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很单调,这是过了几天之后泰芬珠得出的结论。
她是皇子福晋,除了去永和宫之外,都不好在后宫多待。唯一的妯娌,泰芬珠也不想去串门儿,大福晋的日子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听说头所现在又开始每天熬中药了。
宋氏安安分分地待在后院的东耳房里,阿哥所就是个小三进的院子,泰芬珠不允许宋氏没事儿跑到正院来,胤禛也不去找她,估计她在喜儿的劝说下发热的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真的害怕了。
喜儿不是乌拉那拉家安排的人,这种心腹宫女的活儿泰芬珠可不打算安排自己的人手,那不纯粹是把宋氏安危往自己手上大包大揽吗
但是喜儿是泰芬珠认真挑选过后拨给宋氏使唤的人。喜儿出身包衣旗正白旗,家里阿玛是个闲手大爷,就靠着朝廷发给旗人的补给过日子,喜儿额娘生她时难产死了,舅家干脆就当没喜儿这个人,后来进门的继母带着两个女儿,又给喜儿阿玛生了个儿子,喜儿在家里动辄被继母打骂,她阿玛就当没看见,比起女儿还是儿子重要一些。
可以说喜儿对于入宫伺候人是求之不得,进了宫喜儿做的也是粗使活计,靠着自己攒的银钱和背景足够干净被苏培盛要来了三所。
这样的人,知道强权的恐怖,在看到泰芬珠手段雷厉风行后,绝不敢做出头鸟,她一定会劝着宋氏安分,因为宋氏要是没了,她的一辈子就也真的完了,贴身伺候过人的宫女谁也不会再重用。
泰芬珠望着头所的方向,之前宋氏那个有问题的宫女指向头所,其实泰芬珠不太相信这是大阿哥夫妻俩做的,这更像是后宫的手段。真是她儿子婚姻不顺利就也不想别人顺当,惠妃
索性这几年她也不可能怀孕,收拾三所的事儿一步一步来,宫里的奴才盘根错节,她不可能把他们认识的人全部掌控在手,何况如今的忠诚不代表来日的不背叛。因为有时候背叛主子得到的好处要比忠诚老实更多。
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如今都还没有儿子,胤禛的后院儿会被人紧盯着,赫舍里氏和纳兰家都不会容许皇长孙落在别的阿哥院里。
泰芬珠扬唇一笑,就让胤禛和宋氏好好体会一下嫡福晋对后院儿的重要性。
一个没有嫡福晋管束,规矩松散的院子简直就是给别人可乘之机。真以为对庶子威胁最大的是嫡福晋总是身在皇家按普通人的思路想问题。
胤禛是妾妃所出,妾妃养大,他也没有真的体会过有一个皇后嫡母是什么样的感觉,最起码内务府的奴才不敢那么嚣张,将要银子的嘴脸摆的满宫都是,对皇子公主都敢看人下菜碟儿。
现在胤禛倒是信任泰芬珠,但是他习惯了妾侍有一定的自主权,就让他好好摔个跟头吧。泰芬珠忖度这要不是胤禛确实厌恶上了宋氏的阿玛,估计他还会觉得泰芬珠压根儿不见宋氏不让宋氏随意走动是一种苛刻。
康熙根本就是矫枉过正,他幼年体会过权臣的嚣张,就特别忌讳后宫妃嫔有强大的家族,甚至为了保护皇子选择不立皇后,可惜啊,本末倒置。
胤禛前几年一直纠结自己养母和生母的那些事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因为他从小顺遂,他还体会不到康熙为什么不立皇后,正方便泰芬珠用事实教育教育他,让他明白后院得由嫡福晋说了算。
康熙朝的后宫其实自始至终都挺混乱。只是因为皇子公主幼年夭折的没序齿,才看起来挺不错。活下来的阿哥们还能听一听师傅上课康熙教导,公主们更惨,为了贯彻康熙爷不叫外家影响公主的方针,被嬷嬷养大的公主们绝大多数出嫁没几年就会香消玉殒。
朝廷是利益的划分,后宫同样也是,正位中宫的皇后才是后宫稳定的关键。康熙奉行嫡长子继承制只学了个皮压根没体会精髓。
将后宫权责系于皇后一身,她是不敢怎么对阿哥们动手的,因为出了事儿责任在她身上。将宫权一分,看着是彼此牵制,其实出了问题康熙连个责问的人都找不着。
他兀自念着他刚娶仁孝皇后时后宫阿哥公主立不住的事儿,认为那是因为有皇后然后妃嫔们无力自保的缘故,他也不看看那会儿他自己在朝堂是个什么处境,一个没有实权的皇上的皇后能有多大威慑力,只有天知道那会儿的后宫里都是谁的人,有多么鱼龙混杂。
想一想泰芬珠还挺高兴她这么小就嫁给胤禛,这要是让胤禛长大之后信了他汗阿玛那套歪理,她想要掰正他的思想就不那么容易了。
四妃彼此牵制,谁也不敢对皇子动手笑话,那是因为其他三个妃手段都厉害,她们动不了,其他那些能动的连妃嫔带皇嗣坟头草都三尺高了。简直就是在后宫里养蛊,还对自己的杰作得意洋洋。
胤禛啊,你可得头脑清醒,千万别跟你汗阿玛学,你要是把我当贼防着,我不对你孩子动手都对不起你
这会儿的天还亮着,泰芬珠在前院溜达,苏培盛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接着跟随胤禛去上书房了,这会儿她身边只有丹桂和紫苏。丹桂是陪嫁,紫苏是乌拉那拉氏给她挑的内务府的宫女。
她在这儿等胤禛回来,她得防着胤禛跑去找宋氏,就算要找也得过几个月,所以她打算接上胤禛直接领他回正院。
泰芬珠盘算着给胤禛养成良好的习惯,让他回阿哥所先去正院,即便要找格格们睡觉也等用完晚膳之后再去,最大限度地压缩他和其他女人相处的时间,和他心灵交流这活儿就交给她吧。
胤禛一进大门就习惯性地找泰芬珠,果然看见了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她,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光彩照人。
泰芬珠笑眯眯地上前“给爷请安了。”
胤禛无奈道“你就会作怪。”
泰芬珠不依“哪有啊我这是见着爷高兴。”
泰芬珠和胤禛一路往正院走,她叽叽喳喳地问他中午在上书房吃的什么,又说自己中午吃的一道肘子好吃,一会儿让他也尝尝。
胤禛笑着附和,但是泰芬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不过她仍是如往常一样和胤禛一块儿用了饭,她径自去泡澡洗头,胤禛去西间儿书房写功课。
泰芬珠确实够奢侈的,天天要那么多热水泡澡,宫里基本没人这样干,不过周嬷嬷主管下的膳房一天十二个时辰烧着大灶,她这只能算是有效利用资源。真有人打听到这事儿,爱咋说咋说,反正她没本事叫宫里人都觉得她好。
她端了两碗冰汤圆儿进了书房,把一碗搁到桌上,自己端起一碗,美滋滋地享受起来。
胤禛抬头“你别吃这么多凉的,对你身子不好。”
泰芬珠把那碗汤圆往胤禛跟前儿推,“爷尝尝,好吃的很,我穿的里衣不算薄,冷不着我。”
胤禛拿她没法子,端起汤圆吃了一个,“挺好吃的,这是膳房新做的”
泰芬珠点头“周嬷嬷今儿下午做的,这会儿子秋老虎厉害地很,吃一碗一会儿好睡觉。”
胤禛将凉爽的汤圆儿咽下喉咙,摸着这明显用过冰块儿的甜品,问泰芬珠“咱们这儿用的冰块是不是超分例了”他往年没有这么放肆地用冰。
泰芬珠嘴里还有汤圆,咽下了才回他“没想到今年天气这么热啊,不多拿点儿冰,这屋子都待不住人。”
胤禛叹了口气“今儿中午我碰巧和七弟一块儿用午膳,两份膳食看着差不多,味道就不一样。”
泰芬珠算是明白这位爷怎么兴致不高了,这是替七阿哥打抱不平了。
她一时没说话,因为这就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她可以拿银子给三所添置这个添置那个,但是她不能给七阿哥送这些日用品,那是打内务府和康熙的脸,她和胤禛还在宫里头住着呢。
胤禛显然也知道他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接着为七阿哥叹息“我看胤祐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心里就难受,这恐怕是都被苛刻习惯了,他还这么小。”
随即他又恨恨地说道“内务府那帮狗奴才,且等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他们,一群包衣竟敢欺压主子。”
泰芬珠听着他下意识放低的声音,就知道他还算明白现在他没那本事,她挺好奇他打算怎么收拾宋氏的阿玛。
还没等她问,胤禛自己就开口了“那金柱,我打算下个月去趟内务府,和金柱的上官说一说他那些个事儿,让他从内务府滚蛋,爷就不信了,我拿他金柱没辙儿。”
泰芬珠呆呆地看着他,合着您老人家打算直接莽,她结结巴巴地说“爷,您,可是,金柱,那别人说您怎么办啊”
胤禛看泰芬珠有点儿被吓到了,耐心和她解释“你不用担心,我都查清楚了,宋金柱一家老小就他一个当官儿的,他家两代单传,就两个早就嫁到外地的姑姑,你不用担心他家的亲戚给咱们使绊子。”
看着胤禛脸上的信心满满,泰芬珠张口结舌,这单是宋家的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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