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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炮击
    轰

    巨大硝烟几乎将炮台遮蔽,重达十斤的炮弹远非发熕炮声威可比,带着可怕的尖啸飞射而出,让堪堪踏步而出的旗军阵形骚乱。

    整个议事广场敌我千人,朝各个方向齐齐做出接近双手抱头的动作。

    “操这八爷真他妈胡”陈沐只差一点就本能卧倒了,仰起头来怒视炮楼,余光却瞟到议事广场敌军阵中,胡闹二字被收进腹中,赞美脱口而出“真他妈打得好”

    杂牌水手组成的战线眨眼被一颗巨大炮弹落入阵中所击散,什么士气、气势统统见鬼,落点像被铁犁划过的地一般,除了几个正中靶心的倒霉鬼,整个军阵像被炮弹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即使没有炮弹继续打击,仍旧不由自主地闪开通路向两翼挤压过去。

    “前进”

    举刀向前跨出大步的陈沐扶正铁笠盔,高声下令。

    “架牌”

    “小旗箭”

    各个百户与旗军也因认识到炮击是来自己方袍泽而振奋,纷纷下令前行,转眼向前奔走十步。

    炮击给己方阵形也带来很大影响,阵线不再端正严整,有的旗靠前几步、有的旗落后几步,但总归还能维持阵形,敌军就惨多了。

    行至最前的陈沐粗略地扫视阵线,当机立断下令“点火,放小旗箭”

    嗤嗖嗖嗖

    各旗铺开的阵线前火手先后引燃两支小旗箭,这种射程仅有百步的消耗火器在此时无疑能展现出莫大的威能,钻入敌军阵前在其最精锐的水手身前或身后,头顶或脚下炸开。

    砰砰砰

    一支小旗箭在军阵中炸开的杀伤微乎其微,但上百支小旗箭同时炸开则会令面对它们的敌人损失惨重。

    这东西连发射它们的旗军都不知道究竟会射中宽高十步内哪个倒霉鬼,敌军更无从躲避。

    铅丸在硝烟中穿梭,各色语言夹杂的惨呼声中,寥寥可数的铳声在敌军阵前响起,零零散散几颗铅丸与箭矢向陈沐军打来,准头实在不敢恭维。

    划出抛物线的箭矢令陈沐阵中响起几声惊叫,原本在硝烟中就难以精准甚至被友军影响而抬高或降低的铳口射出的铅丸更难命中,即使飞到阵前,也不过是让站在长牌之后的旗军听个闷响只有一个例外。

    比鸟铳稍大的铅丸穿透长牌,隔八九十步穿透木牌后又击伤其后的小旗官,就发生在陈沐身旁。

    铅丸嵌在旗官的铁叶甲上,即便如此弹丸携带巨大的冲击力依然把体态健壮的旗官击倒,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

    陈沐没工夫去关注这些,在敌军一轮铳击后他推开护在身前的长牌出阵之外,带两名挥舞旗号的家兵面向己方旗军扯着嗓子呼道“举铳放”

    砰砰砰砰砰

    上百杆鸟铳齐鸣,硝烟将阵前遮蔽,接着不需要陈沐下令,拄着八尺眉尖刀披罩甲立在左翼的邓子龙早已按捺不住,提起长刀高呼,“快枪出阵”

    鸟铳手纷纷让开通路,其麾下三个由疍民组成的总旗在长牌的掩护下率众齐出,长矛手紧随其后,跟邓子龙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英勇无畏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跟着邓子龙的兵,各个都有一股子气势,提着兵器穿梭在战阵中央却沉稳无匹。

    左翼邓子龙部三个百户已经前冲,陈沐右臂伸展向前挥去,右翼孙敖所率两个百户虽后发稍慢,步伐却更快,几乎迎着敌阵中率浪人团、黑奴军冲出的三浦莲太狂奔而出。

    他们没别的攻击手段,每旗长牌手之后清一色长矛如林,挺着就冲了出去,看架势是要直挺挺地和三浦莲太撞到一处。

    三浦莲太现在的样子可要狼狈的多,半边脸被几颗小铅丸打得血肉模糊,造型夸张的铁兜早已不知脱落何处,秃瓢脑袋反着天光,气概却更加凶悍,两手拖着三尺太刀步伐跌撞,鸟音怪叫着率先冲出阵线,在他身后是一群浪人,有的有甲有的没甲、有的举刀有的挺枪。

    如果不是细小铅丸让他们承受不同程度的伤害,应该威势十足。

    可他的对手是陈沐麾下唯一一个明朝科班出身,武举出身的邓子龙

    临四十步距离,邓子龙脚步停下,身后旗军长牌架做一排,三十杆快枪就随之架好,快枪手身后举火旗军旋即引燃,加长杆的火铳喷出焰火,铅丸劲射而出。

    砰砰砰

    “首列上枪头,次列”

    冒着硝烟的快枪收走,第二排快枪架好,再一次引燃。

    砰砰砰

    “次列上枪头,末列”

    砰,砰砰

    不足二十息时间里,上百颗铅丸隔寥寥二三十步几乎贴着三浦莲太所率浪人的脸劲射出去,战场上升起蓬蓬血雾。

    可这对邓子龙而言却仅仅才是个开始。

    “剁了这鸟人”

    眉尖刀横扫而出,邓子龙周身衣甲碰撞带出清脆之音,带兵直突敌阵。

    五个百户所全部压上,陈沐这才转过身,扫视周围二十家兵与仅剩一个总旗的军力,眼神最终定在县令周行脸上,这个先前敢大无畏地站在议事广场当四百多拿着兵器的夷人质问他们造反的文质之人显然没见过这样的血腥厮杀,两眼聚精会神地盯着战场,右手托着官带,左手攥在胸前。

    骨节因紧握而发白,目光炯炯,嘴唇微微抿着。

    既有一点本能里的懦弱,也有些许骨气中的坚毅。

    这并不矛盾,即使陈沐认为县令的腿肯定软了,他也同样对这个咬紧牙关不后退一步的中年男人保有足够的敬意。

    “你们护在县令身边扶一下。”

    小声对齐正晏说出最后三个字,陈沐两手拄腰刀向战场上看了数息,下令道“都跟我来,敌军左翼。”

    他没多少兵,算上家兵满打满算只有七十人,但火力很强,寥寥七十人有足足十杆鸟铳与二十杆关铳。

    如果邓子龙与孙敖统统压上都不能压制敌军,那他这七十人填进去也对大局无益。

    但现在的局面并非如此,邓子龙一边倒地把水手联军打得丢盔弃甲,甲械齐备但寥寥可数的佛朗机人被小旗箭炸过之后就没走出硝烟,浪人更是与邓子龙接战之初就死光了,南亚水手对明军天生带有畏惧现在已经开始溃散。

    邓子龙孙敖现在的对手是那些黑奴军,勇则勇矣,太憨。

    陈沐只需要在邓子龙孙敖把黑番推进街道之前,带着他骄傲的鸟铳队踩着敌军的尸首横穿议事广场,站在高大的教堂基石上,于周县令及驻军营地哨塔中佩雷拉首领、培莱思神父等人的见证下,调整好三十杆鸟铳的方向。

    他像周行一样轻轻抿着嘴,顶着铁笠盔的头颅却微微上扬,挥下腰刀为这场战斗画下休止符。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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