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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奚渊的沉默震耳欲聋,好半天都没吭声。

    覃昭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忍着反胃拽住他衣袖“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夫君。”

    奚渊不动声色地抽出袖子“你不必这样称呼我。”

    他语气漠然“你我二人联姻,乃是各取所需,我曾答应过令尊,会待你如手足兄弟,这一点你无须担心。”

    覃昭说“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奚渊哥哥。”

    “”奚渊看了他好一会儿,“此事不是儿戏,我会与十二峰长老和你母亲商议。”

    “我都合籍了,还要问我娘”

    “刀剑无眼,武斗远比你想的要凶险。”

    覃昭恼火“你要是告诉我娘这些,她还能同意我去你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奚渊淡淡道“我说了会商议,没说一定不行。”

    眼看到了深雪阁,覃昭哼了一声,丢下他进门。

    奚渊晨练后有沐浴的习惯,换好衣服才会去学堂教课。

    好在裴钰是个爱操心的,先是打听了这个习惯告诉黎筝,又巴巴地让黎筝告诉覃昭。

    她的本意是撮合两人,让他们感情更亲密点。

    覃昭去后山寻了条五步蛇,放进浴池里,打算让奚渊不死也掉层皮。

    为了验收成果,他鬼鬼祟祟地来到浴池。

    浴池引的是天然温泉水,附近草木灵气旺盛,流水潺潺。

    覃昭拨开草丛,只见奚渊在浴池里闭目养神。

    周围烟雾缭绕,他发丝湿了一绺,贴在脸颊侧面,雾气下隐约露出宽肩,肩背肌肉线条起伏。

    水珠滚过肩膀,蒸发成雾气消失不见。

    即使有点香艳的画面,这人看上去也如神明般不可冒犯。

    忽然,水面出现波动,五步蛇朝着他游了过去。

    覃昭屏住呼吸,听见哗啦一声响动。

    下一秒,奚渊精准捏住那蛇的七寸,轻而易举将它提了起来。

    覃昭“”

    不是,你还会抓蛇

    他正欲溜走,只听奚渊道“还不出来”

    覃昭心里一紧,只得从草丛背后走了出来。

    奚渊冷冷地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覃昭灵光一闪,想起裴钰的叮嘱。

    他转动眼睛“我来看看你是否需要搓背,我娘说了,做人道侣,得学好三从四德。”

    不知这话哪里刺激了奚渊,抓着蛇的手抖了一下。

    那蛇灵活的很,反口咬在他手腕上。

    覃昭登时咧开嘴,还没来得及笑,猛觉手腕一痛。

    他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上面赫然出现一个五步蛇牙印。

    “这是怎么”

    话未说完,他双腿一软,一口血喷了出来。

    奚渊瞬间上岸,几乎是同时裹上了外袍,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点住他的穴道。

    他的动作快到看不清,迅速挤出覃昭伤口处的血,然后随手变出一丸药,让他服用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过了许久,覃昭才清醒过来。

    “怎么会这样”他怔怔道。

    奚渊一脸严肃,似乎在确认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生死印。”他沉声说,“结印的后果,九天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覃昭想起那段誓词。

    同生共死,合为一体没想到是真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杀了奚渊,他也会死

    他额上青筋暴起,差点又一口血喷出来。

    “我中毒了,你为什么没事”他咬着牙问。

    奚渊说“我已是上三境,自然百毒不侵。这次是我大意,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覃昭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能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仓皇离开浴池。

    奚渊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一言难尽。

    深雪阁有禁制,任何活物都进不来。

    看来,道侣比他想象的还要叛逆。

    覃昭匆匆回到寝殿,立马翻出开卷查找。

    仙门术法某一项写着

    生死印,仙门道侣专属咒印。两人绑定后,除了在幻境、结界外,一方受伤另一方也会受伤,只有和离方可解除。

    覃昭冷静下来,方明白为什么会有这场联姻。

    如果没有奚渊的命续着,顾清晏这会儿可能已经嘎了。

    如此一来,只有拿回原身,才能解除生死印。

    武斗他是非去不可了。

    三日后,梁玉找到覃昭谈话。

    在他一番坚定地表达,愿意为了三界、为了奚渊参加武斗后,梁玉最终答应了。

    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裴钰没反对。

    而裴钰不反对的原因,则是覃昭给她写了封信。

    信里掏心掏肺地写道,他对奚渊很有好感,很希望能夫唱夫随,跟随道侣的脚步去拯救天下。

    长达一千字的剖白,全靠黎筝查话本代笔。

    裴钰也被他感动,当即灵鸽传书同意了此事。

    计划进行得还算顺利,但覃昭很快笑不出来了。

    梁玉让他先去初级学堂适应几天,然后就把他安排进了筑基理论班。

    六道没有筑基一说,更有人通过掠夺灵根来获取修为。

    魔修修的是“执念”,修行皆因七情而生,即喜怒忧惧爱憎欲。执念越强,修行越强。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是很多魔修会走火入魔而死。

    覃昭从小受的教育,是对“筑基”这种事嗤之以鼻。

    课程无聊,老师无聊,整个班全是弱智,还暗戳戳地议论他。

    他也不想听,但奈何耳力太好。

    “他真的和传言一样,修为好弱哦。”

    “天哪,他连云篆都不认识,是不识字吗真可怜啊。”

    “居然什么都不会,我们要不要教教他”

    覃昭终于忍不下去了。

    临近午时,奚渊路过初级学堂,只见道侣躺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他先是以为人晕了,随后看见先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才知道他是在睡觉。

    一般人睡觉,趴在桌上也就罢了。

    他拼了几个蒲团当垫子,害其他弟子跪坐在地上,还顺手抢了两件衣服,当被子盖住脸。

    有个胆小的弟子,脸上还带着巴掌印,默默抹眼泪。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得罪这位新来的霸王。

    短短一上午,覃昭已经成了初级学堂的校霸。

    奚渊眉头一拧,走了进去。

    先生行礼道“宗主”

    奚渊抬手打断“把他叫醒,按律处罚。”

    覃昭还没睡一会儿,就被喊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奚渊拿着戒尺站在面前,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左手,伸出来。”奚渊冷漠道。

    覃昭“”

    “按照逸仙守则,课堂睡觉十尺,制造混乱十尺,欺辱同窗十尺。你初次入学,只罚十尺,课后抄守则一百遍上交。”

    两旁的弟子摁住他,将他的手展平。

    覃昭下定决心,等他拿回原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人千刀万剐。

    奚渊抬起手,啪地一尺打了下去。

    他只用了两分力,但“顾清晏”手掌嫩,飞快红肿起来。

    “我,操你”

    覃昭骂到一半,想起来口业,双目狰狞地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奚渊共打了十尺,打完还让他去后面罚站。

    覃昭上辈子呼风唤雨,杀人不眨眼,何曾受过这种管教,气得双目通红。

    他目送奚渊出去,在心里幻想着,日后折磨他、他的画面。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奚渊没在书院待太久,下午来到落星台,完善武斗监测事项。

    初级学堂爱八卦,没出一日,他惩罚覃昭的事已经传到了梁玉耳朵里。

    梁玉问他“你今日体罚少主了”

    奚渊整理台面的手一顿“他在课堂上睡着了。”

    不仅睡着,还成了小霸王,再不管教会无法无天。

    梁玉带了点责备“他爹刚去世不久,自己又身子不好,你别太过苛责。况且,据那日灵鸽传书内容来看,他对你也算用了不少心思。”

    最后一句,似乎话里有话。

    奚渊沉默片刻,说“师父和师叔从小教导我,凡是要守规矩,越线必罚,这是昆仑的门规。”

    梁玉觉得和他沟通费劲“他又不是咱们昆仑的人,做人别这么死板嘛。”

    “既已联姻,那便是。”

    梁玉觉得这个大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近人情了。

    但也正是因为他情根泯灭,才能成为最接近飞升的人。

    司无夜不知道旁听了多久,似笑非笑“师叔,你别这么心软,宗主说得对,入我昆仑就得守昆仑礼法,他要是受不了,趁早打包回去。”

    梁玉瞪他“闭嘴,有你什么事。”

    奚渊头也不抬,说道“司峰主,你徒弟徐庭光的队伍人可齐了”

    参与武斗需要组队,每支队伍三人一组。

    除了奚渊和十二峰主,其他人都可以参加。

    徐庭光是司无夜的大弟子,上次武斗排名第二。

    司无夜看向他“你想干嘛”

    梁玉也望着他,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两人的不合。

    奚渊说“顾清晏也要参加,你们队伍若是人没满,可以加上他。”

    司无夜瞪大眼睛“你有病吧我凭什么带他”

    梁玉呵斥“无夜怎么跟宗主说话呢。”

    奚渊却没恼,而是说“九天主辅助,擅长群斗,倘若带上他,胜算会很大。”

    司无夜说“呵呵,绝无可能。放心,我会关照庭光,让他遇到你那道侣时,绝不手软。”

    说完,他扭头走了出去。

    梁玉震惊“这孩子是不是疯了将近百岁的人了,怎么叛逆期来的如此之迟。”

    奚渊波澜不惊“他会后悔的。”

    梁玉奇怪“难不成,你觉得顾清晏能打得过徐庭光”

    奚渊说“不见得打得过,却也不太可能让他好过。”

    他这个道侣,似乎和传闻的自闭少年不太一样。

    晚上,深雪阁地暖充盈,房间里暖洋洋的。

    覃昭穿着单衣,光脚坐在床上啃苹果,手上抱着开卷。

    忽然,门外传来对话声,他垫着脚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

    奚渊“这些药草是怎么回事”

    侍从“回、回宗主,可能可能是后山的灵兽跑进来了。”

    “一派胡言。你可知这些药草,是我精心培育了六十年的”

    “宗主恕罪是属下看管不当”

    覃昭翘起嘴角,满意地回到床上。

    奚渊进来时,只见衣服扔在地上,靴子被踢翻,白玉杯里的水洒了一桌,床头还放着一堆橘子皮、三个梨核。

    道侣正在装模作样地练气。

    奚渊心下了然,头疼地闭了闭眼。

    他单手施法,将所有物品一一归位,和先前的摆放分毫不差。

    覃昭睁开眼睛,斜了他一眼。

    他左手包得跟馒头似的,胡乱用纱布缠了几圈,还倔强地在结印,看着可怜又好笑。

    奚渊走过去,伸出手。

    覃昭警惕“干嘛”

    奚渊说“手伸过来,戒尺伤,不能这么包。”

    他将纱布拆除,两根指头轻点覃昭的手心。

    低声念了遍疗愈咒,手上的肿胀逐渐消失。

    覃昭疑惑“你怎么会九天的疗愈咒”

    他对照字典看了几章开卷,知道这是九天的独门法术。

    奚渊收回手“你父亲教过我,好点没有”

    覃昭动了动手指,已无大碍。

    不过他内心没什么感激,打一棍子给一颗枣,当他好骗呢。

    奚渊转向百宝阁,招了招手。

    一个和开卷一模一样的盒子飞过来,他将盒子递给覃昭。

    “你要是想学心法,可以从这个入门。”

    覃昭打开翻看,诧异“这是昆仑的无上诀”

    无上诀是昆仑最高心法,在外一字难求,只传长老座下弟子。

    他以前在六道,也曾想办法弄到这本心法,但都无疾而终。

    奚渊说“这套心法虽然绝密,却不像外界传的那么难。最可贵的是,它可以帮修道之人打牢基础,稳固道心。”

    覃昭听出了他的画外音。

    他是觉得自己道心不稳,过于顽劣。

    奚渊继续说“这些日子我会每天渡你真元,结合无上心法,能在短时间内事半功倍。不过日后你更要勤加修行,方能筑牢根基。”

    覃昭嗤笑“你这么在意我的根基,是怕我输了给你丢人”

    奚渊摇头“这是你自己的事,根基不正,你将无法继续在昆仑修行。”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既然想追随我,便需要加以勤勉。”

    覃昭掏了掏耳朵,满脸不耐烦。

    他算是明白了,奚渊估计有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说白了就是爱操心,他不能允许昆仑有哪怕一个弟子道心不正。

    “行行行,我学就是。”他合上开卷,“但马上就要报名了,我上哪儿找队友去”

    他现在在初级学堂,连一个高级学堂的都不认识。

    奚渊说“皇甫季礼的班还有人没组,你明天可以去问问。”

    “没组的人多不多”

    “只要一个。”

    “谁啊”

    奚渊顿了顿“皇甫季礼。”

    “你徒弟啊”

    覃昭若有所思,能当宗主徒弟,本身实力应该不弱。

    虽打不过司无夜那样的长老,但炸鱼塘估计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他自信满满地去了高级学堂。

    皇甫季礼上次能召唤心剑,说明至少是下三境水平,足以吊打很多弟子。

    他稍稍使点符咒,带上黎筝这个拖油瓶,八成也稳了。

    皇甫季礼在听说他的来意后,顿时两眼放光。

    “师娘,你真要和我一组”他感动道。

    所有高级学堂的弟子都看向他们,笑着议论。

    覃昭故作随意“既然我们都找不到人组,就凑合一下吧。”

    皇甫季礼害羞道“我懂的,我们两个情况一样。”

    “什么情况一样”覃昭莫名其妙。

    皇甫季礼说“我们都灵根受损呀,没什么修行的天赋。”

    覃昭呆住“灵根受损等等,这么说,你是个废物”

    他没有真元,自然也探不出别人的真元,根本不知道是这样的。

    皇甫季礼高兴道“是啊,师父从来不收徒的,就是因为看我废物,怕我修着修着死了,才勉为其难收的我。”

    “对了,你别看我会用心剑,但那把剑是家传的,并非滴血认主,而且我只会那一招。”

    “”覃昭不愿相信,“这样你还能进高级学堂”

    皇甫季礼尴尬一笑“我在昆仑快一百年了,长老过意不去,才让我来的。”

    多少年

    修道之人不易看出年龄,平均寿命在五百年左右,他修了一百年,还只是个学堂弟子,连普通先生都没混上

    覃昭踉跄后退了两步,撞在黎筝身上。

    黎筝似乎松了口气“太好了,少主,我还担心我们会给皇甫公子添麻烦。既然这样,那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轮游了。”

    皇甫季礼嘿嘿一笑“你也来啊正好,我们早早被淘汰,然后在山下好好享乐一番。”

    “真的吗,你对山下很熟”

    “那当然,跟着我你放心。”

    覃昭面无表情,很想弄死这两个废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