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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姆
    陆昭兰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道观口停了一辆华盖马车,有位老妇人踏着脚凳走下后同马车中的人含笑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感觉怀真的脸色从看到那辆马车起立刻阴沉了下来。

    那辆马车按理说她不该认识,可马车上面的徽记,竟然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马车并未在门外逗留太久。

    怀真躲在灌木后,目送马车辕辙远去,将视线移往观门前那道始终躬身恭敬的身影上。

    那是她的傅姆秦氏。

    阿姆一去洛阳大半年,回来乍一看显得富态不少。

    片刻后,怀真收回探究的视线,施施然起身。

    不远处,秦氏注意到这边,她日渐年迈,老眼昏花,只模模糊糊分辨出郡主和人在面对面站着,看身形身量女子无疑,可趋近一瞧,却是个男人。

    这些时日,郡主身边似乎有不小的变化,秦氏立刻迟疑地停下步子,喊了一声,“三娘”

    怀真应“阿姆,我在这”

    她一路小跑过去,蹦了一下到秦氏跟前,撒娇道“神都定是风景宜人,两位阿兄承欢膝下,让您尽享天伦之乐,好不快活,您走这么久肯定是将三娘忘了罢。”

    秦氏一惊,“郡主休要口没遮拦,您是皇家金枝玉叶,怎能唤两个乡野庸人阿兄”

    怀真假意唤出口的阿兄是秦氏的两个儿子,傅姆有教养之责,生养之恩大过天,她这样唤分明是亲近抬举之意,秦氏虽严词拒绝,可脸上仍旧浮现骄傲得意之色。

    怀真挽着秦氏的手亲亲热热地走,一路笑语嫣然,陆昭兰默默跟上她们。

    她能感觉到怀真对秦氏毫无恶意,但先是一次警惕的躲避,后又是一次言语试探,她绝不会做这些无缘无故的举动。

    她或许是忌惮的是那辆马车

    马车一径通往山顶,不知是山顶有什么

    她不知不觉就将心思全副放在了怀真身上,敏锐如她竟连秦氏几次三番回头审视自己都没注意。

    重新踏入观门,到了分别处,两人各回各屋。

    怀真临走前叮嘱陆昭兰,“本郡主明日带你去打猎,你必须得过来,没有意见吧”

    她哪敢有半点意见

    索性她只留两日,无论如何也只留两日

    见陆昭兰点头,怀真又憋着笑,心里坏主意一个个往外冒,“要是你一只猎物都打不到,败了我的兴,我可要罚你的”

    陆昭兰“”

    还没等她说什么,怀真带着秦氏火速逃离,秦氏失笑问“这是郡主新认识的,不知是哪家郎君”

    “他哪是什么郎君他就是就是、一个人”

    怀真一脸骄矜之色,眼角眉梢是浓得化不开的甜蜜笑意,任心中既牵且念,嘴上照旧不饶人。

    “等会天黑了,得叫曹成林带人将山上的猎物都给赶跑”

    秦氏从小照顾她长大,看口不对心的样子就知道什么都不必问了,看来她得回头问问杨昔,这位莫名出现在郡主身边的郎君不知道什么来历

    接下来两日,陆昭兰遵守约定,陪着怀真漫山遍野疯跑。

    从前她认为狩猎只不过是贵族骄奢淫逸的爱好而已,但怀真让她一改往日偏见。

    策马驰骋的怀真别具魅力,不再是需要娇养呵护的昂贵花朵,她更像是一团自由自在、烈烈燃烧的火,光华夺目,风采照人。

    无论是潜伏于雪地山野间,伺机等待猎物出现的耐心沉着,还是张弓搭箭、出手快如闪电的矫健身姿,一举一动尽显魄力,行云流水、洒脱明朗。

    她真像一个优秀的猎人。

    陆昭兰不可遏制的心跳剧烈,悸动不已。

    但连日下来,她一无所获,箭筒仍旧装得满满的,怀真打趣她手无缚鸡之力,她红着脸忍受她的奚落,却暗下决心明日再来

    不知不觉两日过去,她又多留了一日又一日

    直到道观里洒扫除尘,上上下下干得热火朝天,她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已经腊月二十四了。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而她居然逗留了这么久。

    春闱二月举行,士子们大多会选择在冬天来临之前远赴抵达长安,无论是年前房租便宜还是便于交朋结友、左右逢源都有益处。

    陆昭兰步行走来,本就到的迟,却在长安近郊反复流连,迟迟不进城门,任谁看来都会觉得这是匪夷所思。

    这会儿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大约是中了怀真的激将法。

    这日出门,她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最后一日

    天际山顶的积雪闪光耀眼,半山残雪已销溶大半,四处都是灰秃秃的枝丫,林间唯有青松郁郁,突突磷磷石磐如砌。

    怀真背上背着箭筒,手一撑,动作利落攀上了岩石顶,拍了拍手上尘灰,慢慢在陆昭兰身边坐下来。

    “你怎么不走了,不好玩吗”

    陆昭兰将周围崎岖艰险的石头扫视一遍,才道“郡主打猎时专挑险峻之地,又喜欢独来独往地冒险,这个习惯不好。”

    就像上次她也是狩猎落难遇到了自己。

    怀真满不在乎扭头,“你多管闲事还管起我来了”

    说着,从腰间悬挂的小皮搭包里神神秘秘掏出几颗鸟蛋,兴奋地塞到陆昭兰手里,“送给你玩”

    陆昭兰呆呆地看着被塞了满手的鸟蛋,足有五六个,一个个玲珑可爱,光洁圆滑,她有些哭笑不得,“郡主,你真是”

    这个时节是没有鸟蛋的,怀真不知道从哪掏来的,眼巴巴献宝似的给她。

    她甚至有些错愕,原来她对一个人释放好意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近乎让她产生一种自己被她捧着的错觉。

    这会让人不想离开她。

    怀真笑嘻嘻观察她的反应,见他喜欢,随即心满意足。

    “陆昭,我最喜欢游猎了,”怀真慢慢在岩石上躺下来,沐浴着树隙间漏下来的阳光,自言自语道“游猎的话周围会有很多人,热热闹闹的,可各自盯紧猎物,没有人一直烦扰我,又像是一个人待着一样。”

    但是如果是和你在一起,好像就刚刚好。

    但出于羞怯,这句话只在她心里过了一遍,没说出口。

    “你呢”

    她们之间难得这样平静交流,陆昭兰缓缓开口“陆某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从不游猎。”

    怀真想起他曾经说过自己六亲死绝的话,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与谁有过书信往来,无亲无故。

    她猜想他一定幼时过得孤苦,顿感自己说错了话,引起了他的伤心事。还想再说些其他的,就见陆昭兰先起了身。

    “郡主,我们该走了。”

    她小心翼翼收好那一捧脆弱的鸟蛋,下了岩峰。

    走了几步,她心中暗骂自己自私,对着这样平静的日子贪婪无度,底线一低再低。

    她没有意识到身后没了声音。

    “我摔倒了”

    山林静谧安宁,这句话突兀一声响起,陆昭兰下意识回头,见怀真跌坐在地上,一条腿一半都卡在岩缝中,她还在不知死活地费力地将腿往外拽。

    那架势,像是要把一条腿生生扯断,看得让人触目惊心她霎时关心则乱,满腔的乱绪被她抛诸脑后。

    “郡主小心我来帮你”

    她几步跑过去,越近越发觉不对,那岩缝宽得还能再塞进去一条腿,她方才像个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她恼恨道“郡主装的不像,不要装了。”

    没过一会儿,怀真自己拍拍屁股爬起来,斜睨她一样,趾高气昂走过她身边,“哼,不跟你玩了”

    可怀真还没正正经经地走几步,就又开始蹦蹦跳跳起来,踩着并不结实的岩石跳来跳去。

    几次都脚一崴,假装自己要摔倒。

    口里跟着喊他的名字,“陆昭,我要摔倒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好玩的事,乐此不疲。

    她动一下,陆昭兰的心就跟着漏一跳,一颗心被她整得七上八下,只能无奈任由她以这种方式戏弄自己。

    还得跟着操心,“你、小心点”

    黄昏将近。

    怀真玩得兴高采烈回了屋子,取下背上的箭筒,走进内室,让侍女服侍自己更衣。

    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侍女知道郡主这几日心情大好,放松地同她说起一些玩笑话。

    怀真果然丝毫不计较她们稍稍的大胆,反而和颜悦色,挥手赏赐了一屋子的人。

    这件事很快叫秦氏知道。

    直到此刻,她才不得不信杨昔的话,郡主可还没嫁人呢如此耳鬓厮磨下去还得了这个穷书生如此会哄郡主高兴,果真是心怀叵测,有备而来。

    晚膳时,趁着周围的人都围在郡主身边侍候,她去找杨昔商量对策,一定要想一个主意将他赶走。

    屋里,怀真对着一桌子精致可口的饭菜兴致缺缺,反问魏符英,“为什么他不来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去请”

    魏符英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小人哪里敢陆郎君求学勤勉,告诉小人,他需要温书写文章,小人便不敢打扰了。”

    “哼书呆子”

    怀真百无聊赖地拨了拨盘子里的饭菜,又听魏符英道“郡主,小人倒是听说了一件别的事,近来秦夫人和杨姑姑都对陆郎君不满,打听他何时离开呢看着对陆郎君似是十分不喜。”

    “那又如何要别人都喜欢他做什么你这几日太闲了是不是”

    感受到那道锋利得像刀子一样的目光,魏符英霎时如芒在背,他太大意了

    他还觉得郡主被甜言蜜语冲昏了头,这正是他打压异己的好机会。

    他脑子里飞快转弯,战战兢兢道“小人绝无此意,是秦夫人想要赶陆郎君离开,此刻正在屋中密谋,小人怕她们肆意加害,不敢替他们瞒着郡主”

    半响,在他以为挑拨失败的时候,头顶怀真的声音传来,“走,去听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