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周围的光线不算明亮,罗婧瑶莫名有着一种身在舞台中央的错觉,她所在之处就好像有一道特殊光,不管她走到哪里那道光都依然存在。
摸索着前进了不知多久,她甚至辨别不清方向,直到前方传来了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罗婧瑶试图借助这个动作看清不远处的景象。
忽然,眼前一花,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扇半掩着的大铁门。
门上锈迹斑斑,瞧着是有些年岁在身上的。
刻意放轻了呼吸,罗婧瑶上前两步凑到了铁门外,透过缝隙往里看去。
这会儿,金属之间的碰撞声比之方才要清晰了不少,然而还没等她来得及看清铁门的另一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就看见了一个满脑袋都是血的女人朝着这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女人面色惊恐,偏偏手脚似乎是没什么力气,才跑出去没几步就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救救”她一脸绝望的冲着罗婧瑶所在的位置伸出了又脏又枯瘦的手,那双满是惧意的黑眸犹如将死的鹿,透出了无边的灰败之意。
罗婧瑶心下焦急,试图让自己的灵魂体顺着门缝钻进去。
毫无预兆的,里面闪现了一道黑影,瞬间就将那缝隙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么不听话看来是苦头没吃够。”那黑影淡淡的开了口,说的是华语,就是口音有点奇特。
听声线,应该是名男性。
砰
罗婧瑶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眼睁睁的看着那扇铁门轰然关闭,期间还带起了一阵风,空气中隐约夹杂着浓浓的腥臊味道。
女人那崩溃的嘶吼声犹在耳边回荡,她复又匆匆上前两步,试图从那扇铁门上穿过去。
然而,就在罗婧瑶的灵魂体即将触碰到那扇门的前一秒,脑子里猛地传来了一阵拉扯感。
待到清醒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里,抬起手摸了摸微凉的额头,触到的是一层薄薄的冷汗。
又有案子了
罗婧瑶回身关了房门,将手中的行李箱随手丢到了一边,一脸懵的坐在了床尾处。
从衣服兜里摸出了手机,她的表情有些迟疑。
这艘游轮将于十四天后重新返回沪市,到时候没准特殊案件调查组都已经把案子破了,难不成现在她要扔下隔壁的老两口即刻下船
兀自压下心头涌起的冲动,罗婧瑶默默地劝说着自己,以林嘉凡等人的能力,或许根本无需她的帮助。
虽然这么想着,她却又点开了与林嘉凡的对话框。
往上一翻,有着不少这段时间她发给对方的风景照,每每男人都会抽空和她聊上两句,直到
罗婧瑶的视线定格在了最后一张自己发过去的照片上,时间是前天夜里,整整一天半了林嘉凡都没做出任何的回应。
许是有任务在身。
她参与过特殊案件调查组的办案全过程,深知一旦忙起来几天都未必有时间去处理私事20,所以倒并未多想什么。
本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侧面打听一下林嘉凡等人有没有正在侦办的案件,如此便罢了。
正当罗婧瑶出神的功夫,手边的电话冷不丁的响了起来。
她先是眼皮一跳,随即在看清来电显示上的人名后,就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是毛佩兰喊她过去帮忙拍照。
挂断电话,罗婧瑶起身粗粗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后便去了隔壁的房间。
刚一开门,毛佩兰那断断续续的抱怨声就传了来“哎呀,谁说不是呢你说她偏不告诉我,结果我都没买一些海边穿的衣服”
“听说人家这船沿途要在好几个国家经停呢我这也算是出国了”
罗婧瑶定睛一看,毛佩兰正举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视频通话。
罗鸿辉则是站在旁边一脸的无奈,父女两个很有默契的双双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姿势,直到女人意犹未尽的和电话另一边的人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随手把电话丢到一边,毛佩兰转身便又兴致盎然的拎起了沙发上摆着的两件颜色艳丽的裙子“瑶瑶,你觉得哪套在甲板上拍照好看你爸就是个睁眼瞎,什么有用的建议都给不出来。”
眨了眨眼,罗婧瑶强打起精神,指了指那件五彩斑斓的“这个吧,和海上的蓝天白云比较配。”
毛佩兰痛快的接受了她的建议,哼着歌扭头就进卫生间换衣服去了。
没过几分钟,他们一家三口就出现在了游轮第14层的甲板上,这里很是宽敞,不远处还有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巨大泳池,浅蓝色的池水与碧蓝的天空交相辉映,的确是个拍照打卡的好地方。
毛佩兰兴奋极了,三两步便冲到了护栏边上,举起明黄色的丝巾,在此处留下了不少相当满意的照片。
早在几十分钟前,游轮就已经启动离开了港口,这会儿正以一个不算快的速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终于,毛佩兰尽兴了,罗婧瑶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提出了想要去餐厅吃饭的请求。
于是半个多小时后,伴随着电梯叮的一声提示音,毛佩兰挽着罗鸿辉,昂首挺胸的在第五层下了来。
罗婧瑶跟在二人身后,不自在的扯了扯胸口处岌岌可危的布料。
这会儿,她的身上正穿着一件香芋紫的吊带修身连衣裙,外面披着一个仿皮草的短外套,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沟壑。
一阵海风吹过,罗婧瑶打了一个冷颤,又向下扯了扯长度只到了大腿的裙角,颇有种上下失守的无力感。
沪市虽然位于南方,但深冬的温度也要将近零度了,更何况眼下还是在海上。等到游轮逐渐南下,气温才会一点一点的升高。
倒不是她保守,而是这么多年都穿惯了宽大的运动服,她的衣柜里甚至没有一件裙装。
这件连衣裙
,也不知毛佩兰是什么时候买着偷偷藏在行李箱里带过来的,掏出来的时候罗婧瑶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因着晚上三人提前预约了一场音乐会,毛佩兰美其名曰这种场合穿着必须要正式,软磨硬泡的非要她穿上。
无语的掀了掀眼皮,罗婧瑶看着前方父母的拖地长裙和西装,也算是感到了几分安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家牛排餐厅外,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选择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
深冬的阳光透过有些微微茶色的落地窗洒落在身上,罗婧瑶十分冰冷的躯体终于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美美的吃了一顿味道还算不错的西餐,三口人再次乘坐电梯下行到了三楼,按照墙壁上悬挂着的指示牌,顺利的来到了音乐厅。
演出的最后,罗婧瑶是被毛佩兰的一巴掌拍醒的。
没有任何瞧不起演职人员和高雅艺术的意思,实在是出来旅行的这段时间,她每一天都倍感疲惫。
要做攻略、要带路、要提包、要帮忙拍照,更重要的是要全程维持着高涨饱满的情绪,使老两口在精神上感到极致的愉悦。
之所以预订了这场游轮之旅也是因为她有些扛不住了,反正游轮就这么十多层的地方,人也丢不了,是个能放手随他们去探索的好地方。
只要停靠港口那几天她把人看住了就好,剩下的日子完全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尽情的摆烂。
回过神的罗婧瑶怀着抱歉的心情,将掌声送给了台上正在鞠躬谢幕的演职人员,然后便站起了身,跟着涌动的人流出了音乐厅。
没想到的是,毛佩兰很快就被另一边的cb给吸引住了。
在自家母亲三分祈求、七分命令的盯视下,罗婧瑶认命的微微垂了头,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他们走进了那家俱乐部。
震耳欲聋的音乐,嘈杂鼎沸的人声,台上奋力扭动的、接近光裸的各色躯体以及舞池里紧紧相贴的人群,就这样编织出了一副纵情声色的奢靡画卷。
罗鸿辉很显然对这种地方不大感冒,全程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偏毛佩兰兴奋的像个孩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时不时的还要问几个问题。
在俱乐部里走了两圈,罗婧瑶才终于发现了一张位于角落里的小圆桌,确定身边的两个人在高脚椅上坐定后,她便抬手叫来了服务员。
点了三杯酒精含量极低的鸡尾酒,趁着毛佩兰和罗鸿辉一边喝酒一边咬耳朵互相交流的功夫,她拄着下巴开始接连打起了哈欠。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来,顿时让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罗婧瑶清醒了过来,她扭过头循声望去,越过影影栋栋的人,看到了此时舞池中央的情况。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牛仔短裤和黑色的抹胸背心,肚脐上的水钻在俱乐部迷幻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她那被凌乱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脸,却透出了几分诡异之色,正声嘶力竭的冲着身边的每个人大声的嘶吼着
“啊”
那些跳舞的游客显然是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纷纷后退避让着,很快舞池中央就变得空旷了起来,只有那名女子依然留在那里叫喊着。
随着游客们的指指点点,一些窃窃私语也窜进了罗婧瑶的耳中,有的是华语、有的是外文。
大多都是在讨论猜测,舞池中央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哎呀我的天老爷”圆桌对面的毛佩兰也是一下子就瞪圆了眼,捂着胸口疑惑着“这妮儿是怎么了”
迅速的伸出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看热闹的女人,罗婧瑶不放心的又神情严肃的叮嘱了自家父母几句,之后才起身从乱哄哄的人群中穿过,伸长了脖子注意着舞池中央。
没过两分钟,就有一伙人从另一边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其中两个上前伸出了手,试图去抓那个状若疯癫的女人。
“啊”
意料之中的,年轻女子表现出了很强的攻击力,张大了嘴恶狠狠的朝着其中一个人的手臂用力的咬了下去。
好在那人的反应还算敏捷,堪堪避开了她的攻击,后退了两大步后,一脸的心有余悸。
见状,那群人便只能又分出了两个,绕到年轻女子的身后,趁其不备分别抓住了那两只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的手。
因受到了钳制,对方不甘心的挣扎了起来,微微仰起头,发丝滑落便露出了一张还算漂亮精致的美人面。
只不过眼下那扭曲的五官看的人心底发毛。
在局面得到控制之后,那伙人里站出了一名微胖的男子,身上穿着短裤和花衬衫,脖子上、手腕上都挂着晃眼的金链子。
男子冲着四周双手合十,抱歉的开了口“她喝多了,酒品不怎好,我在这里向各位赔个不是”
见状,受到惊吓的游客们自然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很快那伙人就拖着年轻女子离开了。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眼见那年轻女子被带走的时候没表现出任何的异常,甚至还十分依赖的靠在了其中一个人的怀里,罗婧瑶便也放弃了深究的打算。
自己现在不仅身处外地、在海上飘着,身边还带着毛佩兰和罗鸿辉,理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想着,她就回到了小圆桌边,在和父母打了声招呼后,就径直去了卫生间。
途中,她从一个卡座前经过,却意外瞟见了刚刚在舞池中央发疯的那个年轻女人。
这会儿人正倒在卡座里的沙发上,褪去了方才的狂躁,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女子的肚子上还盖着一件外套,旁边有几个人正在推杯换盏的喝着酒,气氛热络。
见对方的确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罗婧瑶的一颗心稍微落了地,缓缓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进了洗手间。
解决完生理问题,她来到了洗手池前打开了水龙头,微凉的水从手指间滑过,原本混沌的脑子恢复了几分清明。
外面震耳欲
聋的迪曲在这里听着有些断断续续的,空气中依然弥漫着那股烟、香水及酒混杂在一起的、酸涩难闻的味道。
抽出一张纸擦干了手上的水珠,罗婧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倒是收到了不少消息,只可惜属于林嘉凡的那个对话框仍是静悄悄的。
这时,女厕外响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接着,便是一道气急败坏的女声“搞什么走路不看路的,你是瞎了吗”
“抱歉。”
低沉的男声传了进来,成功的让罗婧瑶回信息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强忍着后脊背忽然升起的凉意,她抬起了头,透过面前的那一大面镜子,看向了身后女卫生间入口的方向。
“算了”女声没好气的回应道,下一秒一个气鼓鼓的女人就推开门冲了进来。
来人身材姣好,穿着一身性感的亮片连衣裙,微长的焦糖色卷发散落在脑后。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翻出了一根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才扭着腰进了其中一个厕所隔间。
就在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罗婧瑶瞥到了门外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她来不及细想便快步追了出去,看到的却只有空荡荡的昏暗走廊,和一对儿倚靠着墙壁,在无人注意的地方啃的正激烈的小情侣。
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罗婧瑶忽地扬起了嘴角,笑的有些自嘲。
用力的拍了拍因为酒意上涌而发起了烧的脸颊,她迈开步子回到了圆桌前,叫上毛佩兰和罗鸿辉,便走出了这间cb。
等到三人分别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时间已然来到了后半夜。
只瞄了一眼夜间漆黑如墨的海面,罗婧瑶便拉上了玻璃推拉门前的窗帘,简单洗漱过后就上床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竟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
隔壁房间静悄悄的,想来毛佩兰和罗鸿辉早早就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惬意的叹了一口气,她伸了个懒腰,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身慢吞吞的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等到一身清爽的拉开了房门,罗婧瑶一个垂眸便注意到了外面门把手上挂着的衣服。
她皱着眉拿起衣挂简单的看了两眼,是一件纯白色的牛仔热裤和一个露脐的系脖小背心。
瞄了一眼窗外那阳光明媚的天气,今天外面的气温的确要比沪市高上几度,可若是穿这身出去,她还是会冻僵在如刀片一般凌厉的海风中。
认真的思考了一番如此着装在深冬户外生存下来的可能性,罗婧瑶潇洒的把手中的衣物甩在了沙发上,穿着身上的牛仔裤、卫衣外加羽绒马甲,毫不犹豫的出了门。
她显然没有去寻找毛佩兰和罗鸿辉的意思,而是乘坐电梯一路下行,在五楼里选择了一家咖啡厅,进去吃了一顿早午餐。
这样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的人生属实是有些美妙,罗婧瑶舒舒服服的窝在了单人的沙发里,眯着眼开始神游
天外。
嗅着空气里浓郁的咖啡香气,她想着辛辛苦苦奋斗了十多年,提前退休果然是自己应得的。
本作者徐小喵提醒您最全的每次开门都到了案发现场尽在,域名
只可惜,这样的安静环境并未维持多久就被一阵略显尖厉刺耳的交谈声给打断了。
那是几个身段婀娜的女人,瞧着年纪都不大,她们衣着时尚,妆容精致,脚下都踩着高跟鞋,一路笑着来到了这家咖啡厅。
直起了身子,罗婧瑶拿过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咖啡。
好巧不巧的,那几个人竟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坐定。
见此情景,罗婧瑶干脆一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随即滑开了手机屏幕,打算发个信息给毛佩兰,看看二人现在的具体位置。
结果,那些女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眉头一跳。
“cathy,我可是听说你昨晚在cb的壮举了,拜托,会不会太夸张”
然后便是几声细碎的娇笑。
罗婧瑶好奇的抬眼看了过去,意外的瞟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昨晚在cb舞池中央耍酒疯的年轻女人,一个则是昨天晚上冲进女洗手间抽烟的那位。
被唤作cathy的年轻女人倒是没见半点涩然,只无语的一摊手“一高兴就玩大了。”
后面几人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些什么话,罗婧瑶也没有什么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见状就起了身,准备离开。
总之看到对方人没事,还是挺值得高兴的。
一边低头回着毛佩兰刚刚发过来的消息,她一边向外走着,就在即将走出这家咖啡厅的前一秒,迎面走来的一个人与她擦肩而过。
罗婧瑶后知后觉的停住了脚步,呆愣愣的站在了原地,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如擂鼓一般。
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的扭过了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