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你救不走的，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封自啸跟着拔出了佩剑，“人情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就算你救下他下一次他还会再来救你，很多无辜的人被杀，你可否想过他们家中还有妻小没人照料，这些你永远也看不到！”

    “谁不想要活下来，可是谁又在乎我的死活？”

    封自啸像是懂了，缓缓点头，“好。只有我一人知道那个人被关押在何处，我的这些侍卫毫不知晓，你若是信我的话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答应你。”星夙想都没想答道。

    “大人……”护卫们想要围杀上前，封自啸猛地一声大喝。

    “给我退开！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都回去吧。”

    护卫们不动，他们跟随封自啸已有三四年了，都是从小兵被提拔上来成了护卫营中的一员。封自啸和他们年岁差不多，平日里就像兄弟一般，没有半点官位架子。

    “我的死讯一旦传出，会有人把信件送到罗袁手中。他会为我报仇的，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封自啸逼近两步，话音一顿，“所以，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鬼娃，你退下吧先回客栈，我若没有活着回来，明日一早你就离开这里。”

    鬼娃转身走了，跟随封自啸的护卫们犹豫着退开。长巷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刀兵相见的故人。

    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雪，两人静静对视着不言，雕塑一般。

    “真怀念在军营的日子啊……”封自啸笑了一声，“指挥使大人常说，好景不长啊。”

    “我已经不记得了！”

    星夙音落，飞身扑进长枪激射而出。看得出来这一枪倾尽全力，封自啸挥剑劈斩上来，谁也没有想着格挡，几乎同时发动。

    剑柄传来了剧烈的反震，兵刃几乎快要脱手。两人擦身而过，封自啸朝前冲出五步才收住，剑刃上滴洒着血珠，脚下一小片雪很快红了。

    他凝视着剑身，确信自己得手了，脸上刚要露出笑容便僵在那里。怔怔地低下头去，胸口破开了一个血洞，枪锋洞穿了甲衣直透心口。

    “想要赢你，只能以攻对攻！”封自啸喘息着说，猛地转身再次扑进。

    脚步声就在耳畔了，星夙知道那道枪伤足以致命，他的动作已经迟缓太多。他想死的有个武士的尊严，尚有一口气息就该奋力拼杀。

    星夙翻转身子飞跃而起，一枪将对方钉死在地上。长剑脱手滚了几滚，星夙低头看着这位旧友心有不甘地瞪着眼睛，轻轻俯下身去合上了他的眼缝。

    广运客栈，午夜多半住客已经睡下。房中星婉玉心神不宁地立在窗边向外张望，鬼娃坐在椅子上，也是一脸焦急。

    “已经是四更天了，他怎么还没有回来？”星婉玉出声问道，她硬是要跟来搬到客栈住下，只给家人留了一封信算作辞行。

    “大哥其实不想杀他的，就怕心一软……”鬼娃不说了，暗骂自己是乌鸦嘴。

    “我真是不明白，既然还把对方当做朋友，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我也不明白。”鬼娃抓了抓脑袋，“妹子，你不该来的，大哥让我回来其实是不放心你。”

    “还算他有良心。”星婉玉笑了，小脸很快又凝重下去，“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你安心守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我和你去！”

    鬼娃还想再劝，女孩已经跟上来，连大哥都拿她没法子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街上空无一人，两人穿过长街拐进了一条巷子。星婉玉心扑通扑通乱跳，好像做贼一样，太安静了一点声音都显得诡异非常，她大着胆子紧跟在后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七拐八绕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鬼娃忽然停下身，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星婉玉吓得不敢吱声，惊慌地望着四周，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黑暗。

    鬼娃用身体遮住她，整个人绷得很紧，他一言不发只是横刀在前做出临战的准备。

    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星婉玉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风中有股腥味。”鬼娃摇头，“穿过这条小街左拐，再走不远才到大哥埋伏的地方，这里爆发过一场激战，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地方？”

    星婉玉吸着鼻翼，也闻到了一股腥气，风势很小迎面吹来，死者很可能就在前面。

    鬼娃小步朝前移动，雪地上的血迹映入眼帘显得异常扎眼。身后忽然传来星婉玉的一声惊叫，他急忙回头，看到女孩正盯着一处墙角，身子微微发抖。

    “好像有人在那儿……”星婉玉用手指着，结结巴巴的说。

    鬼娃放低身子一步步朝着阴影靠近，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角落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他下意识快刀斩落，有什么溅了满脸，湿漉漉的。

    是血！他忽然明白过来，伸手一抓把一具尸首拖出来，死者身上穿着禁军的紫色皮甲，这个人是跟随封自啸的护卫之一。

    “埋……埋伏！”阴影里有人说。

    鬼娃飞奔几步，从怀里掏出火石擦着，这才发现尸体都被藏在了暗处。其中一人尚有呼吸，他用手指着南面，说完下一句话后就断了气。

    “保护大人……”

    什么都来不及问，鬼娃隐约意识到情势不对，这些人明显不是被大哥所杀，而他们又是禁军官兵，个个武艺不俗，谁会有这个胆子呢？

    鬼娃迈开大步朝前奔去，星婉玉也觉出一丝不祥，急追上前。两人在一条长巷中停下，雪地上躺在五具尸体，鬼娃一一翻看除了封自啸之外全是生面孔。

    星夙咬紧牙关奔出了一条小街，广运客栈就在前面。突然杀出的十余人终于被甩掉了，实在奇怪这些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若是封自啸安插的人手，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杀之后才突然杀出。

    星夙一边思索一边上楼转向客房，临近的两间黑漆漆的，料想鬼娃和玉儿已经睡下了。他打开门锁刚踏入房中半步，便觉出有什么不对，空气里有股很淡的胭脂味，玉儿身上也有这种味道，但不是这种幽香。

    “谁？”星夙低喝了一声。

    烛火亮起来，椅子上正坐着一个遮面的俏丽女人，一左一右立着两个大汉。星夙微微回头，走廊的出口被堵死了，六个持刀男子逼上前来。

    “有人买你的人头，一万金锭。”女人抚着柔黑的长发说，神色显得漫不经心。

    “巷子里那些人也是你派来的吗？”

    “是。在死之前还有什么要问的？”

    星夙冷笑一声，“你就这么有自信？”

    “你的两位同伴放心不下来找你了，我安插了十几个弟兄在那儿，那个手使弯刀的年轻武士可能拿不下，不过活捉那个貌美的女人应该不是问题。”

    “你若是敢伤害她，我一定会杀了你！”星夙逼近两步，两侧站立的汉子被惊动了，纷纷拔刀护在女人身前。

    “你那么在乎她，莫非她是你的心上人？”女人笑着，神色悠然。

    星夙不答，心里暗暗着急，即便身陷包围想要逃生也不是什么难事，若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那玉儿一定逃不掉的。这个女人是个玩弄手段的杀手，就是要用玉儿来威胁他，到那时该如何是好呢？

    “再耐心等等，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

    应了女人这句话，楼下很快响起脚步声。星夙急切地朝走廊望去，玉儿被一个汉子推着走上楼梯，后面陆续走上七八个人，各个手握刀剑。

    星夙缓缓退出屋中，疾步走向玉儿。星婉玉也看到了他，张了张嘴想要喊什么，鼻子一酸掉起了泪珠。

    “鬼娃死了……他死了……”星婉玉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