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里的糖葫芦,没有阿萍前世记忆里的甜。
红色带着灰褐色斑点的山楂果子上,糖衣裹得特别薄。阿萍咬开自己手上那串,就被带着山楂气味的涩苦口感扎了嘴,面上眉目皱成了一团。
她低头一瞟,看到了山楂果子红色皮子下白中带青的果肉。
阿萍刚想张嘴把嘴中那口带籽的果肉吐了,转眼却瞥见身边三个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
想吐的动作停下,抿住嘴唇,阿萍垂下眼默不作声地嚼起了口中的山楂,脸上就连皱眉的动静也无了。
一些现代人习以为常的娇气和待在妖怪洞府里养出来的娇气是该丢了。
正常人的一生里除了甜味,也是有其他的味道的。
阿萍吃着糖葫芦,发觉她的味蕾其实也没有被养得太娇贵。这酸涩中夹杂着丁点甜的糖葫芦,多吃了两颗还挺解腻的。
一串糖葫芦总共就只有六颗,阿萍几口就吃完了,同样从小在贼窝里养成抢食习惯三个孩子们也吃得很快。
除了最小的慧郎手上的竹签子上还剩了两颗。
阿萍看着他盯着竹签上剩下的山楂果子,可怜兮兮地咽口水,就说“慧郎你要是还想吃,萍姨就再给你买一串”
慧郎摇头“这是留给明郎的,今天晚上我拿着它睡觉,说不定能在梦里供给他呢”
他说了这话,几个人之间的快乐气氛一滞。
诚郎眼中带着无措,枭奴羞愧地反复舔着自己那两片带着甜味儿的嘴唇。
阿萍伸手摸了摸慧郎的头顶,说话声低沉沉的“好孩子,给你买的你就吃,萍姨再给明郎买一串就是了。”
说话间,阿萍在一家做歇脚小时的茶摊子上,掏钱买了一碟花生米和两碗茶后,把孩子们安置好了,才快步去追赶买糖葫芦的小贩。
阿萍在买了明郎份的糖葫芦后,多想了一瞬,她又给毓秀带了一根。
她多掏了两个铜板,让小贩拿了两张纸给糖葫芦裹上后,才走回茶摊找孩子们。
这年头,如果不花点钱还真不放心把孩子们留在小摊上。
“萍姨也给你们秀姨带了一根。”对于自己买了两串糖葫芦这件事,阿萍向孩子们解释。
说起毓秀,枭奴低头喝茶的身体僵住了一瞬。
不得不说,他觉得毓秀的死,他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
也不知道毓秀怪没怪他,只阿萍没有对他说些重话,枭奴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那留在毓秀墓前的几天里,他都把守夜的活全给包揽了。
现在安全出声了,自己不念兄弟不念长辈的举动,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枭奴开始为自己刚才吃糖葫芦的举动,感到愧疚。
他这样的人,是配不上任何好东西的
不提枭奴心内的悔恨如何发酵,一向善于隐藏自己心理变化的枭奴,他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出他此
刻的低沉。小小的附和了兄弟们的讲话两句,他就牵好兄弟们紧跟着阿萍去了客栈落脚。
阿萍在客栈暂时定了一个月的上房。
给众人留下一个相对安全,也避免被太多闲杂人等打扰的场所休息。
阿萍需要时间考虑他们这一行人下一步的走向,还有就是她原始资本的积累该怎样开始。
去烧杀抢是不可能的,哪怕这样来钱最快,阿萍也不干。言行分裂的人,说服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他人。
那
这样一来,阿萍想她就只能去寻觅黑吃黑的机会了。
想明白以后该怎么走的阿萍,她放心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等到第二天,她就带着三个孩子去医馆看大夫,看看他们身体上有什么毛病的同时买些药材、伤寒药之类留着为以后的赶路做准备。
这大夫一看之下,还真在孩子们身上找出不少毛病,皮肤病、胃病、虱子满头就算了。诚郎牙烂了五六颗,要找人给他用水银混合着迷药点了。慧郎先天发育不足,估计是在胎里亏损太多。枭奴身上问题最大,这孩子身上竟然断了两个肋骨
去看大夫当天,他身上还带着热,大夫说他起码反复烧了一段时间了。
阿萍还是用家里遭了妖怪要去投奔哥哥的说词搪塞医馆里的大夫、学徒们。
回到客栈后,阿萍给了小二点钱拜托他让后厨煎了。返回房间的她盯着枭奴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对他说“你以后难受了,不要再忍着了,萍姨会管你的。”
枭奴对于关心的话比挨骂了还感觉难受“我、我、嗯。”
他吞吞吐吐地,最终没给阿萍留句实话。
也是没办法。
阿萍自己没接触过孩子,她还真学不会扭转孩子的性格。摇摇头,阿萍嘱咐好枭奴带着另外两个小孩子在房间里乖乖待着,她就拿着不周去城里四处转悠去了。
一方面是要囤些以后可能用到物品,另一方面是多在外走动她才能听到更多的消息。
除了买到一些实用的东西,阿萍还绕路去书店买了些适合给孩子开蒙的书籍,最后再去点心店买了一小包点心,她才回了客栈休息。
在孩子们养病的时间里,教着三个孩子读书认字,时间晃晃悠悠就过去了大半个月。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的白天,阿萍带着孩子们外出买了新衣服穿。就在她拎着毓秀和明郎份的衣裳,带着孩子们返回客栈时,她在路过人声鼎沸的大堂时,听见了旅客们的谈话
“哎哟这是个什么事儿”
“该死的马匪怎么就屠鹿关呢他们抢就抢了,杀人放火也太过了些”
“可不是这样么,唉,可怜前来报信求援的灰衣小兵了。我听说他入城后,在县衙门口说完话就咽气了。”
“这我也听说了,我家亲戚里有人在县衙当差役,说咱们城里的官老爷们都不愿意去管这事。”
“可怜那儿的百姓了,不过也是他们命不好
。当地的官带着厉害的兵早跑了,他们自己的官不管,我们的官就不可能去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喽”
快别说了,我只想知道哪儿的人以后该怎么过日子”
“过什么日子,当官的就算逃跑也没什么罪过,回去拿孔方君活动活动,又能去其他地方当官。”
“以后就当那座城丢了就是。”
“唉,以后走商就少了一个落脚地了。”
阿萍把大堂内所有人说话内容收入耳中,不禁在心里窃喜,这不就是送上门的地盘吗
现在去打下来,就是她的地了
之后再给那城换个名字,谁又能说新城是旧城呢
马匪也的确该死,杀了也不会让人良心不安的存在。
阿萍有心去此刻讨论声热烈的大堂内打探消息,她对枭奴使了个眼色,这孩子就从阿萍手上接过东西,带着另外两个孩子上楼回了房间。
阿萍进入大堂时,招手让小二给其中一张桌子上两壶温热的浊酒,再上一盘猪耳朵、花生米的下酒菜,她就坐过去插进了人们的谈话。
她坐过去且吩咐小二上酒上菜的那桌,就坐着几个刚才在言语中,透露出自己以后走商,少了个落脚点大感可惜的男人们。
阿萍先是让腰间的双剑在她落座前,往桌角磕出了动静,吸引了这桌人的目光去看这对利器,之后才拱手行礼,问道
“各位大哥好,小妹正要带着几个孩子赶路投亲,不知这鹿关现在是什么情况这路上是真不能在那落脚了吗”
“你”这桌人里像是领头做主的蓝衣中年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萍绿眼胡服的武人模样,摇头说“姑娘还是绕路吧,要不等城外码头上大船来了走水路。”
又遇上好人了,这是
不一定是要行动上帮助了别人的人才是好人,这种愿意在言语上提点别人的人也是好人。
正巧这时阿萍点的浊酒和小菜被小二送了过来。她挽袖给这桌的人都满上了酒,态度大方且热情,又说
“小妹要去投亲的大哥,正是在镖局里混饭吃。先前在人群里看几位大哥言谈有物,看来也是走遍五湖四海的人物,就厚着脸皮过来向大哥们请教一二,求各位指点指点。”
她表现得大方,又生得好看,虽然看着是个胡汗混血,几个商人也愿意和阿萍说说话。
小酒喝着,小菜吃着,阿萍再在言语中捧商人们几句,慢慢地就撬开了些他们的嘴,从中知道了些鹿关的消息。
周围无高山,只有丘陵,城池靠河,城里没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特产。听着像是个适合初级小白,猥琐发育的地方呀。
阿萍不是个喜欢干狗熊掰棒子活计犹犹豫豫的人。她吹捧着,捧得商人们飘飘然,把他们脑中关于鹿关的消息全掏了个干净。
酒被商人们吃得差不多了,阿萍带着一身的酒味上楼回了房间,在夜里她就和孩子们说了明天就要重新赶路的消息。
等到了第二天,阿萍领着三个孩子在天蒙蒙亮时就退房,出了城门就朝着鹿关的方向疾行赶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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