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上,祁熠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又引起一阵欢呼。
目光习惯性往场外瞥了眼,原先坐在树荫下的人却没在,只留下一个小卖部的塑料袋。
他皱了下眉,扩散视野范围扫了圈,依然没见姜元妙,倒是看见坐在塑料袋旁边的宋烟,怀里抱着件校服外套。
祁熠眉心皱得更深,中场休息,专门在场外看他的女生围上来送水,被他抬手拒绝。
宋烟坐在这边,看着他径直穿过人群,朝自己走过来,不由挺直脊背,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飞。
少年刚打完球,额头上冒出些汗珠,垂在额前的碎发也被润湿了些许,他抬手把洇湿的碎发往后一抓,露出光洁的额头,阳光下的眉眼愈发俊朗。
只是表情并不明朗。
“她人呢”祁熠停在她身前,运动后的气息有些喘。
宋烟一愣,半天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姜元妙的下落。
忙回“她先回教室了。”
祁熠脸色不是很好,从她手里接过外套,道了声谢,转身就往球场外走。
赵飞翔在那边瞧见他要离开,连忙追上来,“哎哎哎怎么就走了,球还没打完呢,”又往场外那边看了眼,没瞧见啃鸭脖的人,又问,“妙妙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祁熠表情更不善,“溜了。”
他丢下这句话就径直回教学楼,上楼,穿过走廊,停在三班教室前门,果不其然看见跨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这边的姜元妙,正在和路逍下棋。
祁熠扯了下嘴角。
他没零食重要,零食没路逍重要。
是这么个排名。
可以。
他们的说话声不大,但教室里没几个人,很安静,在门口也能听得清楚。
“不管比较对象是谁,我都会选你。”
好。
好一个深情告白。
祁熠几乎要被气笑,脸色阴沉愈发厉害。
姜元妙莫名感觉背后一凉,但比起来,目前更严重的是搞不清情况的一头雾水。
她怀疑路逍搞错前提条件,正想强调一下这不是选考试帮忙作弊、无聊陪下棋的朋友,而是在选恋爱对象,还没开口,下课铃先响了。
叮叮咚咚的音乐声,隔壁班级先传来吵闹,安静的世界一瞬涌入嘈杂。
熟悉的脚步声从后逼近,姜元妙下意识回头,便瞧见祁熠拎着外套,绷着张脸朝她走过来。
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完蛋。
她溜号被抓个现行。
姜元妙咧出一个讨好的笑,正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还没开口,祁熠却径直越过她,回了自己座位。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姜元妙愣了下,不了解他的人或许会庆幸逃过一劫,但她直觉祁熠这次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生气。
可她又不理解,她就只是提前走了十几分钟而
已,祁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而且她走前还让宋烟接替她,帮他守着衣服,外套现在也好好地被他拿在手里,也没耽误什么事吧
回到座位的人旁若无人地释放冷气,姜元妙撇了撇嘴,鬼知道他气什么,气就气吧,反正她没做错什么。
既然祁熠不想理她,那她也不理他。
莫名其妙的,忽然就开始冷战。
姜元妙这次没心思再去哄祁熠,他都有宋烟了,哪还需要她哄。
只是,祁熠的幽怨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偏偏还刚好坐她后面,这两天,她都觉得后背凉飕飕。
马上就是周末,按照惯例,她要被祁熠辅导功课,但跟这样冷飕飕的祁熠待在一块,她还没学成归来,先被冻成冰块。
姜元妙决定先发制人。
她给祁熠发了条来例假不舒服,这周末请假的消息,短暂地逃避一下现实。
祁熠回得很快,也简洁,就一个字好。
平时想偷点懒总要被他说一说,绝不肯轻易将她放过,这么爽快的答应还是头一回。
这让姜元妙惊讶,却没有请假成功的欢喜。
反而,生出些埋怨。
就一个好字
她说她肚子痛诶,连一句关心都不说吗这么冷淡的吗
难不成是宋烟已经对他展开攻势,他现在正沉迷于美女的追求,没心思搭理她
好哇,好他个祁熠
酸溜溜的气味弥散在空气里,姜元妙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在房间里绕来绕去,烦躁地抓了抓发根,最后义愤填膺地给徐绵绵打了个电话“绵绵,明天逛街,去不去”
既然已经翘掉补习,那就放肆浪到底。
彼时徐绵绵正在家悠闲敷着面膜看剧,一接通电话,就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刚敷上去的面膜都差点没挂住。
她一脸莫名“你不是要跟着祁熠一块学习吗”
姜元妙理直气壮“学个屁,人生就是旷课”
“”
不知道她的奇妙c又闹了什么矛盾,不过小吵怡情,徐绵绵已经习惯,无奈道“我已经约了宋烟明天去买衣服,你也要一起”
姜元妙一愣,“宋烟她没”
徐绵绵问“没什么”
姜元妙“没什么。”
徐绵绵“再说废话我挂了。”
“等等等等,”姜元妙连忙喊住她,犹豫了下,还是说,“你跟宋烟说声,我也去。”
反正有劝架王徐绵绵在,她和宋烟总不可能打起来。
姜元妙是这么想的。
当天晚上,被徐绵绵告知姜元妙也会去逛街的宋烟,答应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第二天,这么想的两个人,站在商场门口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原因无他,就在三分钟前,她们用来发照片修图的三人群里,劝架王发了几条冲击力十足
的消息。
绵绵冰啊啊啊啊啊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现在才醒
绵绵冰啊啊啊啊啊啊我来大姨妈了我的新床单
绵绵冰啊肚子开始痛了
绵绵冰呜呜呜我来不了了,血流成河g,你们俩玩得开心qvq
姜元妙“”
宋烟“”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宋烟手指按住抽搐不止的眼角,“现在怎么办”
姜元妙一脸深沉地说出国人至理名言“来都来了。”
宋烟“”
见她一副纠结模样,姜元妙问“你要回去”
宋烟看她一眼,立刻改了刚刚在心里打定的主意,下巴一扬,“谁说我要回去我今天是特意来买战斗装的”
姜元妙边往商场里走,边不怎么感兴趣地问“你要去哪里打仗”
“”
宋烟被她的无趣无语到,“是告白那天要穿的衣服啦,笨。”
姜元妙忽地脚步一顿。
宋烟下意识以为是那个笨让她不满了,又要开始怼她了,暗暗做好回怼的准备,转念一想,好像前几天才允诺过,以后任她怼,不还嘴,气焰顿消一半。
姜元妙却并非她所想,只是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你本来是想让徐绵绵给你参考意见的吧”
“你这不明知”习惯性的阴阳怪气被咽回去,宋烟语气缓和些,“对啊。”
姜元妙呢喃般说“可是现在徐绵绵不在。”
宋烟莫名“不是还有你吗”
姜元妙的表情更复杂了,“你就这么相信我的眼光”
宋烟“有总比没有强。”
姜元妙不理解她不知缘由的信任,她明知她们俩互相看不顺眼。
她拧着眉问“那万一我乱给意见,睁眼说瞎话呢”
宋烟也反问“你会吗”
姜元妙不说话了。
她不懂,宋烟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相信她。
更何况,这是要去买告白那天穿的衣服,那么重要的准备,不应该慎重更慎重吗
没等到她的回答,宋烟自顾自说“虽然你这人挺烦人,但人品还算过得去,既然你答应不会瞎捣乱,那就不会瞎给意见。”
别人对事不对人,到了她这却好像变成对人不对事,在旁人眼里,她或许很傻,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
姜元妙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宋烟以为她没话说,转身要继续往商场里走的时候,身后女生忽然喊了声。
“我也喜欢他”
宋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她,眼里有疑惑,更多是惊愕。
姜元妙眼里闪过纠结,咬咬牙,还是如实说了“我也喜欢祁熠。”
她走过去,说“以前给你捣乱的事,我也道歉,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对他是这种喜欢,也不知
道自己对他也是这种喜欢,但最近我想明白了,我也喜欢祁熠,和你的喜欢是一样的,想和他谈恋爱的这种喜欢,不愿意把他分享给别人的这种喜欢。你对我坦白,我也对你坦白,现在扯平了。”
宋烟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或许是信息量太大,她已经忘记要说什么。
这原本该是个尴尬的场面,或该针锋相对,却因为她过分的坦诚,让人只剩下惊愕。
姜元妙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接着问“现在你知道这件事了,还要让我陪你去买衣服,给你参考意见吗”
沉默的人变成宋烟,姜元妙不催也不避,眼神认真看着她。
半晌,宋烟有些迟疑地问“你答应我说不再捣乱的事,还作不作数如果”
“作数,”姜元妙丝毫没有犹豫地保证,“虽然我跟你关系没那么好,但我也把你当半个朋友,已经答应的事,我不会反悔,你放心,你怎么去追求祁熠,我都不会捣乱。”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但是同时,我也不会退缩,我自己也会去争取。”
就像宋烟初次对她坦白时那样,她以认真回以认真,以坦诚回以坦诚。
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她和宋烟或许就此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但无论如何,她不想辜负宋烟对她的信任。
就在她忐忑时,宋烟忽而笑了下,朝她伸出手,“行,我们公平竞争,不捣乱,只助攻。”
姜元妙松一口气,终于能露出笑容,伸手回握,“成交。”
姜元妙回家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雨。
陡然倾盆的雨势,把没带伞的她淋成落汤鸡。
不过,这丝毫没影响她今天的好心情,心里的石头落地,就算淋成落汤鸡,也豁然开朗。
她哼着听不出调子的小曲,浑身湿漉漉进屋。姜砺峰刚好从书房出来接水,看见她这模样,让她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澡。
老姜同志唠叨起来实在厉害,姜元妙原本磨蹭的动作都被念得不得不马上跑去卧室,拿衣服洗澡。
换了干爽衣服,她一面擦着头发,一面到客厅来找感冒冲剂,无意瞥见桌上放着的药房购物袋,心想老姜同志动作还挺快,这就买了药回来了。
姜元妙走过去,打开袋子翻感冒药,却只看见一些经期用药,益母草,布洛芬,还有暖宝宝。
也没有感冒药啊
她扯着嗓子朝书房喊了声“爸,你给我买痛经药干嘛”
书房里传来赶稿人暴躁的回应,“祁熠早上拿来的,别吵我”
姜元妙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昨晚跟祁熠请假的理由。
昨晚还怪他没一点关心,今天竟然送了药过来了
姜元妙正想笑,笑容又忽然一僵。
糟糕,祁熠送药过来,不就知道她是在撒谎了
她赶紧又朝着书房喊“爸,你跟没跟祁熠说我去干嘛了”
书房
里写不出稿子的人更暴躁地回“说你去外面耍别吵我”
姜元妙直呼完蛋,连忙拿出手机,点开和祁熠的聊天框,发了个1过去试探。
没出现红色感叹号,消息也没被拒收。
还好还好。
姜元妙这才松了口气,回房吹头发,吹完头发又觉得不对。
祁熠怎么没点动静不应该啊
发现她撒谎翘补习,他不应该说点什么吗
她的1发过去都这么久了,他也没觉得奇怪
姜元妙再次拿起手机,盯着聊天页面看了许久,正琢磨着对方正在想什么时,聊天框上方的“气气”忽然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眨了眨眼,坐姿都变得端正起来,凝神等着他发消息过来。
然而,“对方正在输入中”在上方停留了许久,都没见到一条消息发过来,最后甚至消失,又变回了给他的备注。
姜元妙“”
正疑惑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出现了。
这次没有只打雷不下雨,对面很快发来一二三次五六七八九十条消息
还全部都是意义不明的字母数字符号,仿佛程序出错的乱码,在聊天页面刷屏。
莫名其妙的消息变成一个个问号,悬在姜元妙头顶。
她实在忍不了了,回了条消息过去你干嘛
标点符号代表了她的疑惑和惊恐。
乱码刷屏停止了,终于有正常的文字消息发过来刚刚猫在踩手机。
原来是大福。
姜元妙回复这么调皮,曝光它
她是习惯性这么回复的,消息发过去才想起来祁熠正跟她冷战,都几天没说话了,而且撒谎翘补习刚被他抓包,气氛正是微妙的时候。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撤回,却没想到,祁熠竟然真的发了一张小猫照片过来。
大福猫仰马翻被撂倒在床上,少年骨节分明的手箍着它的脖子,把它按在床上,小猫不愿意露出肚皮,凶巴巴张着嘴,仿佛正在骂骂咧咧,后腿也在蹬,被抓拍成糊影。
姜元妙在手机这边笑得肩膀直抖。
她发消息过去你能不能对它温柔点。
祁熠又发来一张照片被不明液体洇湿的床单。
气气又尿我床上。
明明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文字消息,姜元妙却莫名感觉这句话里带着委屈,仿佛是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在这跟她告状。
元气妙妙屋真是可恶的小猫
元气妙妙屋等着,我来教训它
气气你来。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姜元妙已经跑出卧室门,咚咚咚跑去玄关换鞋,一阵风似地,路过握着手机唱歌来找灵感的姜砺峰。
姜砺峰差点被她给撞上,忙问“你刚回来又干啥去”
“去找气气”
姜元妙丢下这句
话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连门都没关。
姜砺峰骂骂咧咧地走去关门,臭丫头,多大了还跟个猴似的,毛毛躁躁,天天往人祁熠家跑,以后有男朋友了怎么得了
做饭小狗提醒您竹马他不对劲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骂着骂着,又跟着手机里的戏曲广播唱了起来,“怎么得了”
姜元妙下了楼才发现连伞都没拿,又没那个耐心再回去拿伞,心里估量了一下两栋楼之间的距离,手举过头顶,毫不犹豫冲进雨幕。
这场毫无征兆的暴雨,肆无忌惮地敲打玻璃窗,雨水浊流在重力作用下顺势滑落,雨滴敲打的声音,充斥原本过于安静的房间。
祁熠将放在床上的杯子拿回书桌,把小猫抱下地,扯下昨天才新铺上去的床单。
水似乎倒得有些多了,床单洇湿的痕迹牵连到下方的床垫。
床单丢进洗衣机时,玄关传来敲门声。
他弯了下嘴角,朝那边走过去,开门之前,抿平弧度,将神色恢复如常。
门外,姜元妙敲了几下门没等到回应,正准备自己输密码开门,门锁传来声响,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立在门口,撑在门口的手臂线条流畅,肤色很白,青色血管脉络清晰地盘覆于皮肤下。
他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修长,低头看她时自然而然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神色平静,仿佛任何事都无法那双淡漠的眼里掀起波澜。
落下来的嗓音磁性悦耳,内容却不怎么中听。
“你刚参加完泼水节”
“”
姜元妙抽了下嘴角,“是啊,楼下发大水,你要不要下去见见世面。”
不客气地阴阳怪气回去,她借着身高差,从他手臂下钻进屋,轻车熟路从鞋柜拿拖鞋。
祁熠眉梢一挑,在她身后,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
说不上是和好还是没和好,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又回到以前,这两天的别扭无声无息消解,谁都没有刻意去提。
姜元妙换鞋的时候,瞧见在卧室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小橘猫,“哈”了声,像走地鸡一样弯着腰朝它跑过去,“大福”
大福被可怕的人类吓得扭头就跑,四条腿没能跑过两条腿,最后还是被姜元妙在床上给逮住,从上到下一阵猛撸,亲亲小猫头,脸埋进柔软的猫肚子里蹭来蹭去。
大福不满地喵喵直叫,但人类才不会在意小猫咪的骂骂咧咧。
姜元妙趴在床边,吸猫吸得正嗨,头顶落下一块毛巾,盖在她头上。
旁边的位置陷进去,她下意识抬头,瞧见坐在床沿的祁熠。
这个角度,少年突起的喉结似乎更明显,面部轮廓精致如雕刻。
“先把头发擦擦。”祁熠说。
姜元妙哦了声,暂且松开大福,拿毛巾擦拭头发。
在她擦头发的时候,祁熠从衣柜拿出干净床单,铺上床。
床单铺得并不顺利,因为逃脱魔爪
的大福在床上横冲直撞,一会冲到这边,一会儿窜到那边,还发出奇奇怪怪的哼声,仿佛在宣誓床的主权。
祁熠伸手要去拎开它,它又马上跑掉,接连几次,哪怕是他,都被累到。
像是放弃又像是被气到,他站在床边,无语地叉腰。
姜元妙喜闻乐见他吃瘪,在旁边幸灾乐祸,“也有你搞不定的时候。”
祁熠瞥了她一眼,“这猫像你。”
姜元妙下意识以为他是在夸自己,下一秒却又听他说,“比狗还能闹腾。”
姜元妙“”
手里擦头发的毛巾团成团朝他扔过去泄愤,却被他伸手精准接住。
祁熠抬了抬眉梢,唇边扬起一个笑,几分得意。
笑起来的他褪去了平时的冷淡,眼角眉梢流露少年气。
姜元妙微微一怔,胸腔忽而窜出一种奇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只知晓,方才的心跳似乎漏掉一拍。
怕被发觉异样,她先移开视线。
大概是感受到她的反常,又或是良心发现要帮主人承担火力,刚才还不愿意被她埋脸的大福这时候自己走过来,屁股在她腿上蹭,像是要她摸。
大福有这么粘人的时候不多见,姜元妙连忙把它抱起来,一个劲贴脸蹭。
祁熠看了被她抱着使劲贴贴的大福,舌尖抵着前牙轻啧了声。
好个会撒娇的心机猫,你猫条没了。
姜元妙撸猫撸到一半,发现大福身上似乎有点不对,摸了下它肚皮上的突起,“大福身上好像长了个痘”
祁熠刚换好床单,闻言看向她。
姜元妙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把猫放床上,露出它的肚皮。
祁熠坐在猫的另一边,侧着身体,一条手臂撑在床上,微微弯腰凑过去,看见她手指着的地方。
一颗粉色的小凸起,确实很像人类的青春痘,但是
姜元妙一脸疑惑地问“猫也会长痘痘吗”
祁熠沉默几秒,面上露出几分纠结,“其实这是”
姜元妙因为新奇发现有点兴奋,“要不要帮它挤掉不然越长越大了怎么办”
“”
该怎么说,这并不是痘痘。
姜元妙说完又自己觉得不妥,“要不然还是先问问医生吧”
他们之前送大福打疫苗的时候加了宠物医生的微信。
她拿出手机正要给医生发消息,被祁熠抓住手,“不用问。”
姜元妙不理解,“为什么”
祁熠生平第一次这么委婉,“这是它的器官,正常的生理构造。”
姜元妙仍旧不懂,“什么器”
问到一半,她反应过来,可又觉得不合常理,杏眼微微睁大,错愕地问“可大福不是小公猫吗”
“”
祁熠忽然有点怀疑人生。
不,在怀疑人生之前
,得先质疑一下姜元妙的脑回路。
可她表现得是真吃惊,丝毫不能理解的吃惊。
分不清是绝望还是认命,祁熠闭了下眼,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公猫和母猫一样,都会有。”
以防她的脑子再转不过来,顿了下,又类比补充“就跟人一样,我也会有。”
“”
这解释够详细,够直白,够贴心。
姜元妙绕地球一圈的脑回路,总算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同时,也体会到深深的难以形容的尴尬,“哦、哦也对”
这个误会太乌龙,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沉默之时,似乎谁也没有想起来,手还是牵着的。
又似乎,是谁都没有找到松开的时机。
雨丝落成线,噼里啪啦地敲打窗户,声响充斥整个空间。
少年的眼睛像一片汪洋,她这艘满载晦涩心事的小船,在飘摇风雨中摇摆跌撞。
目光是画笔,她在淅沥雨声里,偷偷描绘她喜欢的祁熠。
室内的空气因雨天而变得潮湿,视线黏着,好似有看不见的水流在轻涌。
分不清谁先移开眼。
姜元妙按着小猫的手不经意卸了力,大福趁机翻身跑走,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地撒丫子跑,但已经无人在意。
姜元妙从祁熠的手心抽回手,热度仿佛从他的手心传导到她耳根。
她挠了挠微微发热的脸,假装嗓子不舒服,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提起另一个话题,“你今年的生日想怎么过有没有什么新想法”
祁熠收回的手垂在身侧,手指微蜷,不动声色地想留住那抹温度。
他目光落在无一物的地板,声音很低,“没有。”
他并不喜欢大张旗鼓地过生日,姜元妙也不奇怪,“那我们就按老规矩来了啊。”
祁熠嗯了声,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每年的四月二十,是祁熠的生日,他父母常不在家,认识姜元妙之前,常有一个人待在家的时候,生日这天与平时过得无二异。
认识姜元妙之后,骤然就变得繁忙,热闹。
姜元妙会带着赵飞翔上门,催着他换衣服出门,出门结结实实地玩一天,在外面吃个饭,买个蛋糕,再陪他去商场挑件衣服,她和赵飞翔一块出钱买。
至于为什么是买衣服而不是买其他东西,祁熠的物欲实在太低,送点小饰品,他不戴,送个手办,他嫌落灰,送个游戏机,他不打游戏,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来本奥数习题。
姜元妙嫌弃过生日送习题太晦气,所以自作主张,带他去买套衣服主要原因,也是想理直气壮地玩一玩奇迹气气。
祁熠本人抗拒当换装工具人,奈何还有个赵飞翔在帮忙把他拽住。
不过今年,在祁熠生日当天,姜元妙却被临时告知,赵飞翔有事来不了。
“赵飞翔怎么这样临时放鸽子也太不厚道了
吧”
姜元妙为祁熠抱不平,“不会又是因为要去陪他的小女神了吧不行,他怎么能这么重色轻友,我得打个电话给他。”
她正要给赵飞翔打电话,却被祁熠制止。
面对她很不理解的眼神,祁熠轻咳了声,“他是有正事,来不了。”
姜元妙问“什么正事比给你过生日还重要”
祁熠没吭声。
不是不想说,是没想好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告诉她,赵飞翔现在正在家,当这次生日约会的幕后指挥吧。
“今天还得去给大福买点罐头。”
生平第一次,他这么僵硬地转移话题。
还好姜元妙是个好糊弄的,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惊讶地问“上周不是才给它买了又吃完了”
其实没吃完,但大福肯定不会嫌多的。
祁熠嗯了声,“长身体。”
姜元妙有点发愁,孩子长身体是好事,但大福吃得实在是有点多了,难道橘猫天生自带能吃的基因吗
她一面往地铁站走,一面拿出手机查小猫的正常食量是多少,“它现在还没绝育就挺胖了,再这么吃下去,真的不会变成猪吗”
祁熠悄然舒了口气,亦步亦趋跟上她。
今天天气好,头顶晴空蔚蓝,樟树屹立在道路两旁,枝繁叶茂,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香樟味。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又不至于太热,气温刚刚好。
偶尔有风吹过,穿过翠绿的香樟叶,少女过肩的发丝和嫩黄色的裙摆在风中轻扬。
她低着头看手机,一门心思担忧家里小猫的食量和生长。
祁熠走在她身侧,假借帮低头族看路之名,光明正大地在她身上停留目光。
两人到商圈中心街的时候才十点,离吃饭时间还早,也都还不饿,姜元妙原本要先拉着祁熠去买衣服,祁熠却没动,下巴指了指另一边,“去那玩玩”
姜元妙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游戏天地,本地最大的一个游戏厅,她和赵飞翔两个游戏菜鸡常来这撒钱。
祁熠向来是不喜吵闹的,游戏厅的音乐声能吵得人鼓膜都轰隆隆,平时出来逛,她和赵飞翔要去玩游戏,祁熠踏进去之前都得先给耳朵塞上降噪豆。
今天却主动提议要去那边玩。
姜元妙不确定地问,“你要去那里玩”
祁熠嗯了声,牵着她挎包的带子,把她往里面带。
游戏厅音乐声很大,吵得他皱起眉头,如果不是赵飞翔说这是约会圣地,他一个人绝不会踏足这里。
祁熠定了定神,偏头问,“你想先玩什么”
姜元妙是游戏黑洞,玩什么都是秒下线,不过她相信祁熠的能力。
视线在游戏厅里扫了圈,她指着那边的娃娃机,“先去赚点实际的。”
祁熠闻言就往那边走,却又被她抓住衣角。
姜
元妙肃着脸,想起之前在江都市花两百个币才夹到一只娃娃的教训。
她郑重其事道那个游戏机三个币一次,爪子还很松,坑得很,先说好,我们就买三十个币,三十个币用完,管它夹没夹到,咱们撤咱们的。
做饭小狗提醒您竹马他不对劲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祁熠笑了下,“行。”
两人走到那边,来夹娃娃的人,结伴的女生和情侣偏多。
祁熠今天穿着件淡绿色休闲衬衫,略显宽松,里面一件白t内搭,工装裤,白色板鞋,一身清爽的少年气,让人不自觉联想到春天,蕴着勃勃生机。
他鲜少有这种亮色系的衣服,身上这件还是去年过生日时,姜元妙和赵飞翔拉着他去买的,事实证明,姜元妙看人和看衣服的眼光都很不错。
姜元妙今天也小小地打扮了下自己,换上不常穿的嫩黄色的碎花连衣裙,嘴巴上涂了薄薄的一层唇釉,水红色的玻璃质地,显得唇瓣盈润饱满。
出门后,还特意带上头绳和发夹跑去祁熠家,让编发手艺很好的祁师傅给她编了两股精致的发辫。
两人的外形都惹眼,走到那边时,身上落了不少目光。
尽管游戏厅的音乐声吵闹,人声也嘈杂,但还是耳尖地听到几句窃窃私语,大抵是夸祁熠长得帅,这些她都习以为常了。
不过今天,她额外听见了一句。
“人家都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了,别想了。”
姜元妙一开始没怎么在意,抬头瞧见娃娃机橱窗玻璃的倒影,瞧见站在祁熠旁边的自己,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眼。
诶诶诶诶
女朋友是说她吗
漂亮也是在夸她吗
糟糕,藏不住心思的人控制不住开始傻乐,姜元妙咬紧了牙关,还是没能压住上扬的嘴角,为了不让自己乐出声,甚至忍得肩膀都在抖。
偷偷傻乐时,视线无意瞥见橱窗倒影,站在她旁边的高个少年正偏头看着她。
她下意识侧过头,刚好对上祁熠盛满莫名的视线。
“你笑什么”他歪头问。
姜元妙视线飘忽一圈,“没什么。”
心虚的模样太明显,祁熠显然不信,审视般盯着她。
姜元妙被盯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赶忙再找了个听上去很有说服力的借口,“好吧,我笑是因为被你帅到了”
祁熠微微一愣。
姜元妙以为他还不信,双手捧着脸颊,做出犯花痴模样,“哎我们气气过个生日又变帅了,真好看真好看。”
她学着徐绵绵追星时说的彩虹屁,措辞夸张地夸他,“好想在哥哥的眼睛里游泳,好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才说完,就被祁熠抓着肩膀,扳着她背过去。
姜元妙毫无防备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圈,莫名其妙问“你干嘛”
祁熠推着她往另一边走,“去买游戏币。”
“娃娃机上可以直接扫码的。”
“麻烦。”
祁熠对她的建议置若罔闻,继续推着她走。
庆幸此处人声嘈杂,除他自己,无人能听见他胸腔里如擂鼓的心跳。
在她身后,他耳根烫得不成模样。
祁熠这辈子鲜少做过什么后悔的事。
今天去前台买游戏币,算得上一件。
盯着靠在前台和姜元妙聊得正嗨的路逍,他的脸色愈发转阴。
姜元妙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路逍,穿着员工马甲,耳朵上几颗银色耳钉惹人注目。难怪他最近周末都不怎么找她下棋,原来是在这搞起兼职来了。
“怎么突然开始打工了,你缺钱”她问。
路逍耸耸肩,“就不能是来体验生活吗”
姜元妙打量了他一眼,红色的员工马甲下是印着名牌o的黑t,腕骨上带着块价值不低的手表,看着也不像勤工俭学的人,确实像是来体验生活的公子哥。
路逍没忘记那边乌云罩顶的人,但偏偏不提,手臂撑在台面,继续悠哉哉跟姜元妙讲话,“你要换多少个币”
姜元妙竖起三根手指。
“三百”
“三十。”
路逍笑了笑,“就十次机会,能夹到娃娃吗”
姜元妙正想说夹不夹得到都不在这上面多浪费钱,还没张开嘴,就被人抓住肩上的挎包带子往后拽。
祁熠把她从前台拉开,人往她面前一挡,冷淡的目光与路逍对上,“不试试怎么知道”
路逍扯了下嘴角,眼里不无挑衅,“我是善意提醒,上次我和妙妙在江都市花了两百才夹到一支独苗。”
表面是挑衅,实际是炫耀。
关键词触发去年暑假被鸽的憋闷,祁熠脸上更阴沉一分,但嘴上不输下风,“哦,那是你。”
还啧了一声,嫌弃意味十足,“菜鸡。”
路逍“”
游戏厅里音乐震耳欲聋,人声亦嘈杂,年纪相仿的两个少年隔着玻璃前台相对而立,视线交汇处似有火花四溅。
一个气质清冷,眼神似刃,另一个似笑非笑,下颚却紧绷。
两人的长相都十分优越,即便混在人群中也依旧能一眼望见的出挑。
只可惜此刻的表情都不明朗。
看着莫名其妙就开始剑拔弩张的两人,几乎要被遗忘的姜元妙眼角狂抽不止。
她缓缓举起手,试图打断两个小学鸡的斗嘴,“那个,我说”
没等她说完,被祁熠气得额角青筋狂跳的路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比比吗”
祁熠向来不屑这种幼稚的较劲,但这次,不应战才是真怂包,“赌注。”
“输了的人喊爸爸。”
“可以。”
彻底被遗忘的姜元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