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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一朝·7
    月雫山火焰滔天,巨大的咒力如夜间骤然发怒的无垠海面,毫不留情地卷起几个奉命来斩杀她的咒术师,用力地砸在地上

    内脏猛然间碎裂,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口鼻流出。

    暄面色平静地坐在原地,只是抬手掸了掸肩上的灰。

    她肩上的纹路已经蔓延到了手肘处了,细细的,比烟丝还要细,她便没怎么当回事。

    几个五条家的一级咒术师痛苦地倒在原地,暄看到风铃上溅到的一滴血,眉目间倏然阴沉不悦。于是,蝴蝶化为尖刀,一下一下残忍地在他们的四肢百骸上割下密密麻麻的伤口,血液很快就把草地浸透了。

    “我说过了吧,”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在和最深爱的人呢喃,却让在场除她之外的人毛骨悚然,“我的咒力多到可以完全碾压你们五条家的每一个人,只有五条悟长大了,才有可能打得过我。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吧不然的话,我会直接把你们碾碎,不再留情哦”

    一只蝶慢慢悠悠地从她的指尖飞出来,瘫在地上的几位咒术师下意识瑟缩一下,拖着破破烂烂的身躯往后本能地挪了一点,却只见到这只冰蓝色的蝶停驻在风铃上,把那一滴血彻底地“烧”没了之后,就化成了一堆闪着荧光的齑粉。

    背后之人还没有说话,大抵是要这几个咒术师战到最后一刻的意思。

    暄扯了扯嘴角“想打消耗战的话,也不可能哦。毕竟你们要前来在月雫山刺杀我呢。”

    她的背后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粗嘎声终于响起“别挣扎了,我们有针对月雫的咒具”

    “其实死了也无妨。”暄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美得惊心动魄,“那你们的六眼神子就要经受成倍的痛苦了哦,能不能活过七岁都不一定呢。束缚这种东西,是必死的哦。”

    粗嘎声音惊疑不定,勉强压下了暴怒之意“你做了什么”

    “只是立一个束缚而已啊,”她说,“强制他每个月见我一次而已,这样我就会替他分担一半的痛苦。”

    “区区一半痛苦而已,悟大人不可能承受不了。”粗嘎声恢复了一点气势。

    “不,你们大概不了解我,”暄不紧不慢,“我选择储蓄痛苦,可以把这么多天的痛苦猛地归还给他。”

    背后之人瞳孔骤缩。

    “他现在真的很脆弱,我这么搞一下,可是真的会夭折呐。”

    她打了个响指。

    漫山遍野的火被咒力强行压了下去,彻底熄灭。

    暄无趣地挥了挥手“滚吧,记得让他每个月见我一次。”

    彻底离开月雫山之后,五条悟回望。

    却发现,原本在六眼看来很清晰的山峦外,笼上了一层看不透摸不清的雾气。

    “悟大人”身边的侍女望向停住脚步的他。

    落在肩头的蝴蝶已经消失了,他垂眸望着在两个罐子里安静地蛰伏的蝴蝶,突然来了一句“那些照片给我吧。”

    侍女错愕了一秒“月雫大人的照片”

    五条悟瞥了她一眼,对方立时就明白这是非常坚定的意思了。

    拍立得拍出来的照片有一种特殊的质感。

    小朋友摆弄了一下,忽然又出声“本宅应该有很多装着我的照片的相册吧。”

    侍女提起这个,连声音里都能听出来她的满心欢喜“是的呢从出生开始,悟大人就有好多位御用摄影师,迄今为止拍到的照片已经装满了十大本相册了哦”

    五条悟从对方的声音里,能听出那种不带分毫作伪的,由衷真挚的喜悦。

    他没由来地回想起,修行之初,他和暄的一场对话。

    “就算是因为你的眼睛,五条家对你的那些爱也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那时这样说。

    “那就,”五条悟想了想,“送一本给她。要送老子最帅的那本。”

    侍女的赞美之词一下子卡壳,脸上的各种情绪一下子混合夹杂着凝固在一起,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良久,她才艰难地道“嗯,好的。”

    小孩子总是一天一个样的。

    分别半月以来,暄收到了无数零零碎碎的礼物。

    有他心血来潮做的一罐牛轧糖、一沓满分的中文试卷、一套套漂亮的适合她的和服与各种礼服、一叠凭借印象画下她的油画纸、一封封薄薄的信有时更是无厘头的一根苹果糖,或者是做成标本的真蝴蝶,又或者只是随心所欲写下的演算草稿纸。

    当然,送来的还有小朋友自己的一本相册。

    他对自己长得多可爱显然有数,所有人夸奖他的时候他都可以习以为常地照单全收,唯独暄写信提到这件事情并且认真夸赞他的时候会很害羞,在下一封来信的时候会“斥责”她夸得太浮夸了。

    每个月见一次还真的只是见一次。

    暄终于明白为什么定下了一年修行一月的规矩每个月见一次的时候双方都会非常难受。也许是月雫山在非修行的其余月份,都不太欢迎另一种过分强大的力量的进入。

    但他们还是见面了。

    她会感慨小朋友长得快,小朋友还是照样别别扭扭地别过脑袋,别过去一会儿很快又会转回来,开始毫不客气地吐槽她。

    那些因为时间带来的生疏感就会在这一句句吐槽声中消散了。

    转眼之间就到了十二月。

    天寒地冻,万物休憩。

    上个月五条悟给她带了很多游戏卡带,她没日没夜地通宵玩,各种支线全部打通关,困得往后一靠躺在榻榻米上就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手足冰冷,她怎样睡去,就怎样醒来。

    房间里黑漆漆冷冰冰的,没有人气,没有说话声,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更不可能会有人往她身上盖一张毯子。

    有一瞬间会觉得很寂寞。

    十二月的第一天,暄就推开门,等待着新一个月的相逢。

    她的眼睫密密垂下,坐在榻榻米上等待这一月的拜访。

    十二月第一天,她的小朋友没有来。

    暄想,正常正常,过去几个月里,也有三号才来的。她干脆利落地在十二月一日的日历上画上了一个鲜红的大叉,迟疑了一会儿,又在“3”下面划了一根红线。

    十二月第二天,她的小朋友没有来。

    烤箱里的甜点烘焙得甜蜜,她一口一口地全部自己吃掉了。吃到后来觉得有点反胃,第一次尝试着开高度数的餐酒搭配着吃。酒精让她晕眩了半天,半夜醒来抱着马桶狂吐。

    十二月第三天,她的小朋友还是没有来。

    暄发呆了很久,才把所有的甜点收拾好,塞到冰箱里,突然开始回想自己以前是怎样度过那六年的。似乎是没日没夜地训练,但那时她并不感到寂寞。

    十二月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她的小朋友都没有来。

    没有消息,没有回音,她吸完了几乎两只手那么多包的烟,酒也喝了很多瓶。冷掉的烟灰堆成小山,她笑着想这是时间的骨灰,但唇角很快就耷拉下来。酒精让人不知今朝,所有感官都钝化,“期待”二字被模糊。

    暄醉意满盈地躺在榻榻米上看天花板的时候,有一刹那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母亲温暖的子宫,羊水暖融,那时候她不需要与外界交流,也不会觉得如何,母亲的子宫就是她整个的宇宙。

    等到清醒一点的时候,她又张开五指,用力地拍在了额头上。

    想什么呢,她哪有母亲。

    她本就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没有来路,不知归途。

    连灵魂都好像在变薄,瘦削,脆弱,沉默。

    肩上的纹路线逐渐蔓延,仿佛绵密黏腻的蛛网,一层层编织开来。

    十二月七日的傍晚,她读完了一本书。她盯着书页插画上金黄的麦浪,有些怔然她是不是被驯服了

    远处灯火昏昧,只有她自己的咒力蝴蝶在闪烁着荧光。

    倏然之间,暄的心口重重一跳

    她看到了。

    阔别许久的小朋友一个人猫猫祟祟地上山来,身边没有跟着侍女。极远处有烟花砰砰的声音,她在一片流光溢彩之中,看到了跑到她面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的猫崽。

    “我呼我本来就打算打算今天来看你”他气都没喘匀就开始解释,顺带着把怀里超级长一只的五条猫猫抱得更紧了一点。

    还没来得及解释完,他便落入了一阵香气之中,随后而来的是对温度的感知。

    “落雪了,小悟。”她对着小朋友这样说,“生日快乐。”

    这个拥抱持续得有点久,猫崽抱到后来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把手里的玩偶递给她“生日快乐啊暄,这个是礼物。”

    她显然怔了一下,完全没想起来自己也是同一天生日的。

    “你居然连自己生日都记不得”猫崽又要炸毛了,“我可是千辛万苦才逃了我的生日宴来和你一起过生日的诶你居然记不得”

    回答他的是第二个密不透风的拥抱。

    其实这样的拥抱很难受,因为不在修行月。

    可是见到小朋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心底某一隅被嵌合了,过去那么多天的沮丧、消极,乃至埋怨都消解得无影无踪。

    暄接过五条猫猫,在猫猫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超级可爱啊,我很喜欢。”

    小朋友突然红了脸,通红的那种。他似乎想要抬起手,但又强迫自己放下了。

    他磕巴了一下,忽然说道“不行,暄以后不能这样对它你见到它也要像见到老子一样恭恭敬敬”

    可恶啊,这是跟老子共感的啊

    猫崽红着耳朵忿忿地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