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路走着。
狱寺君忽然开口“喂,你干嘛一直踩黄线啊”
这好像是他今天不对,应该是自认识以来,第一次主动向我搭话。
我低下头,看看脚下用于区分车行道与人行道的黄线。
他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尽管心生狐疑,我还是回答道“这是我个人的兴趣。”
与其说兴趣,倒不如说是“习惯”一类的东西。最开始只是出于好奇,在小时候的某天尝试了这种行走方式。后来就上瘾了。只要看到路面上贴着黄线,我就一定会踩上去、沿着它的轨迹慢慢行走。
这样会有一种走在悬崖边的乐趣。没尝试过的人通常是无法理解的。
狱寺君“哦”了一声,然后往前丢了一颗炸弹。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我前方的黄线被炸断了。爆炸造成的巨大冲击波使我和狱寺君的发丝飞扬。
我“”
我咔吧咔吧扭过头,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狱寺君。他酷酷地移开了视线,没有半点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这家伙,难道是小学生吗
我鼓起脸,盯着前方差不多2米长的断裂,以及更远处、那仿佛无尽的延伸出去的黄线。
要从这头的黄线上走下来吗要假装若无其事、直接绕到后面没有断裂的地方吗可中间的断裂实在令人难以忽视。就此放弃什么的不是超可惜吗
我的心情就和濒临融化的芝士一样焦灼。
虽然只要挥挥手就能让路面恢复原状,但一旦这样做,说不定就会演变成狱寺君不停丢炸弹、我累死累活不停修复的局面
那样不就显得我像个被人耍着玩的超级大白痴吗
我才不要咧
我的大脑再度疯狂旋转起来。最终,在狱寺君好整以暇的注目中,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
后退3步。
助跑。
起跳。
在空中720度托马斯回旋。
落地
我稳稳降落在了黄线的另一端。
顺带一提,我完全知道这是怎样的怪异之举。如果这画面被第三个人看到,对方一定会认为我是什么脑子不对劲大白天出来行走的白痴妖怪。
正因为此,所以我全程都没松开狱寺君的手。他就这么被我拉扯着,做出了几乎完全一样的愚蠢之举。
“”
直到落地,狱寺君还久久不能回神。他大张着嘴巴望着我,眼神充满费解,有一瞬间简直如初生的婴儿般无邪。
如果注定要变成白痴,那么死也要把剩下的人都拖下水
一个幸存者不留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一旦这么做了,人生就会变得轻松起来。毕竟藏起一个白痴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之放进白痴堆里。
“”
慢慢的,狱寺君的额角化为了“井”字的迪斯科舞台。他那扭曲泛青的面色正可谓“自作自受”的典范。
我朝他露出一个绝对能让他火冒三丈的微笑,却发现他的视线掠过我,定格在了更低的某处
我跟着低下头,看到了紧紧握在一起的、我的左手和狱寺君的右手。
啊咧
等等,明明起跳前还只是一“点”相交,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震惊得瞪大了双目。一股奇妙电流从指尖蹿起,“嗖嗖嗖”逆流而上,直抵脑仁深处。dodokidoki
我浑身一震。
跟着我一起抖了抖的狱寺君“”
他“噌”地一下就把五指张开了,然后猛地一甩,似乎想把我甩脱。但我没让他如愿。
狱寺君的手臂转了360度回到原位。我们的姿势毫无变化可言。
我“”
狱寺君“”
“喂。”他的语气十分阴郁,含义不言自明。我没理会,只是继续盯着他的手发呆。
仔细一看,狱寺君的手长得好漂亮呀。手指细长细长的,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薄薄的手背上,青筋若隐若现
dodokidoki
这样的手却只用来扔炸弹,不是太可惜了吗明明是这么这么艺术的一双手。
这个想法只是很朦胧地存在了一瞬。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很珍惜地捧起了他的手、放到颊边轻轻蹭了蹭。
“”
狱寺君那种纯洁如婴儿的震惊表情又出现了。
皮肤好烫啊,是与冷淡性格截然相反的温度。还是说,这恰恰反应了其本质呢
喜欢。
我抬眼望着狱寺君。
目光相触的一刹那,他猛地撤回了手,眉毛深深、深深地拧起,脸却微微发红,羞恼程度介乎于“小孩子被当面说不成熟”与“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年一不小心看到○○杂志”之间。
“我说你你这家伙果然是变态吗”
被这么低声喝问了。
用出乎意料的虚弱语气。
当着我的面,狱寺君把手捏成拳头,来来回回地擦了好几遍。
我总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刻意。一开始他好像也没有很生气,是到后面才越想越气、以致于摆出一副很夸张的嫌弃脸的。
我想了想,决定像牵手胜负一样冲他打直球
“因为狱寺君的手很漂亮,所以想要这样做。冒犯到你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他恶狠狠地说,“哪有正常人会突然这么做啊你这白痴章鱼女”
我“哦”了一声,一脸的无所谓
“可是之前说好的让我为所欲为欸狱寺君才是,不要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明明更过分的事都做过嘛。你真的好纯情哦。”
“”
狱寺君的脸更红了。一团白气从他头顶“噗噜噜”的喷出,很是蒸腾。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害羞,后来才发现这是怒火高涨的表示。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七窍生烟啊。
我修好了被炸开的道路,使得狱寺君免于被马路之神与交通警察诅咒的命运。
然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继续手牵着手往前。
我开心得散发着小花花。
狱寺君看起来快吐了;浑身散发出一种极度阴暗扭曲的可视磁场,好像黑洞一样。
路人纷纷向我们投来惊恐眼神。有一位宿醉的叔叔与狱寺君对视了3秒,然后恭恭敬敬连滚带爬地上交了钱包。狱寺君面无表情地收下了。
“和他一起出去玩也会很有面子吧”
我忽然想起同班女生针对狱寺君的评价。原来如此,我觉得自己逐渐理解了这句话。
和狱寺君待在一起时,时间似乎总不按照正常速度来。要不就慢得像在热牛奶,要不就是和吃薯片一样快。
现在的情况就属于后者。
仿佛只是消灭一袋迷你包装膨化食品的功夫,狱寺君就朝着某处一昂下巴,说
“到了。”
他言简意赅,充满不耐。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熟悉的并盛公园。里面人头攒动,一眼就能看到很多只小孩。
“原来狱寺君不去沢田同学家的时候会待在这里啊,”我说,“好有童心哦。”
“找个方便的地方待命而已。”他狠狠甩脱我的手,没对“童心”的说法有任何表示,似乎觉得直接漠视就足以展现出相当程度的嗤之以鼻。
我任由他挣开了。老实说,我对“牵手”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热衷了。刚刚牵了一路,先前那种电流窜过的奇异感受却再没回来过;或许只是静电吧,听说夏天也会有静电的。
我欢呼一声,跑进了公园里。
狱寺君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快点过来啦狱寺君”我大声叫他,“不要在公园里摆臭脸嘛来,笑一个”
“”
狱寺君牵起嘴角;脸上青筋“噼里啪啦”的炸开,瞳仁缩小到了名侦探○南里小黑人的大小。
我“”
狱寺君还是好看的。我想。但还是好吓人;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好看的。
也许他只是生性不爱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