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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两点整,国庆节文艺汇演暨老年社团活动大赛准时开场。

    负责主持的是社区公园负责人,他先朗读了一篇自己写的抒情诗又臭又长,接着感谢了街道办的大力支持、以及社团们的的踊跃报名,最后又隆重了介绍了本次比赛的特约赞助商x家乐超市。

    作为奖品的两千枚鸡蛋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纸托盒里,在舞台旁边堆砌成一座醒目的小山,让所有嬢嬢爷叔们都挪不开眼。

    在经过长达二十分钟的漫长开场白后,这场堪称“决战社区公园之巅”的比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直到这一刻陈咚才发现,原来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社团绝对不止广场舞和交际舞两个社团,其他社团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摩擦。

    太极剑和合唱团针锋相对,因为他们曾经抢过同一个二手音箱;

    模特队和健走团积怨尤深,因为他们统一采购的运动鞋撞了款;

    花样毽子队和秧歌队互不理睬,因为他们的活动区域彼此重叠

    区区一个社区公园文艺汇演,气氛却如此焦灼。

    当初金庸老先生写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都没有这个刺激。

    现在还不到上场的时候,交谊舞团的嬢嬢们都坐在前排看表演,陈咚生怕被团长逮住画妆,干脆坐到了最后一排。这个位置可谓是“坐观全局”,足以看清每个社团的小动作。

    他一边吃着嬢嬢塞给他的肉包子,一边兴致勃勃地观察这些人际关系复杂的社团,思考如何加工运用到自己的小说里。

    他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没带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了,这些鲜活的素材源源不断向他涌来,他只有两只耳朵、一双眼睛,实在是记不过来。

    因为他偷听得太过入神,没注意到一块肉馅从包子里滚了出来,在他的掌心留下一条油汪汪的污迹。

    “哎呀”就在他手足无措时,身旁递过来一张纸巾。

    “别着急。”韩峋说,“还有很久才上场,你不用吃得这么急。”

    陈咚怪不好意思的,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忙着偷听八卦才吃得如此狼狈。

    他接过纸巾擦擦手,侧头看向身旁的韩峋。

    韩峋被老板派来送茶,但他消极怠工,绝不主动推销,两桶茶水到现在还剩下一桶半。他小推车里的宣传单根本没发出去几张,即使有人拿走,也是为了垫屁股。

    陈咚替他发愁“你要是没发完传单,老板会不会批评你啊”

    “没关系。”韩峋淡定道,“散场的时候我会全部送给收废品的阿姨。”

    陈咚“你这种打工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咖啡店是你开的呢。”

    他们正聊着天,小推车旁走来几位爷叔。

    为首的老头个子瘦高,满头银发,打了厚厚的发油,银发全部梳拢到耳后;旁边跟着一个体型偏胖的老头,看起来有些面熟。所有爷叔们都穿着统一订做的深红色运动服,胸口印着“中国”二字,脚下踩着一双配色统一的足力健运动鞋,宛如复制粘贴的几胞胎。

    “小伙子,我记得你,你们是隔壁咖啡店的吧”瘦老头认出了韩峋身上的制服,“你们这是在卖什么,咖啡还是茶”

    “是免费茶水,不要钱的。”韩峋见他们的穿着打扮,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他问“请问您是哪个社团的”

    “我是广场舞队的队长,我身后的都是我们的骨干成员”瘦老头语气自豪,“你可以叫我们公园王者、冠军种子、文艺汇演之星随你怎么叫都可以。”

    韩峋有些不解现在都流行给自己起这么多代号吗

    不过,韩峋还是决定尊重人家的命名权。

    他说“这位公园王者、冠军种子、文艺汇演之星,很抱歉,茶水不能给你们。”

    “啊,为什么”

    “因为咖啡店的茶水是给交谊舞团的。”陈咚早就忍不住了,他鼓起勇气接话,“交谊舞团是我们店的老客户,老板知道嬢嬢们今天比赛,所以特地送来免费茶水。您不是交谊舞团的成员,就不能喝。”

    这话一出,队伍里的胖老头aka背叛者老刘一张脸立刻涨的通红。

    “不过是两壶免费茶,我们还不稀罕喝呢。等等,我知道你是谁了”老刘瞄到陈咚身上的西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听人说,我走了之后花开富贵找了一个秘密武器代替我的位置,据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我本来以为是哪个队员的孙子,哪想到是你”

    “没错,就是我”陈咚虽然脾气软,但他并不怕事,“虽然我只是一个孙啊不对,一个新人,但我对组织很忠诚,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刻投靠敌营,泄露舞团机密。”

    “你、你、你不要胡说八道”老刘被戳中痛处,强撑硬气,“谁泄露舞团机密了那些舞姿又不是花开富贵原创的,她也是从网上教学视频里学的凭什么她可以跳,我们就不能跳了”

    眼看老刘越说声音越大,韩峋不着痕迹地踏前一步,半个身子挡在陈咚之前,隔开了陈咚与几位爷叔的距离。

    他沉声提醒他们“您别这么激动,难道没发现大家都在看咱们吗”

    老刘一愣,四处看去正如韩峋所说,原本坐在他们前面几排的观众和其他社团成员,都被这边的争执所吸引,一个个探着脖子往这边看。

    “那边吵什么呢”

    “看衣服应该是广场舞队吧”

    “奇怪,那个胖胖的老头是不是交谊舞团的老刘他怎么去跳广场舞了”

    “我听了一点儿,好像是他们想蹭免费的茶水,但茶水只给交谊舞团,老刘就跟那两个小伙子吵起来了。”

    “老刘是跳槽了还是被挖角了”

    “我看了节目单,广场舞队和交谊舞团是居然排在一起,广场舞队第8个节目,交谊舞团第9个”

    “哎呀,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周围人的议论声根本不避讳当事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热闹得像是开了弹幕功能。

    老刘心虚又理亏,被这么多老邻居指指点点,哪里好意思黝黑的皮肤也遮不住他涨红的脸色。

    “老刘,”关键时刻,广场舞队的队长拽住他的胳臂,“我记得公园外面就有一个小卖部,咱们去那里买水。”

    有了这个台阶,老刘只能强压下一肚子怒火,点点头,跟着广场舞队的其他成员一起走了。

    不过他离开前,向陈咚和韩峋撂下狠话“你们两个没礼貌的小子听好了你们咖啡店,永远失去了我这个尊贵的客户我会向你们老板投诉你们的”

    韩峋“”

    陈咚望着广场舞队远去的背影,疑惑地问“他在咱们咖啡店消费过吗”

    韩峋仔细回忆“好像没有。”

    每次都是其他人结账。

    陈咚“那他见过咱们老板、有咱们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韩峋斩钉截铁“肯定没有。”

    陈咚松了口气“这么看来,失去这个尊贵的客户,咱们老板的存款也不会少一分钱的。”

    “阿嚏”此时的咖啡店里,站在岛台后的男人重重打了声喷嚏,“奇怪,谁在念叨老子”

    正值下午两点,咖啡店里的上座率并不高,只有零星几位客人坐在桌旁读书工作。

    今天是国庆节放假的第一天,柴骏昨晚陪客户在酒吧嗨到凌晨三点。刚囫囵睡下没多久,他就被韩峋的八个电话喊醒,让他过来帮忙看店。

    切,这破店有什么可看的一天的营业额才几百块,哪里值得他大费周章过来当门童。

    柴骏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倚在咖啡机旁,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他觉得他的好兄弟韩峋最近有点怪,不知道脑子打错了那根线,非要开这么一家咖啡店。

    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师兄弟,不过专业不同。柴骏毕业那年,听说计算机学院大二的一个师弟捣鼓出一个a,在年轻人里还蛮火的。柴骏这人特别喜欢交朋友,在人堆里如鱼得水,脸皮厚的能当防弹衣,他特地跑到计算机学院去找韩峋,死乞白赖打招呼、加微信。

    后来柴骏毕业后进了一家投资公司,他脑子快、会来事儿,在行业里混的风生水起,没过几年tite节节高升。又过了几年,他牵线搭桥,帮韩峋把那个软件卖了个天价,他也从中抽了一笔可观的佣金。

    他知道在外人眼里,他和韩峋的关系不算是朋友,而是“豺狼掮客”和“下金蛋的母鸡”,全靠金钱维系感情。

    但谁说豺狼和母鸡之间就不能有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呢

    至少别的母鸡不会叫豺狼来守咖啡店啊

    想到这里,柴骏敲了敲身旁的咖啡机,心情很好地吹了声口哨。

    忽然,咖啡店的大门被推开,一位新客人走了进来。

    新客人蛮年轻,但身上没什么年轻人的朝气,只有一身被工作摧残了八百遍他还要爬起来继续996的死气。

    他走到点餐岛台前,翻阅起桌上的水单,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心仪的饮品“要一杯燕麦拿铁,双倍不,三倍浓缩。”

    “抱意思啊先生。”柴骏毫无愧疚之心地说,“今儿咖啡师没在,所有咖啡都做不了”

    “咖啡师不在”年轻人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柴骏。

    嚯柴骏眼前一亮,直到这时才发现,面前的青年长得还挺有味道的。他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帅或俊,他是淡颜系长相,眉眼如晕开的水墨,神韵内敛。

    只是因为他身上的社畜气息过重,才让人会在第一时间忽略他的外貌。

    “我好不容易休假一天,想来看看咖啡哥长什么样,没想到他居然不在”年轻人低声嘀咕了一句,柴骏没听清。

    柴骏“你说什么”

    “没什么。”年轻人问,“你也是这里的店员”

    柴骏想起韩旭的叮嘱,嬉皮笑脸地说“不,我是老板”

    年轻人“”

    “怎么了”

    年轻人退后一步,仔仔细细打量起柴骏,见他神色轻挑,头发很臭美的用发胶打理过,不论是身上的衣服还是腕间的表都能看出价格价格不菲年轻人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

    “原来你不是咖啡哥,是傻大款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