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堆着事儿,想睡却又睡不着,模模糊糊折腾到了后半夜,又好似是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身边,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模模糊糊听了那人的言语,好似跟着她念叨了好多遍,但是又没有个用,一转身便是甚么都不记得了,又是忘了个通透。
次日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便已经是拾掇好了,冬虫也不知在哪里寻来了个温度有些低的帕子,寻了个好角度便是盖在了许华浓的脸上,一个激灵,便是叫许华浓清醒过来。
又是费了些时间妆容,将她纤长的黛眉敛了敛,又是挽了个温婉的鬓发,瞧着整个人都不是那么锋芒毕露,又是套了个明媚的鹅黄色的衣衫,裹着淡绿色的素裙,倒是不若平素里妖艳逼人了。
她特意拾掇着清秀些,一眼瞧见倒是有些认不出她了。
算算时辰也快是到了,便是打算去给老祖宗请安,不过一出了门,却意外的没有瞧见许华清。
按照许华清这几天的性子,不应当是一直在外头缠着自己么?
人没来,她也没多想,自个儿提这裙摆便是走了。
远远的到了老祖宗的别院,便是瞧见个丫鬟迎了出来,将她欢喜的迎了进去,一道儿说着好话,许华浓没怎得在意,就入了内间。
却是大太太也在。
环顾四周,却没有瞧见许华清,许华浓礼节做足,却是暗暗奇怪。
许华清是跑到哪里去了?
她正古怪着呢,却听见老祖宗一声笑,便是唤她起来。
许华浓便是垂着头迎上去,姿态乖巧得紧,老祖宗瞧着喜欢,便是迎着她又多说了些许贴心的话儿,那股子热乎劲儿以往都没从许华清的身上瞧见过。
许华浓觉得有些奇怪。
却又感觉不出来是哪里古怪,只得是抓着自个儿的帕子应和老祖宗,却是偶尔一瞥眼,竟是瞧见大太太的耳侧有一点伤。
许华浓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子。
大太太这个伤并不大,只是很小的,在耳侧和下巴的轮廓上,又是被长发遮盖住,若不是许华浓眼睛毒辣的很,说不准都是瞧不见的。
大太太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也瞧不出来欢喜,也瞧不出来什么情绪,只是垂下眼眸的时候,略微有些阴沉。
这是昨儿受的伤么?这地方可不象是自个儿不小心弄的,反而像是别人打了一巴掌的模样。
老祖宗手段厉害这,更不可能直接打大太太,可是除了老祖宗,还有谁敢打大太太呢?
许华浓的脑海里蹦出了大老爷的影子。
许家大老爷虽然是个文人,但是被气急了的时候可是不管不顾的,他对外头的大官没本事,但是去殴打小厮的时候也不曾停手,还有好几个丫鬟都被打过。
难不成,大太太做了什么事情叫许大老爷不满,竟然是挨了大老爷一巴掌?
一转念,就想到了万年青。
但是又觉得不可能。
万年青这东西,是哪出来装点门面的,是每一个府们的脸面,虽说很重要,但是却是许府上上下下的脸面,就算是许家大房拿不出来,许家二房三房还是可能拿出来的,大老爷也犯不着多生气,只不过是掉下面子罢了。
反倒是大太太,因的这万年青,折了两个嬷嬷,许家大老爷应该才不会怎得愤恨她。
那又是为了什么?
正是许华浓这般心里心心念念的时候,却是突然听老祖宗说到:“已经是到了时辰了,四丫头路上自个儿小心些,到了杨家,陪着杨家姑娘玩耍,杨家姑娘到底是将门虎女,若是有个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莫要惦记着,都是小孩儿,你们自己好就是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就算是受了委屈,也莫要声张。
许华浓早便是摸透了他们的心思了,当下只是点了点头,却是有些疑惑的昂头瞧着老祖宗:“大姐姐呢?妹妹可是记得,大姐姐和杨家姑娘情同姐妹的,华浓和杨家姑娘不熟,估摸着杨家姑娘若是能瞧见大姐姐,也会很高兴吧。”
老祖宗的笑容僵持了一瞬间,又笑道:“你家大姐姐昨晚上就病了,早早的吃了药便是歇息了,你没瞧见连早晚定省都没来给老祖宗请么?估计是病得不轻,一会儿,老祖宗还要去好生瞧瞧你大姐姐呢。”
许华浓的眼眸颤了颤,又缓慢的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许华清竟然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老祖宗,竟然让老祖宗力保了她,不必去杨府走一趟?
许华浓心里压这一点疑问,却也没有多想,老祖宗本来便是疼爱许华清,这和许华清身份有关系,而且,许华清是许府唯一一个嫡长女。
许府家里嫡系长孙,便是只有许华清一人,老祖宗保了她也是正常。
心里麻木的连一点委屈都没有了,一种不公平待遇经常出现在你身上的时候,便是觉得都已经习惯了。
许家因为摸不准杨家是什么意思,才不敢叫嫡女去,只是搪塞个庶女去,希望能够叫杨家降下来点怒火来,也有叫许华浓去结交的意思。
只可惜了。
许华浓心里觉着有些恶心,但是她现在就在这一摊淤泥里,能够从这淤泥里窜出去的办法,只有寻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靠山!
似乎心脏都觉得越发沉重了。
屋子里没有旁的人,只有大太太,二房三房都没来,许华浓前脚刚走,后脚老祖宗的脸就阴沉下来。
就好似是变了个模样。
大太太没有说话,却是沉默了片刻,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掉,砸在锦绣上,酝酿出一小圈水渍。
老祖宗看的心烦,却也只能揉着眉心叹了一口气,手指都有些发颤,但是额头还是疼:“那不孝子果真干出了这档子事儿?”
大太太点了点头,喉头都有些发颤,声音更是微微哽咽:“母亲,媳妇儿在这种事儿上怎得还能说了慌去?昨儿,老爷便是带了姐姐过来,一道儿上也不知是说些什么,欢愉的紧,还带了小沧澜来,小沧澜喜欢和华清玩儿,我就由着他们去,可是就在昨晚,姐姐不知是怎得了,直接瞧中了大老爷身边磨墨的丫鬟,说是收了做义女,便是带走了。”
说着,青葱般的手指掐着手帕,宁了一个弧度,擦了擦眼泪,竟是妆容都显得扭曲了些:“那丫鬟我是知道的,来历不明的,外头买来的,也不知是怎么勾上了老爷,我原本想着,若是这丫鬟有了喜,便是把她纳了做个小妾也好,可是大老爷这般给她安排身份,可不是就要把她抬了做姨娘么!”
说着,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纤细的手指撩开了头发,露出半张脸颊来,上头印着一个没消肿的巴掌印:“昨儿,媳妇儿便是跟着老爷提了一嘴,老爷就跟疯了似的抽了媳妇儿一巴掌,媳妇儿生了这么大,都是不曾挨了打了的,如今,老爷竟是为了一个贱婢便是这般折辱媳妇儿,媳妇儿还不如就地上了吊死了去了——”
大太太哭的梨花带雨,老祖宗的心越发堵了。
大老爷到底是她的骨肉,她一把带起来的,自然知道大老爷是个甚么德行,那一付花花性子是上不了台面的,幸好大太太还算是识大体,一直都是将大老爷牢牢地把在手心里,那几个妾室也没有翻天。
但是没想到,为了个卑贱的丫鬟,那大老爷竟是耍的了这般脾气。
可是隐隐的,又觉得哪里不对,自个儿这个媳妇精明的很,有时候手段也太过于狠辣,大老爷到底还是混迹官场多年,应当也没那般没有自制力。
却是半阖着眼睛,点了点头,只说是“母亲会替你做主的”,却没有个下文,脱了大太太好一会儿,才是叫大太太出去。
一出了门子,大太太那一付哀怨的模样便是散了去,眉眼都有几分狰狞:“那死老婆子,也不知道个夭寿,怎得是不早些死了去,在这瞧着叫人心烦!”
身后跟着的便是一直在外间呆着的青雀,青雀的脸上有些倦怠,却还是中规中矩的走在大太太的后头,听了这些诛心的话,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转头盯了一眼四周。
跟在后头的一些小丫鬟连忙垂下了头去,只是当自己没听见的样子。
青雀才转过头来,继续跟在大太太身后。
大太太才是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个什么逆天的话,暗地里啐了一口自己这般不小心,却又没有太在意。
跟在身后的,可都是她的院儿里的丫鬟,没有那个丫鬟不老实的。
心里却开始发堵。
昨儿她可是结结实实的挨了大老爷一嘴巴子!
想着,又是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扭头瞧了瞧青雀,皱眉道:“昨儿让你去瞧得,你可是瞧见了什么了?”
青雀束手而立,声音略轻的说到:“奴婢昨儿去拜了两个嬷嬷,嬷嬷瞧不出来什么,奴婢又去瞧了瞧那万年青,都枯死的很彻底,但是奴婢在一片万年青的叶片上,瞧见了红褐土。”
红褐土,是一种很稀少的土。
这种土基本上不会生长出来任何植物,但是却不知为何,能养出来一种荆棘小花,这种荆棘小花特别好看,生命力很顽强,而且,如果这附近有别的植物的话,这种荆棘小花就会缠绕在别的植物上,根须扎进去,吸收营养,生生的缠绕死哪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