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外头的管家婆子求见。”
进来的小丫鬟脸上带着几分鄙夷:“那老太婆在外头求见好一会儿了,在门口被耽搁了一会儿,才进来。”
院儿里的丫鬟对那管家婆子都没有什么好感,只因为原先院儿里传闻,说是夫人要被降到妾室的位子上去,那管家婆子竟然就只发了妾室的俸禄,明摆着就欺负到头上来了。
也不知道那婆子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竟然敢这么得罪三夫人,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是得罪上来了,应该是瞧见三夫人就躲得远远儿的,怎么还敢凑上来?
“哦?你们可是给了人家难堪了?”
秋月问了一嘴,又是皱眉:“这老婆子应当是又听见了什么风声吧?”
秋月可是心知肚明,那柳姑娘现在落得了个这样的下场,怎么可能还嫁进来做主母呢?估摸着那管家婆子也是不知道从大太太还是二太太哪里的了风声了,害怕许华浓记恨她,这才赶忙儿上来讨饶来了。
想着,秋月看了一眼许华浓,却瞧见许华浓只是静静地坐着啜饮茶水,好似是没听见似的。
“三夫人歇息着呢,哪有时间见这些外人?叫她自个儿在外等着吧。”
秋月了然许华浓的态度,很自然的回绝了回去。
那丫鬟也知道秋月是夫人的心腹,况且夫人还在场呢,瞧见秋月这么说也没有什么态度,显然是默许了秋月的做法。
那丫鬟便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管家婆子竟然生生的在门口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秋月是要去给三夫人取晚餐的,实在是无法避开。
不管秋月怎的说夫人没有时间,那管家婆子都是嘿嘿一笑,直说是老奴等着,也没个旁的态度,要不是说这老婆子有些耐心呢。
不过,这么有耐心的一个人,又怎么能干的出来在所有事情都没有明朗的时候,就少了她的月钱的事呢?
“罢了,迎进来吧。”
姿态拿捏足了,许华浓也不像真的给这个老婆子怎么个看法,毕竟也是个侯府的人,日后也有用得到的地方。
那老婆子倒是个灵醒的,一进门儿就跟着许华浓见礼,姿态分外低。
只不过三言两语,却瞧见许华浓没有个理睬的意思,那老婆子就舔着脸,奉上来个小盒子:“三夫人,前儿段时间老婆子猪油蒙了心,短了您的月钱,今儿给您送来了,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许华浓依旧没说话,倒是一旁伺候的冬虫撇嘴:“这月钱你说短了就短了,说送来就送来,怎的你这多本事?我们家夫人可没有这么个能耐用你的月钱!”
冬虫是被许华浓惯坏了,很多时候她并不能很好的分清楚主次,哪怕是她是为了许华浓好,也有些越矩。
毕竟她只是一个丫鬟,主人还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她一个丫鬟放肆?
但是许华浓并没有在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冬虫:“那你说,应当如何处置呢?”
“自然是要按家规,家有恶奴以下犯上,要打二十大板,罚三月俸禄,并降置。”
冬虫自然听不出来什么,只是她所说的话却是许华浓想说的,就瞧见许华浓笑了一下,又瞥了一眼秋月。
秋月立刻似是无意的张口:“谅在管家婆婆还有点心思,自个儿送上来了,这板子便是免了吧,至于降置,还要等大太太来说,我们家夫人可不好做这事儿。”
冬虫这才是一激灵。
虽说这是她们院儿的事儿,但是主院里的嬷嬷升职降职可都是主母才能管的呢,三太太如果平白无故处罚了这婆子,怕是传出去还以为三太太和大太太争权呢。
那老婆子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瞧着好似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冬虫还想在说话,却被秋月盯了一眼,冬虫才闭了嘴,什么都没说。
她虽然被许华浓骄纵,但是也知道轻重,况且,夫人虽然不说她,但是有时候秋月还是会说她的。
秋月可是比夫人更加谨慎一些,大概是因为秋月也是个丫鬟,更明白一个丫鬟此时此刻应该干什么吧。
“管家婆婆在侯府里也呆了许久了。”
许华浓终于将目光落到了管家婆婆的身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却是细细的盯着她瞧:“本夫人初来的时候,也是识的管家婆婆的,怎的管家婆婆,这般欺负本夫人呢?难不成就是觉着,本夫人是个初来乍到的,好打压么?”
这话问的诛心,但是那管家婆婆显然是早有准备,只是打了个哈哈,又说自己老眼昏花,一时想不开,猪油蒙了心怎么怎么,但是绝口不提是为什么。
自然也就不提是谁指示自己的。
“管家婆婆倒是辛苦。”
许华浓也没有个什么盛气凌人的样子,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扒拉了一下眼前的碟子,盯着碟子里头那精致的点心笑道:“老夫人现如今身子骨还好?”
这话儿转的太快,突然提到了老夫人,那管家婆婆楞了一下,立刻转过味儿来,舔着脸笑道:“老夫人身子骨好呢,老奴上次还去看了一眼,说是现在身子骨硬朗着呢。”
“管家婆婆何苦这般为他人做嫁衣?”
许华浓闻言,只是眯了眯眼睛,又用话语试探她。
“老奴可听不懂三夫人说什么。”那管家婆子倒是滴水不漏,只是话语一转,又有些委屈来:“倒是老奴上一次去看老夫人,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九月给拦着了,可是没瞧见老夫人,老奴这个心里呀,还一直惦记着呢!”
说着,那老太婆就碎碎叨叨的开始说:“老夫人身子骨不好,现如今一眼瞧不见,老奴都是心里发慌!”
“大太太也总爱去老太太哪里,但是自从上次老太太呵斥了大太太之后,就没瞧见大太太去过啦!二太太更是不用说哦!没日没夜都在跟二爷斗气那!”
那管家婆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说起来就没个完,许华浓瞥了她一眼,她才讪讪的住了嘴。
眼瞧见问不出什么来了,许华浓就送了客了,只不过临走之前,叫冬虫给她包了一个上好的食盒,里头都是上好的点心,从外头最好的点心楼里拿来的。
那管家婆婆自然是欢天喜地的接下来了,然后又是一阵小心翼翼的告退。
秋月是明白许华浓的心思的,送走了那管家婆婆之后,自个儿直接是抬腿就跟了上去,一路上小心谨慎,才没有被旁人发现。
冬虫一直在后头瞧着,瞧见秋月都没了影子了,才忍不住和许华浓抱怨:“夫人,您给这般个奴才好脸色干什么?她就是应当被人好生教训一番才是!您可不知道,上一次她扣了您的月钱不说,还好生欺负了咱们院儿里的不少丫鬟,要不然咱们丫鬟怎么能给她脸子,不叫她进来呢!”
“你当她是个什么大人物不成?”
许华浓瞥了她一眼:“不过就是一个手底下跑的棋子罢了,跟她计较有什么用?废了这一颗棋子,日后还会有别的棋子冒出来的,还不如瞧瞧她背后是什么人,好让咱们挨个儿算计算机。”
“可不会是老太太?”
冬虫皱着眉猜:“方才那老奴才三言两语就提起老太太,那一副心疼的模样可不像是作假。”
“老太太可是做不出来这般的事儿。”
素手执起一旁的古筝,许华浓无意识的弹奏了两下后凝眉:“老太太到底是岁数太大了,而且,瞧着她虽说不喜我,但是到底是个上位者,况且,老太太虽然有威严,但是这侯府乱成一锅粥,大房二房如果真做出来什么事儿,老太太也是管不了的。”
“啊?”冬虫忍不住惊讶:“要说大房做出来这事儿,奴婢还是信的,二房奴婢可不信,就二房主母那个模样,一天天瞧着跟个泼妇似得,哪里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算计您的事儿,肯定还得奔着大房去!”
冬虫说得倒是也不错,但是许华浓就是放心不下二房。
崔氏这个人,看着粗鲁的紧,实际上她心思可不少,这样外表看着粗鲁的人,实际上心里小算盘一套一套的,可是真的受不住的。
“你后头可是去打听了?”
心里压着点疑问,许华浓便问她。
“可不是,奴婢去打听了好多呢。”冬虫嘿嘿一笑,得意的昂头:“这件事情骗不了人的,也瞒不住,因为当初事儿闹得那么大,奴婢一打听,就听见了许多消息了。”
自从那一日大太太去找了二太太,这事儿基本上就是要定下来了,二房虽然闹,但是也闹不到那里去,毕竟二房就是个女人,虽说泼辣,但是这天大的事儿都是她男人创下来的,二房不娶,怎么行?
这事儿毕竟是丢人,只能简简单单的办了,所以三礼六聘都特别简单,而且都很低调,但是不管多低调,都满不了有心人的眼睛。
这才是短短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已经蔓延出了很多个版本了,而且,这柳家的姑娘也是一定要嫁过来了。
一听到这话,许华浓才放松一些。
哪位柳姑娘命途已定了,是闹不出来多大的事儿了。
一想到此,她也不由得有些嘲讽自己,到底是犯了哪门子的心思,竟然一个劲儿的惦记人家姑娘去,瞧着也是个好姑娘,但是她就是不肯放松。
哪怕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一门子心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