这件事的目的，就比方说学武好了，如果只是为了独霸江湖、争什么虚名或是仅仅为了报仇，那就必然急功近利了。”

    “至于天赋……”他说着一顿，笑了笑，“那就要看天意了。”

    “学之所成，七分在于心，二分在于念，剩下一分则是要看天赋……”墨斩小声念叨着，似有所悟。

    殇无怨看他独自沉思起身出了草屋，也不回头：“你好好想一想吧，天黑前给我答复。”

    “我若是不答应，您会放我和妹妹安全离开吗？”墨斩朝屋外大声叫道。

    “既然救下你，我又何必要杀你呢？”

    大雪下的很深，风雪中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山路，墨斩的抉择似乎早在意料之中，觞无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叫上他深夜到山上走走。

    墨斩不明白师父要给他看什么，一路上他也不说话，心下好奇却不敢问。

    “徒儿，告诉我你下定决心的理由是什么？”

    “七年前，官兵抓走了我阿爹拉到广场杀了头，我不敢到场去看整日哭哭啼啼，我阿娘离家出走了尚未音信，她很疼我的一直守护着我，现在也该我守护她了！灵儿救过我和我情同兄妹，可她病了我却没有一点法子，只能去乞讨、去求人，我不想这么没用！我手里有剑，我常常想有一把剑就够了，我不要再向人低头！”

    觞无怨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徒儿，“为师今天教你的东西不多，不过却是你最该记住的，我要你看看山下，你看到了什么？”

    墨斩不领其意，吐着哈气细细观察，除了一片松林外只剩下满天飞雪。

    短暂的沉默后，墨斩开口道：“师父是教导徒儿高瞻远瞩，对人生要看的远一些吗？”

    觞无怨摇头。

    “那——是教导徒儿记住现在的苦日子，不要被金钱名利所迷惑？”

    觞无怨还是摇头。

    “徒儿……不解。”

    觞无怨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脚下，“我是要你看看来时走过的路，脚印踩的再深也会被大雪掩盖，当你距离山峰越近就越危险，时常回头看看走过的路，你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还是换个方向前行。”

    这些话墨斩只能自己体会，双人都不说话静静听着风声，这天地间的宁静很适合思索。觞无怨闯荡江湖多年，他也是到现在这个年纪才似有所悟，心里清楚年幼的少年并不懂话里的真意但仍旧要他记住。因为觞无怨早有预料——他今后的身份不会只是风罗山堂堂主这么简单。

    墨斩在山林这四年来，江湖发生了许多事情。来源于外邦的天佑教崛起，教主风决尘成了江湖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血煞门和万剑山庄纷纷破众而出。而处于魁首的风罗山堂近几年来先后确立了三位堂主，因为内部争斗堂主相继被推翻，争权大战一直未曾停息。

    尽管内部斗得元气大伤，山堂的四位门主依然管理着各自堂内的事务，苦撑着即将奔溃的局面，这样下去衰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各大派皆在隔岸观火，时刻关注着风罗山堂的局势，伺机一举击破。在悄然的等待中时机终于慢慢成熟。

    与此同时，墨斩带着柳灵儿走出了山林，步入了滚滚尘烟之中。乱世七君王中的一位霸业也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