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元妙原本想去唐可可上次过生日的那家清吧,但离学校太近,她因为网上那事而有所顾虑,害怕在那里碰见同校同学。
等出租车时,她特意跟祁熠提议:“我们能不能去远一点的?”
祁熠迟疑道:“那你的宵禁……”
姜元妙抓着他的手紧了紧,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我今天不想回宿舍。”
祁熠顿了顿,将她有些凉的手揣进兜里,“好,一切我来安排。”
如她所愿,祁熠带着她去了远离大学城的另一家音乐清吧。
推开门便脱离了夜的沉寂,步入悠闲又热烈的另一个世界,灯光被彩色玻璃切割成数个形状,斑斓的光斑在人的脸上身上晃过,鲜艳的鸡尾酒在吧台陈列,冰块在剔透的酒杯中碰撞,空气里弥漫着微醺的酒气,音乐声摇曳,谈笑声交织。
这是姜元妙一直好奇的世界,也期待了很久终于真正来到的地方。
可她今天却开心不起来,兴致缺缺地坐在沙发一角,视线始终在面前的酒杯停留。
一直在喝酒,其实也没觉得这些名字奇特颜色艳丽的鸡尾酒有多好喝,反而总能尝出淡淡的苦和刺激味蕾的辛辣。
又一杯酒下肚,她去拿酒杯的手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抓住。
祁熠轻轻摇头,示意她别再继续,“台上换驻唱了,是你喜欢的类型。”
他话音落下,音响里就传来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简单试了下麦,就开始唱歌。
这是姜元妙喜欢的音色,像嗓子里装了音响。
但她现在却没心情欣赏,甚至都没抬头往台上看,只觉得男歌手唱的这首歌好悲伤,让她眼睛起雾。
“我是不是真的跟人没有边界感?”她忽然问。
“可是要保持多远的距离,才算有边界感?是跟除了男朋友之外的异性,一点交集都不能有吗?”
比起询问,她更像是在茫然地自我怀疑,又像在求证。
“除了社团的事,我从来没和顾学长聊过其他东西,知道赵飞翔在大学交了女朋友之后,我也很久没找他聊过天,还有路逍……我和路逍的聊天记录,可以随时随地给你看,没有一点暧昧。”
眼泪在眼眶里积聚,她的脑袋垂得更低,也更动摇和沮丧,“我没有和别人搞暧昧,别人找我要联系方式,我都会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
“谁说你在和别人搞暧昧?”祁熠冷不丁开口,打断她的自我怀疑。
姜元妙低着头,声音低到尘埃里:“学校的表白墙……”
祁熠的声音落在她头顶,冷静地反问着:“表白墙明天说我劈腿,你也要相信?”
“怎么可能?”
一直垂着头的人终于肯抬起头,不顾眼里含着的泪,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你不把来搭讪的人气哭都很……难得了。”
祁熠眉梢一抬,“所以,你都肯相信我,为什么要怀疑自己?”
姜元妙方才那笃定的气势顿消,嘴唇不安地蠕动,“你肯定也看了吧……骂我的人很多。”
到底是第一次承受这么多这么大的恶意,堪比当头一棒的重击,她不由自主地变得怯弱瑟缩。
语言的力量太强大,成百上千条的恶意评价,即便只一天时间,也完全足够击垮一个人的自信,尤其是她这种从小到大都被保护得很好的人。
几乎可以说,今天是她出生以来最灾难的一天。
网暴致死,从来不是夸张之词。
祁熠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人多那方就一定对,更何况那些人都只看到片面之词就跟风。”
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也没脑子,去相信阴沟里的老鼠,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
姜元妙咬着嘴唇没说话,半晌,才摇摇头。
祁熠笑了下,拇指擦掉她的眼泪,“这就对了。”
姜元妙吸着鼻子问:“气气,我是不是很没用?被那些人一说,就哭成这样,我今天下午,连课都没去上。”
祁熠问:“那你今天下午在做什么?”
姜元妙弱弱地说:“背书,嗓子都背哑了……”
原来是背书背哑的,祁熠失笑,给她喂了一块西瓜果切,“那你背进去了吗?”
姜元妙叼住西瓜,点点头:“真是越难过的时候越专心,之前要背两天的量,今天一个下午就背完了。”
祁熠问:“那你还觉得自己没用?”
姜元妙愣愣地问:“我这也叫有用吗?”
祁熠说:“这种时候还能背这么多书,还能顾上学习和考试,怎么不叫有用?”
他鲜少有夸人的时候,姜元妙这次却没很欣喜:“可是我躲在宿舍不敢去上课,手机都不敢开机。”
“逃避是人的天性,今天这事发生得突然,你反应不过来才是正常人的反应,”祁熠说,“真要论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昨天没把网络上这种事的利害跟你说清楚,让你……”
“不对。”
姜元妙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祁熠看向她。
她杏眼圆睁,眼里已无雾气,而是盛满疑惑,“我们俩明明都没错,错的是造谣的人啊,为什么我们俩要在这里自责?”
似乎是搞清了事情的逻辑,她眼里的疑惑变成愤懑,说话的底气也足了起来,“该骂的是造谣的人和跟风骂我的人啊!”
祁熠仔细看着她,“想通了?”
姜元妙端起旁边的鸡尾酒,豪爽地一口饮尽,往桌子上一搁:“想通了!”
祁熠挑了下眉,“那送你个奖励。”
姜元妙眨了眨眼,“什么奖励?”
祁熠扬扬下巴,“三点钟方向。”
姜元妙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看过去,瞧见刚在那边吧台入座的一个人高腿长的帅哥,眉眼透着几分难以接近的冷感,恰恰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和往日看到帅哥时的
激动不同,她很快就收回视线,低着头,祁熠看不见她的神情,“不满意?”
姜元妙摇摇头,想把那点酸涩憋回去,却越发绷不住地扑进他怀里,闷声哽咽:“哪有、哪有你这样的呀……”
为了哄她开心,竟然亲手指帅哥给她看,这简直……太犯规了!
祁熠轻揽着她,拍拍她的脑袋,“别太感动,下不为例。”
埋在他怀里哭的人马上抬起脸,把眼泪擦干,带着哭腔说:“那你今晚多给我指几个。”
就知道她是这得寸进尺的德行,祁熠失笑,“行呢,小公主。”
-
姜元妙头一次喝酒,虽然都是低度数,但喝的量不少,后劲涌上来,她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不过她酒品不错,喝醉酒后不哭也不闹,就是话多,趴在祁熠的背上,在他耳边一个劲地碎碎念咕哝。
声音又小,不仔细听很难听清她说什么,仔细听了也会发现她说的话没一点逻辑,能一下子从天上的星星聊到大福被割掉的蛋蛋,跳脱得让人想笑。
祁熠背着她走去附近的酒店,拿身份证订了一间双床房,背着她进屋,将她放到其中一张床上。
她倒是养成了好习惯,一沾上床,立刻就很乖地把鞋袜脱掉,醉得胡言乱语,还会自己脱衣服,脱掉外套还不够,还要脱掉里面的打底衫。
祁熠没听说过她也喜欢裸睡,原本在旁边看戏,立刻走上前,弯腰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下步动作,“就这么睡吧,再脱会着凉。”
姜元妙摇头晃脑地嘟嘟囔囔,“我热……”
祁熠手心在她额头上探了探体温,又贴了贴她的脸,倒没发烧,是酒劲上来了,脸颊滚烫。
感受到他皮肤的凉意,姜元妙舒服地眯起了眼,在他要收手时,抓住他的手腕,仰着脸在他手心里轻蹭,“好舒服,多摸摸我吧。”
祁熠手指不自觉微蜷,她脸颊的滚烫蔓延到他的手上。
他垂着眼,指腹在她脸颊轻轻摩挲,声音很低,“真是不敢相信。”
姜元妙迷茫地看着他。
哭过又喝了酒的缘故,她眼尾残留着淡淡的红,眼里像蒙了层水雾,湿漉漉的,像无害的幼犬,茫然,又带着引人作恶的天真。
“不敢相信什么?”她歪着脑袋问。
祁熠的另只手蒙住她那双让人极有罪恶感的眼睛,“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我女朋友。”
姜元妙在他手心里弯起眼睛,睫毛尖扫过他掌心。
大概是他夸人的次数太少,尤其是这么直白的夸奖,即使醉了酒,也让她觉得惊喜。
她咧着嘴傻笑:“嘿嘿嘿你是在夸我吗……”
祁熠也被她这傻笑声逗乐,松开手,在她身旁坐下,“我还有其他女朋友?”
姜元妙摇摇头:“我知道气气只喜欢我,我也只喜欢气气。”
“我最喜欢气气了!”
她像是坐不稳,朝他倒过去,祁熠没
设防,下意识抬手接住她,却没料她的动作是生扑,差点将他推倒。
姜元妙诡计得逞地笑,跨坐在他大腿上,双臂搂着他脖子抱着他,灼热的酒气喷在他的颈侧:“气气是不是也最喜欢我?”
祁熠扶着她的背,低低嗯了声。
姜元妙却不满意地摇头,头发蹭得他颈侧发痒,喉咙发紧。
“不准嗯,不准只说一个字。”像要惩罚他,她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祁熠嘶了声,扶着她的手指骤然收紧,并非因为痛。她力气并不大,比起牙齿的轻咬,舌尖在他颈侧皮肤划过的触感更让他身体僵硬。
“妙妙,别咬。”
如果姜元妙此时清醒,一定能发现他的声音哑了许多,像一根已经绷紧的弦,透着某种危险的警告。
可惜她现在是个醉鬼。
醉鬼慢腾腾地松开他的脖子,双手捧着他脸颊,并不清醒的小脸,神情郑重又严肃:“那你要说最喜欢我。”
祁熠妥协地闭了下眼:“我最喜欢你。”
姜元妙却还是不满意,严谨地纠正他:“要说,气气最喜欢我。”
“……”
祁熠已经想叹气,为数不多的耐心几乎都用在今晚。
他认命地复述:“气气最喜欢你。”
姜元妙这次终于满意笑了:“答对咯!妙妙送你一个奖励!”
还没等祁熠说什么,她的唇已经凑过来,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飞快的一下,眨眼的碰触,却足以让祁熠喉头一紧,撑在床上的另一只手已经揪紧薄被,手背的青筋肉眼可见地鼓胀。
今夜不适合接吻,他偏过头,声音喑哑克制,“妙妙,下来睡觉。”
即便是醉鬼,也感觉到他的冷淡。
姜元妙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里已经在泛着水光:“气气不给我奖励吗?”
说这话时,她的手臂将他搂得更紧,臀部随上身的动作无意识地挪动。祁熠深吸了一口气,“你先下来,我再奖——”
喝醉酒的姜元妙比平时更不讲章法,更无法无天,他话未说完,她的吻再一次送上来,小巧的舌尖抵着他的唇瓣钻进来。
酒气在口腔中过渡,少年撑在床上的拳头渐渐松开,掌心扶住她的后脑勺,从被动的接受,转为主动地入侵。扶在背上的手也往下,骨感修长的手指陷进她腰间。
混着酒气的吻渐渐变得野蛮,分不清是谁在醉,嘴角兜不住的津液立刻被舌尖舔去,呼吸被强势地掠夺,姜元妙渐渐喘不上气,闷哼着想逃,却被他牢牢地扣住后脑勺,截断了她后退的路。失氧的身体变得瘫软,大腿根发着颤,跨开的双腿不自觉想要合拢,偏偏却刚好夹住他精瘦的腰。
她眸子里泛着水光,在唇舌分开间隙,闷哼出声:“不……不要了呜呜……”
祁熠舔了下自己的唇瓣,拇指蹭去她唇角的银丝,微哑的声音透着些无奈:“要开始的也是你,怎么这么会耍赖。”
就算被说耍赖皮,姜元妙也不想亲下去了,勾着他的脖子,埋在他颈窝蹭了蹭,闷声倾诉委屈:“湿湿的,好不舒服。”
“嗯?”祁熠以为她是喝多了酒,“哪里不舒服?”
下一刻,却轰然僵住。
姜元妙埋在他颈侧,低低呜咽:“下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