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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鸷
    “杀”字轻飘飘地从他唇中吐出。

    沈熙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她感受到少年的手抬起,要掀开被子,沈熙洛回神,赶忙扭腰,与少年面贴面,抱紧他。

    呼吸交缠,目光触及,沈熙洛的肩膀颤了下,兰砚垂眼。

    沈熙洛柔软如雪的地方贴紧兰砚,兰砚微顿,触感突然变得异样敏感,他的指骨在被子中凝滞,停止了掀被的动作。

    朦胧中,少女的面庞更加俏丽,带着妩媚,她蹙眉,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杀人,唇瓣被她咬着,湿润诱人。

    兰砚收敛杀意,心不在焉地垂手,搭在沈熙洛的腰上。

    外面,庄嬷嬷觉得受到了不该有的冷落,不愿继续待在这里,暗道小狐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黑着脸离开,若菱得意地笑了笑,与沈熙洛感慨,“姑娘,总算出了口气。”

    沈熙洛还在被子中,里面的呼吸更加潮湿闷热,她声音低低“嗯。”

    若菱见沈熙洛不出来,以为她是犯晨困,贴心说,“姑娘继续睡吧,我在外面看着那庄嬷嬷,不让她过来打扰姑娘。”

    很快,若菱也走了。

    沈熙洛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再进来,才急忙掀开被子,床帐刷啦掀开。

    少女发红的脸庞露出,她的鼻尖动了动,嗅着外面的空气,发丝凌乱地贴在面颊上。

    沈熙洛心跳如擂鼓,总觉得鼻尖还充斥着少年身上的气息。

    衣衫相贴,身体相碰的暧昧感,让她不敢回想,只余下身上的颤栗酥麻感。

    沈熙洛慢吞吞回头,少年在她的床榻上坐起,他的墨发垂着,容色俊秀靡丽,桃花眸幽幽盯着她,晦涩暗沉。

    沈熙洛的心脏异样跳动,她突然起身,赶忙离开,绕过屏风,避开了少年的视线。

    沈熙洛将关紧的房门再次检查关紧,顿了顿,做贼心虚地拉上门闩,指尖在木质门扉的雕刻纹路上停滞了一会儿。然后,才缓好呼吸,绕过屏风,重新到少年面前。

    兰砚垂眸,百无聊赖地抓着自己的发尖,方才的幽暗神情消退。

    沈熙洛无端松口气,好像避免了什么不该有的事情。

    不过,又觉有些空落落。

    沈熙洛暗暗咬了下舌尖,避开不该有的想法。

    救了他,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也仅止于此了。

    紧张忐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随着走动,微风轻轻拂过,沈熙洛感觉自己的脚发凉,她犹豫地看向少年。

    在去关门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她赤着足,连罗袜都没有穿。

    兰砚沉默着。

    沈熙洛白嫩的脚趾在裙中蜷了蜷,不安地低低出声,“你帮我脱了鞋为何”

    兰砚抬眸,少女的脸庞氤氲上羞赧,绯色娇丽,眼眸微微翘起媚意。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芙蓉美人。

    兰砚“唔”了声,悠悠收回视线,垂着清秀睫毛,“你躺在床上睡觉,总不能穿鞋。”

    沈熙洛意外,他理所当然。

    “可”沈熙洛轻轻道,“你是外男,这样的行为对我而言,过于亲近。”

    “这样啊。”少年看她,他有点真心的疑惑,带着通透无辜,然后,点头,“好,我知道了。”

    沈熙洛心想,他失忆了,什么也不懂。

    兰砚作为皇帝,触碰民女,无可厚非。他若真的想对沈熙洛做些什么,可以将沈熙洛纳为妃子,那样,沈熙洛将会是兰砚的第一个妃子,这对沈家有着莫大的政治利益。

    兰砚却对后妃之事没有想法,也没有对沈熙洛仗势欺人的念头。

    他脱了沈熙洛的鞋,只是顺手为之,再褪了罗袜,也是自然为之,他只是觉得她的袜子歪歪扭扭会影响她睡觉。

    沈熙洛红着脸提醒兰砚,他回想起昨晚的情景,少年记忆好,天生过目不忘,他修长的指触碰到她的脚踝、玉足,有种怪异的酥麻感再他心尖泛起。

    兰砚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的,他本就不是个正常人,没有常人的感情逻辑。他想,曾经他接触的都是死人的尸体,第一次触碰到活人的肌肤,也许因此,感觉与众不同。

    沈熙洛当着兰砚的面,重新套了罗袜,穿了鞋履,裙摆如水垂在脚边,沈熙洛悄悄看兰砚,少年的容颜像一幅画,神态像慵懒的猫,没有对她多看几眼,带着一种乖巧。

    沈熙洛抿了抿唇。

    脱掉鞋袜的事情不重要,她都撕过他的衣衫,没什么。

    沈熙洛自我说服,她想了想,试探地问少年,“你为什么刚才说要杀了庄嬷嬷。”

    少年直勾勾看向她,桃花眸带着亮色,他来了兴致,说“因为你不喜欢她,所以她消失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

    沈熙洛攥紧心口的衣襟,小声,“可是,你怎么能随便地说杀人”

    “你不喜欢我杀人”少年抿唇,眼睫顿时蔫蔫垂落。

    她也会与那些人一样吗对他畏惧,厌恶,觉得他是个怪物。

    兰砚眼底浮现幽寒。

    “你经常杀人吗”沈熙洛没说喜不喜欢,只是问他。

    兰砚“嗯。”

    他想起自己在失忆,又懒懒说,“应该吧,我不记得了。”

    沈熙洛蹙眉,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兰砚。

    他失忆前,过得是怎样水深火热的辛苦生活。

    沈熙洛猜这少年为了生计奔波,不得不在年纪轻轻就做一些杀人勾当。

    江湖中的人,好像对于生命很是看淡。

    但这样刀口舔血的日子终归是危险的,他受的伤重,却说不疼,那么他之前肯定受过更重的伤,也习惯了疼痛的日子。

    兰砚疑惑于她不害怕,他淡淡说,“我杀人很简单,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杀人、害人,才能活下去。”

    沈熙洛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了。

    他很乖巧,还听她的话,刚才说要杀了庄嬷嬷是为了不让她伤心,不是出于其他坏心思。

    他只是被之前的生活环境影响,所以才有这样天真残忍的想法。

    应该没有人告诉过他,即便不杀人,也可以好好地活着。

    此朝并非太平。

    皇上性情偏执颇疯,士族皇权争夺,各地权势混乱,边疆还有蛮族虎视眈眈不时侵扰,若非家中有权有势,普通百姓的生活有太多迫不得已。

    沈家被贬没落时,沈熙洛随着阿兄前往幽州,见到过流民,知道人性的复杂和生活的不易。

    少年从未体验过平和的生活,而她一直活在安稳锦绣的人生中,所以,她不会高高在上地指责他。

    兰砚以为面前的娇柔少女会撕破温柔的样子,对他露出恐惧。

    沈熙洛只是凝望着他,她想了想,对他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她拿了个簪子,匆匆拢起发丝,露出白皙如羊脂玉的脖颈,对兰砚丢下话后,带着目的性地离开客舍。

    门扉合拢,兰砚被沈熙洛丢在屋内。

    少年桃花眸渐渐氤氲幽冷,他抿着唇,莫名的,很不高兴。

    他想,虽然她没有当着他的面害怕他,露出厌恶。但她对他,定然是害怕的,否则,何必衣衫不整地匆忙离开。

    少年扯了抹冷淡的笑,隐约透出一丝阴鸷疯意。

    兰砚挑开窗子,侧身俯瞰,高挑纤细的身体俊朗,他见沈熙洛到了楼下,与前院喝酒闲聊的侍卫们说了什么,侍卫得了吩咐,带着沈熙洛往侍卫住的地方走。

    兰砚眼眸阴寒,更是不开心,心尖好像因为伤口泛疼产生滞意。

    她要喊侍卫赶走他杀了他

    过了一会儿,沈熙洛赶回来。

    她推开门时,纤细娇弱的手指拎了把剑,她不怎么拿剑,姿势不太正确,只是简单地拎着。

    她拿的是一把好剑,薄刃锋利,泛着寒芒,杀人不见血,一剑封喉。

    薄剑照出少女的袅娜身影。

    “这是何意”兰砚眼底凉意翻涌,理智告诉他,在少女出手前,将她杀死。

    半晌,感性战过理智,他低着睫毛,装出乖顺的样子,心底却带着讥讽的笑。

    “你伸手。”沈熙洛轻柔弯眸。

    要砍掉他这双杀人的手

    兰砚淡漠瞥过去。

    “诺。”沈熙洛映着他的脸庞,对他露出春日芳华般的秀美笑容,像落在雪中的日光。

    “这把剑给你。”她温婉说。

    兰砚顿住,默默流动的内力被他按下,造成反噬的疼痛。

    兰砚的目光冰凉,寒涔涔,像冷水中的寒玉,阴寒透骨。

    沈熙洛微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眨了眨眼,睫羽再次抬起时,她又一次望见少年的神情。

    少年站在半开的轩窗旁,日色坠落,打在他雪一样的肌肤上,他唇红齿白,黑发如墨,俊秀剔透。

    明灭金光下,他的秀美面颊对着沈熙洛,桃花眸弯起温顺的弧度,一点也不吓人。

    “给我的”兰砚轻轻勾唇。

    “嗯,你拿着,用来自保。”沈熙洛对温声他说。

    少女目光真诚,柔美。

    她双手捧起剑,脊背挺直,肩膀瘦美,身段风流,迎着兰砚。

    若再过几年,穿上盛装华服,将是极其美丽的风华模样。

    第一次,有人要给他武器。

    少年皇帝往前迈了一步,逆着日光,走向沈熙洛。

    他从她的手中接过剑,指尖蹭过掌心。

    沈熙洛的睫毛颤抖,如花枝在煦煦微风中摇曳。

    她掩下异样的感觉,关心问他,“怎么样会不会太重”

    “你受着伤,若是没力气,那我再为你讨要一把更轻的剑。”

    “我很喜欢。”少年垂眸,笑了笑。

    他的桃花眸染上肆意,直接。

    沈熙洛脸一红。

    “喜欢就好。”沈熙洛心跳加速,出于一种微妙的少女心态,本能地避开深入这个话题。

    “对了,我方才想了想。”沈熙洛看着日色笼罩有力肩膀的少年,弯了弯眸,启唇提议,“既然你穿了侍卫的衣服,那干脆留下来做我的侍卫,如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