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回来了。
在这个时候,踩着天边的光辉。
那马脸婆子匆匆忙忙的告退,看了一眼小侯爷的脸色,很不好。
容瑾身上还穿着新郎官的服饰,只是瞧这有些凌乱,待到他走进了,还能闻到一股花粉的味道。
许华浓不待容瑾走近,便是自个儿将盖头摘下,露出一张娇媚的脸来,只不过一夜不曾歇息,倒是显出几分疲惫。
本是新婚夫妻,却是相顾无言。
“华浓,时辰不多了,先拾掇好,去给我父母上完茶再说,好么?”
桀骜如容瑾一般,此刻说话警示流露出几分低声下气来,若是瞧一瞧脸色,还能看出来几分愧疚。
许华浓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自然知道怕是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但是此刻还是敬茶要紧,不能乱了规矩,便生生压着自己心里的心思不去问,快点拾掇自己。
冬虫这个时候还没有过来,大概都找不到这里吧?
两人心里都压着话,却又都不问,彼此的骄傲和冷漠似乎化成了些许坚冰,咬着牙拾掇好了,恰好是时辰。
容瑾沉默了一下,伸手拦着许华浓的腰肢出去的。
许华浓没动,只是靠的他更近了一些,两人的姿态倒是亲密。
昨晚容瑾一夜未归,怕是丫鬟婆子们都知道的,若是现在再不表现的亲密几分,怕是日后还要以下欺上。
虽说许华浓自认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但是也不至于跟一帮眼见低的婆子置气,日后自当是见分晓的。
只不过一路上,容瑾的脸色都不好看,许华浓不想问,只是琢磨着昨天晚上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容瑾——说不定,这人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容瑾来的。
新婚当日,想要给容瑾抹黑呢,倒是昨儿自己办的事儿也不妥当,那人后头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样子了,也不清楚能不能见到。
正是惦记着呢,却已经到了门口了,容瑾神情一松,便显得有些温和,一道儿拉着她进去,正瞧见上头坐着的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老头子。
说是老太太又有些委屈,大概也就是五十左右的岁数,看着珠光宝气,保养极好,生的模样倒是不错,估计年轻时也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眼角有些刻薄,瞧见两个小辈进来,也没有态度。
倒是那老头子,应该就是老侯爷了。
老侯爷看着痴痴傻傻的,早年是征战沙场骁勇善战的人,听说是在战斗中伤了脑子,便是浑浑噩噩。
容瑾拉她进去,只是顺着礼数走了一遍,这场景早就是在心里勾勒了无数次了,许华浓动作规矩还算好看,捧着茶去给这老夫人敬茶,口中唤着:“母亲”。
奈何那老太太只是挑了一下眼皮,抬手就去接那茶水,却是手指一顿,直接将那茶水掀翻在地了。
那老太太也不说话,只是身后的老婆子抬着下巴唤了一句:“夫人莫要怪,我家老妇人年岁大了,手指不稳,这几日又是风寒伤了嗓子,说不出话的。”
许华浓便是笑,从头到尾一直都是笑着的,抬手又是规矩好看的敬了一杯茶,那老太太一抬手,却又是翻了茶水了。
许华浓心里压着暗火,正准备再拿一杯,却是身边突然被人拽了一下,退了两步,便瞧见容瑾面色发冷的站在旁边。
容瑾的脸色着实不好看,瞧一眼都觉得叫人发慌。
那老太太竟是被容瑾一眼瞪过去,都是惊了一下,复而又垂下眼眸去。
那后头的嬷嬷却是尖声叫着:“侯爷哟!这新娘子的茶可是得敬哟!”
“哪里轮到个奴才张嘴?”容瑾冷笑着看过去,却是眉头一挑:“明珠,掌嘴!”
便瞧见角落里闪出来个身形消瘦的小姑娘,瞧这岁数不大,身手可是够好的,上前一步,便是冲着那嬷嬷狠狠的甩了几个大嘴巴子。
那嬷嬷惊叫一声,竟是身子一软,生生的被扇晕了过去。
彼时,那一直不说话的老太太却是眼冒凶光:“容瑾,你这逆子是要翻天了么!”
容瑾也不惧,也不恼,只是冲着那老太太笑:“姨娘此言差矣,这嬷嬷越了规矩,竟是欺压我的夫人头上去,姨娘心慈手软,教训不得,我这个做儿子的,可不是这样的。”
那老太太便是兀的冷笑几声,也不说话,嘴里却是念着:“儿大不由娘,你才是长本事了!”
容瑾眼皮子都不抬,只笑:“这话,姨娘应当跟我那两个哥哥去说,我,也不是姨娘的儿。”
这话说的狠戾,却又带着威胁,那老太太脸色发青,想要说甚么,却又张口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咬着牙冷笑,一口一个好。
许华浓的脚都有些发软。
在来之前,她还真的将侯爷府里的关系都给过了一遍,但是到底是外人,知道的不清楚。
只知道侯爷府里的老侯爷痴傻,老侯爷的正妻死了,剩下了个老太太来,虽说是个姨娘,但是也算的上是老夫人了,老侯爷又死了,自然甚么事情都是她来做主。
这老太太又两个亲生儿子,名唤容文容武,都比容瑾要大上几岁,不过都是庶子,而唯独容瑾是个嫡子,自然老侯爷的爵位是由容瑾世袭。
但是如果,容瑾死了的话,怕是就要给这两位庶出的哥哥世袭了。
一瞬间,许华浓只觉得浑身发凉。
一抬眼却是瞧见了混沌痴傻的老侯爷去了,老侯爷岁数大了,看着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痴痴傻傻的任由身边的丫鬟伺候着,倒是显得无力。
若是老侯爷在的话,也不能叫容瑾吃了这般苦了吧。
正是思索间,却瞧见那老太太眼眸一转,神色竟是柔和下来:“你这孩儿,素来都与我不亲近,我也不勉强你,只是那柳家的姑娘,柳嫣然,你到底是打算怎么办?”
柳嫣然?
哪里冒出来个人来?
迟疑了一下,许华浓压制着心理的念头,也没抬头,也没看容瑾,只是乖乖的站在容瑾的旁边,也不说话。
倒是好像是不存在一般。
“姨娘倒是神通广大,甚么都能知道似得。”
容瑾听到这话,脸色发冷,但是还是勾勒一抹笑容,只是瞧这刺眼:“不过便是一个小小的官宦人家的庶女罢了,有个甚么可瞧得?他日送个甚么东西,也便是过去了,怎的叫姨娘还听了风声?”
这老太太到底是上了岁数,都快成精了,只是嘿嘿一笑:“你这小子,自小便被我疼坏了,也不知个深浅,人家小姑娘家家,到底还是贞洁最重要。”
说着,便是笑眯眯的瞧这许华浓道:“大儿媳,说来这话你应当也是不知道,昨晚,我这不成器的大儿子,吃醉了酒,糊里糊涂的,便是夺了个姑娘的贞操去,你也是未出阁的姑娘,你也懂得,这事儿,老身也不想隐瞒你,你这孩儿岁数尚小,不过也是大家出来的孩子,便是给母亲拿个主意,如何?”
若是寻常的婆婆这般问了,儿媳妇都应当答一句:“听凭老祖宗吩咐”,奈何方才瞧这这老太太和容瑾分明就已经是针尖对麦芒,连着平素里的一点隐藏遮盖都遮盖不住,也就不给她脸色,只是改了称呼,也不唤母亲,恭敬道:“姨娘,不过便是一个提不上名字的女人罢了,何苦要这般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此事便交由媳妇处置吧,何苦乱了侯爷府的声誉?若是叫外人传出去,也是不好。”
这太极打得好,接着侯府的名誉,将此事压下来,又因的她是名正言顺的正妻,一定要算起来,这还是许华浓和容瑾的家事,算是三房的家事,自然也轮不到上头的老夫人来说话。
老夫人显然没想到,刚才那个逆来顺受给自己敬茶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个这样伶牙俐齿的,竟是转瞬之间就想好了说辞,她面皮涨红了一会儿,竟然生生压了脾气,只是冷笑:“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情,便是自个儿收拾去吧,若是拾掇不好,可是莫要寻了我这老祖宗来!”
说着,便摆出来一副送客的姿态,许华浓本是想做礼,但是容瑾一直攥着她的手,直接将她攥了出去。
莫名的就能感觉到容瑾的怒火。
许华浓不由得有些奇怪,容瑾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冷静狡黠的,没想到在这个乱成一锅粥的侯府,竟然一点也不冷静。
看来,男人的智慧还是适合在外头拼搏,女人才适合这样的勾心斗角。
旁边的丫鬟婆子瞧见了两人过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行李,偶尔抬眼瞧一眼新的夫人,才瞧见夫人的姿态果真是美的,不过,看着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俩,还有新夫人的笑意,怎的也不像是昨夜侯爷一夜未归呢。
“明儿你走一趟管家那里,收一收账本,还有家里的一些事情,估计都要压在你头上了。”
走了半天,大概是被冷风一吹,容瑾那般咬牙切齿的样子好了很多,只是说话之间还隐约又怒火:“这帮人办事果真还是这么下作难堪,本以为是我新婚之日,他们能收敛几分,没想到用了这样下作的手段!”
说着,握着许华浓的手都忍不住用了几分力道:“倒是新婚之夜委屈了你,我昨夜,也是将那人错认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