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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取神明那刻(5)
    人生的一半是在欲语还休、扭头不看和沉默寡言中度过。

    加缪

    宿醉后的头疼还纠缠着卡维,迎面撞上的艾尔海森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你昨晚去喝酒了还喝得神志不清,呼呼大睡”

    卡维昨天确实酩酊大醉。

    九方非要缠着他玩游戏,他输了就喝酒,九方输了喝咖啡,虽然并不公平,但看在九方开心的份上,卡维还是大度地接受了。

    然后卡维就被灌了一杯又一杯,他很快就神志不清晕了过去。醒了后,发现自己在妮露小姐的屋子里,妮露事后解释到是九方把卡维安置在这里的。

    虽然卡维不知道艾尔海森是怎么知道的,但这不妨碍他下意识地和艾尔海森拌嘴,“是又如何,这与你艾尔海森有什么关系。”

    “没有,”艾尔海森摇了摇头,像是自嘲又像是阴阳怪气,“跟我当然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奉劝酒量不佳的大建筑师少喝点酒,不然”

    艾尔海森心想,自己真是疯了,卡维的死活与他艾尔海森有什么关系,他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自讨苦吃。

    接下去的话艾尔海森没有说,但卡维知道肯定是来挖苦他的。还没有等到卡维回敬,艾尔海森就冷着脸,撞开拦在他面前的卡维走了。

    卡维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也不知道艾尔海森吃错什么药了,一大早火气这么大。

    还好,好脾气的卡维学长,不会跟艾尔海森学弟计较太多。

    说回九方,她睡了美美的一觉。

    被子就像羽绒一样舒服,身下的床垫又那么的柔软。这可比我在愚人众的沙发舒服太多了,她才睁开的眼睛就又闭上了,挣脱被子的怀抱实在太考验九方的毅力了。

    “你醒了吗”

    病床旁边的赛诺可没有忽视九方刚睁开的眼睛。

    他在室内没有戴那顶紫色的胡狼帽子,白色的头发就露了出来,发丝倒没有男孩子的毛躁,像丝绸一样顺滑地垂了下来。没有经过打理的刘海遮住了一只锐利的眼睛,另一只眼睛则在暖色的灯下,被光遮住了锋芒,看人便柔和了起来。

    怕惊扰了病人,赛诺的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

    “赛诺”

    九方一时之间没有听出这是赛诺的声音,胡狼少年无论何时都是正义凛然和精神抖擞的,更何况,他还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九方说过话。

    她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摘下帽子的赛诺简直换了一个人,他的气质更加柔和,红棕色的眼睛就像流淌着蜜糖。

    “嗯怎么了吗”

    赛诺注意到了九方探寻的目光,他不解地微微侧头看向她。

    “没没什么。”

    九方很快就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

    赛诺刚才歪头看她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白毛红瞳的小猫咪一边眨巴着眼睛,一边用爪子勾了勾她的手心,小猫咪当然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九方可不敢再看,她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伸手亵渎了赛诺。

    “你醒了就好,提纳里帮你检查过了,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其余的事,我们已经问过艾尔海森了,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如果提纳里在,一定会拦着赛诺,不让他在女孩子刚醒的时候就问她被俘虏的细节。

    赛诺其实也想到了,但他不觉得九方是个脆弱的人。提纳里总是会过度保护他身旁的人,赛诺承认这很体贴,但他有他的处事方式,他期望的是九方变得足够强大,而不是总躲在其他人的庇护下。

    九方思考了一下,她已经把一部分愚人众的脏水泼到了倒霉蛋组织身上,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再栽赃陷害的了,“嗯具体的细节,我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我晕乎乎地被艾尔海森救起。抱歉,赛诺,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那个组织已经被我们覆灭了,虽然还有一些残党,但他们逃不掉风纪官的追捕,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赛诺不想九方与这个组织再有什么牵连,很多时候知道的越多,越会把自己置身危险,为了防止少女问东问西,赛诺打算用赤念果堵住她的嘴。

    他拿起一颗赤念果,用刀轻轻拨开红色的皮,甜美的汁水就迫不及待地从果肉中溢出,“吃吗”

    这正合了九方的意,她本来还打算装作无知少女多少问点什么。虽然赛诺知道的她全知道,赛诺不知道的,她还是知道。

    这下不用装了,九方乐得轻松,她甚至还指挥起了赛诺,“我想要削个兔子样,可以吗”

    “兔子吗好。”

    赛诺没有拒绝她,他的手指上下翻飞着,赤念果的汁水很多,但他娴熟的技艺一点也没有让手指沾上黏糊糊的红色汁液。不一会儿,一个红红的小兔子就雕了出来,赛诺把它放在盘子上递给了九方。

    九方接过了盘子,如果是白色的应该会很可爱,但红色就像兔子被剥去了皮,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什么嘛,还以为会很可爱,简直就像被剥皮的兔子一样,好丑。哈哈哈哈。”

    “是你要兔子的吧,不许嫌弃它。”

    赛诺有点恼了,他明明想哄九方开心,但是九方居然嘲笑他的兔子丑,不过,他看了一眼兔子确实是不太可爱。

    再笑下去,赛诺怕是要生气了,九方尽力压抑住自己的笑意,“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抛开它不可爱的一面不谈,它还是挺可爱的。”

    她拿起勺子,“兔子就乖乖地被我吃掉吧。”

    “幼稚。”

    赛诺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谁,一下班就拉着九方打牌。

    手指轻扣发出了礼貌的敲门声,在得到门内的许可后,一道金色的身影就抢先提纳里一步从门后滑了进来。

    “卡维。”

    提纳里有些头疼地唤了青年一声,卡维在听说九方的遭遇后,就担心得不得了。虽然提纳里在路上三番五次强调九方没什么事,但还是拗不过卡维,只好带着他一起来探望九方。

    少女此时还穿着昨天和他喝酒的那身衣服,嘴角有一些可疑的红痕。

    难道是被那群穷凶极恶歹徒殴打了吗卡维又心疼,又内疚,他昨天要是不喝醉,九方就不会被虏走了。

    “你”

    卡维本想问九方还好吗,但内疚和心疼混杂的情感就像面纱捂住了他的嘴。很多时候,语言是没有办法传达一个人的心的。他只是个建筑师,可没有知论派的巧舌如簧。

    “卡维学长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九方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卡维,对卡维的,她有点愧疚,但不多。

    等到她看见卡维一副眼眶微红,眼泪欲落不落的样子,她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良心却突然开始痛了起来。

    “对不起要是我没有喝醉就好,你就不会遭遇这些了。”

    她被歹徒虏走一定很害怕吧,但是她却没有怪我,反而还在安慰我。

    他刚才还没有哭,但一听到九方在安慰他。他那深陷的眼窝里就出现了几滴亮晶晶的东西,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水,眼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泪珠就顺着脸向下不住地淌,留下斑驳的痕迹。

    卡维不想让九方看见自己的失态,他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滴落在洁白的被褥上。

    此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他,另一只手则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发丝,少女充满怜爱和温柔的声音近在耳边,就像母亲在安抚她受惊的孩子,“我没事的,我就在这里。卡维学长什么也没有做错。”

    卡维好久都没有哭过了,他上一次这么哭,还是在母亲改嫁时。明明母亲找到了新的幸福,卡维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但祝福的话语下,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流。卡维没敢让母亲看到,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个孩子。

    九方长得不像他的母亲,他却感到了一股久违的安心感,一瞬间就像是回到了被无限度的宠爱和宽容的孩童时期。

    这样的情绪却让卡维更加抬不起头。

    他非常在乎自己的外在,他拼了命想要给大家展示一个宽容、友善和可靠的学长形象。他看上去那么潇洒,又是那么的才华横溢,仿佛挥挥笔就能完成精巧的设计。但是只有卡维知道,那全是假的。

    他每日都花时间梳理羽毛,就像一只耀眼的孔雀,但是他的家却阴暗破败,那里只会有他一人;他装作轻松,与大家高谈论阔,实则几乎每天都要熬夜修改一遍又一遍的设计稿;他看似交友甚广,与朋友无话不谈,但是他从未提起自己的不易与辛酸。

    因此,他害怕艾尔海森,他总能一眼戳穿卡维的伪装。

    而现在,他戴的面具被他自己摘下了,那个脆弱、孤独和胆小的卡维出现了。

    九方,卡维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奇怪的是,他害怕被艾尔海森戳穿,但并不害怕面前的少女,实际上他想要卸下所有的伪装,落入她的怀抱,在她的怀里静静地沉睡。

    “你哭够了没有。”

    一道不客气的声音打断了室内沉重的气氛。

    “赛诺。”

    提纳里有些为难,这个沙漠矮子从来都不看任何气氛,但他提纳里可是会替赛诺感到尴尬的人,尤其是挂着泪珠的卡维面带怒意地回头瞪赛诺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在的”

    被人打断了情绪,卡维也伤心不起来了。他吓了一跳,他身后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我一直都在。”

    赛诺觉得莫名其妙,这个金发男突然闯了进来,然后看着九方就开始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九方马上就要命不久矣了。

    而且,他这么大一个人,坐九方旁边,这个金发男硬是看不见他。赛诺本来就讨厌别人哭,男人哭就更讨厌了,他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才打断了他。

    九方倒是没良心地看了看赛诺,又看了看卡维,她被室内这滑稽的一幕逗乐了。

    干得好,赛诺。

    九方在心里赞扬他,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卡维学长,况且也是她对不住学长在先,昨天不仅灌醉了卡维,今天还把卡维弄哭了。

    提纳里看着满室的混乱,狐狸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唉,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早知道就把艾尔海森一起拉来了,艾尔海森那么可靠,一定能镇住这一屋子牛鬼蛇神。

    殊不知,此时的艾尔海森却有“正事”要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