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闻晏没有等到女儿的夸夸电话,但他拥有了和宣芋独处的时间。

    宣芋去到二楼小阳台，倒了杯红酒，窝在摇椅里吹晚风,等郁闻晏忙完手头的工作。

    屏幕另一端的郁闻晏西装革履,领带松开，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为了行动方便，特地解开最顶端扣子，袖子往上乱卷，手上动作不含糊，飞速地将文件归类好。

    “郁闻晏,你能不能活的精细一些,这件衬衫是不是没熨烫？”宣芋放下高脚杯，凑近仔细观察,发现衬衫有细微褶皱。

    郁闻晏动作一顿,讪笑：“出门太急，穿错了。”

    “熨烫好的衣服挂在衣柜里,没有熨烫的统一挂在梳妆台的衣架旁,相隔十米,这也能穿错？”宣芋不止一次抓包粗糙的郁闻晏，每次都是她出差时,但又很奇怪,她在家时他特别勤快，她的衣服全部是他熨烫的。

    郁闻晏摆烂承认：“你不在家,没心情做家务。”

    宣芋在身边时，做家务满是动力，感觉自己在用心经营他们的小家,她不在做什么都索然无味，就连昨天的三餐吃的都是泡面，能填肚子就行。

    “郁先生，你要是连续一个月穿不熨烫的衬衫，人家会怀疑你是不是被离婚了。”宣芋纠正他散漫的生活态度，“我脸上无光。”

    前一句话郁闻晏压根不在乎，后一句‘脸上无光’让他莫名地振奋起来，心想不能给宣芋丢人，今晚回家就把衣服全部熨一遍！

    “嗯，听宣女士的。”郁闻晏放好文件，坐下来，看到宣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笑容。

    “你和她说我什么故事？”郁闻晏问。

    宣芋躺下来，看着屏幕：“说以前我们读书时的趣事，说你学习超级厉害，不知道作为郁学霸的女儿，以后能不能超越你。”

    “大小姐怎么说？”郁闻晏好奇女儿的反应。

    宣芋回想，忍不住笑说：“大小姐说，是不是学习好就能不上课，找空教室偷懒看漫画。”

    郁闻晏：“……”

    真是他的好女儿，关注点永远不正经。

    “你看你，坏榜样。”宣芋侧卧，枕着胳膊，晚风轻拂，她渐渐有了睡意，眨眼速度变缓。

    郁闻晏察觉她是困了，催促道：“去睡觉吧，我工作收尾好会提前回国。”

    “你忙去吧，写宁工作刚好结束，我们准备喝一杯，差不多就回去睡。”宣芋爬起来，伸懒腰提神。

    郁闻晏损损地说：“你们姐妹俩千杯不醉，今晚酒柜喝空，你们也不会醉。”

    宣芋斜乜一眼：“心疼了？”

    “不够我给老宅管家打电话，去妈的私人酒窖给你们取。”郁闻晏叮嘱说，“少喝一些，身体重要。”

    “知道了，啰嗦老公。”宣芋笑眯眯地骂他。

    郁闻晏很喜欢这个称呼，被骂也认下，又说了几句才不舍地挂断。

    宣芋和陈写宁一段时间没见，姐妹俩有聊不完的话题，没

    喝完酒柜的存货，但也开掉了三瓶红酒。

    除了聊家庭，还聊了工作。下个月宣芋要到校上课，陈写宁前年考了驾照，协商好由她接送。

    宣芋已经放弃考驾照了，她不适合就不硬学了，反正家里会开车的不差她一个。

    -

    新学期开学，宣芋收到教务处发来的课表，她一周的课不算多，带两个班的专业课，还安排了一门选修，重心在科研上。

    可能是新老师，大家不知道她平日表现给分如何，怕挂科，所以选课前一周，校园论坛的求助帖几乎在讨论她。

    《求助：吕圣利尼亚文化史这门课的宣芋老师人怎么样？好过吗？》

    1l：没听说过这个老师，搜了一下学校的教师介绍，只有文字介绍，照片栏是空的，应该是新老师，所以资料没有完善。个人建议不要选，新老师都很严格，选修成绩拉绩点就得不偿失了，还是选网课吧，刷刷就好。

    2l：网课也得选到啊！你们的校园网这么好的吗？每次崩成狗，进去剩下能选的也不多了。

    3l：啊哈哈哈我倒是觉得新老师第一次给大家上课都是温柔的，后面遇到抓马的情况多了，才变得铁石心肠，珍惜难得的温柔吧。我个人挺喜欢文化史，打算试试。

    4l：破烂校园网，三年体育课，第一年舞龙，第二年军体拳（再见.jpg），今年我大概率会捡到剩下的田径（微笑.jpg），一年混得比一年差……

    5l：看完老师的简历挺牛逼的，本硕是我们学校的，读博期间参加不少国际活动，也参加过国际项目。

    6l：刚上完杨致教授的专业课，他说宣芋老师以前是他学生，现在成同事，又让我们小杨装到了。

    7l：所以你们选不选啊？我是选课倒霉蛋，我先预定这门课，给我点机会。

    8l：医学院的，刚上完陈老师的课，她几乎不和我们聊私人生活，昨天上课她竟然提到她有个姐姐也是京北大老师，名字叫宣芋，今天看到贴子还以为眼花了。

    9l:又是杨教授的学生，又是陈老师的姐姐，宣芋是关系户嘛？要不然怎么姐姐比妹妹工作晚。

    10l：不会吧，一个姓陈，一个姓宣，怎么可能是亲姐妹。

    11l：一个随爸姓，一个随妈姓，不奇怪吧。

    12l：李涛贴哈，别上来就扣关系户的帽子。陈老师八年制临床，她资质优秀，所以三十不到就开始任教了。昨天陈老师的课我也在，她说了一些姐姐的事（我听说小陈是个姐控，会和我们提一嘴家里的事，纯属因为姐姐回国定居，她心情好），宣老师本科毕业两年后才读的研，因为家里有意外，一直在赚钱养家，国外读博五年才回来，能被聘到我们学校不仅是因为学历，她个人也参与很多项目，取得成果丰硕。

    13l：别涛了，本人利尼语学生，刚上宣老师第一堂课，老师美炸了，温柔知性大姐姐呐！小陈老师为什么是姐控，我完全能理解，宣姐姐身上就是有种想要依赖

    的魅力，钢铁女侠就差擦着泪上完课，今年选修两门，已经决定冲宣姐姐的一门了。

    14l：宣老师读研期间兼任我们学校辅导员，外院的老师都对她称赞不绝，能从导员岗走向讲师岗，宣老师真的很牛了，我也打算冲一下，不感兴趣的朋友们高抬贵手，给我留一个名额。

    15l：你们搞得我很好奇，冲了冲了。

    ……

    宣芋已经多年未曾逛校园论坛，也不知道发生什么，选课结束的第二天教务处通知报名人数可开课，她便安心地把后面的课备完。

    到了周四晚上选修课，进到满座的教室，她吓了一跳。

    语言专业课多是小班授课，选修课报名人数达到三十人即可开课，宣芋以为小语种的选修课最多也就四十多人，没想到能容纳一百二十人的教室座无虚席。

    还以为自己走错教室了，拿出手机查课表。

    她昨天太忙没看学生名单，从包里拿出文件，确定这门课共有一百二十个学生报名。

    点名成了大工程，宣芋第一次课采用老方法点名，后面回去研究怎么使用打卡软件，要不然每次点完名一堂小课也过去了。

    她还发现大家对她比较好奇，课件是偶尔瞟一眼的，其余时候紧盯着她。

    “……今天是第一次选修课，我简单说一下本学期的安排，大家记一下。“师丈拍照挺好的啊！”学生夸奖。

    宣芋笑，要不然又要得意半天。

    第一节选修圆满结束，不少学生上前和宣芋搭话，还有班上的同学追来问问题，她全都耐心解答。

    忽然的，教室门被敲响，误以为是教室管理员来催他们要关门了。

    宣芋看去，正要说抱歉，和懒散靠在门沿的郁闻晏对视，惊喜地瞪大眼睛：“你今天到？”

    郁闻晏返程定在后天，宣芋太忙，不能去接机，让他自己回家，没想到提前了一天。

    “嗯，本来要给你惊喜的，小水说你出门赚奶粉钱了。”郁闻晏将躲在身后的女儿扯出来。

    小水对新环境感到陌生，捣蛋鬼变得安分起来，但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样子安静只是一时的。

    旁边的学生更惊讶，凑在一起不敢吱声，有人认出郁闻晏，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老师……”正在请教问题的学生收回课本，“要不……”

    宣芋拿过来：“没事的，这个很简单，我说一遍你一定懂。”

    然后她对门口的父女说：“你们找个位置坐等，或者去校门口等我。”

    郁闻晏已经习惯，抱着女儿在门口的位置入座。

    学生没有心思听宣芋讲解，注意力全放在养眼父女的谈话。

    “爸爸，这就是你和妈妈谈恋爱的地方吗？”

    “是爸爸妈妈念书的大学，什么叫谈恋爱的地方，和你说这么多，你就只记得谈恋爱？”

    “哦，那你们没谈恋爱吗？”

    “谈了。”

    “那不就好啦，我也没说错呀。”

    “宣淼大小姐，你和亲爹聊天也这么霸道吗？”

    “好啦，这是你和妈妈学习和谈恋爱的地方。”小水说这句话还特地站起来拍郁闻晏的肩膀，好像特别无奈地选择了向老父亲妥协。

    宣芋看出学生们开小差，瞪了眼不安分的父女，小水夸张地捂住郁闻晏的嘴巴，还说：“爸爸，你别说话啦，妈妈在讲课。”

    郁闻晏：“……”

    嗯，他是最啰嗦的，大小姐完全清白。

    “就到这吧，如果还有不理解的地方再问我。”宣芋快速将东西塞到托特包里，想着赶紧带父女俩回家，两个惹眼包，去到哪都能给她弄出点儿动静。

    郁闻晏主动上前接过宣芋的包，冲小水招手：“自己走还是抱。”

    “牵妈妈！”小水跑过来牵住宣芋的手。

    小姑娘老会了，先是冲宣芋甜甜一笑，然后眨眼睛，叫一声妈妈。

    宣芋完全扛不住，蹲下来亲了她一口。

    郁闻晏在心里冷嗤，小小年纪手段不少啊，蛊得人走不动道。

    教室不是好说话的地方，宣芋带着他们快速离开。

    目睹一切的学生感到震惊，但不忘记拿出手机拍下一家三口的背影照。

    当晚论坛关于宣芋的帖

    子又一次被顶上来。

    78l：留堂的好学生吃到好的了！（图片）

    79l：谁啊？这不是今天的宣宣吗？难道你问到她裙子的链接了？姐妹发我一个，我真的好喜欢这件裙子，谁穿谁温柔！

    80l：一生要链接的华国人，你只看得到小宣的裙子，你能不能看看她身边的大帅比和牵着她的小可爱？

    81l：太幸福了吧，下晚修有老公和女儿接送。

    82l：来爆一个更酸的，她老公以前还常常接她下课，现在是带着女儿接她下班。

    83l：我的天，校服到婚纱？快莫名其妙地来一个知情人，我三分钟内要得知道全部的瓜！

    84l：互联网的冲浪选手在博主清也耶椰看过小宣的一期采访，顺着摸到以前的视频，知道她俩是师姐妹，小宣的对象也是京北大的风云人物。虽然学习论坛已经封锁超过五年的帖子，搜不到具体内容，但在博主的评论区了解了大概，真的甜到爆炸。

    85l：外交院报道，我以为大家都有了解，小宣是郁学长的妻子啊。他俩一个初高中，等小宣毕业后，郁学长追求了她，他们谈到小宣研三领证结婚了，现在有一个女儿，和小宣姓。

    86l：这么甜的爱情，我怎么现在才知道！

    87l：你们学院没有开学考是吧？只有我胆战心惊地吃瓜，还不得不痛苦地学习？

    88l：熬夜吃一晚，明天再学习吧，先从耶耶的视频开始！

    ……

    -

    宣芋回到家，孟清也告知了论坛的事，睡前她躺在床上翻看，被学生的某些发言逗到。

    郁闻晏刚哄睡女儿，回到卧室，看她在床上左右翻滚，问：“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才知道学生在论坛讨论我的选修课好不好。还有我俩学生时代的那些事。”宣芋本来以为五年过去了，学生换了一批，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事，没想到才一个晚修，以前的事情全被翻出来。

    郁闻晏坐到她身边：“我看看。”

    接过宣芋手机，接着往下看，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这个学生会说话，你给他加平时分。”郁闻晏指着101楼的评论。

    宣芋特地坐起来，趴在他肩头读评论。

    “郁学长好帅，超会穿搭的，说是男大也不过分，一看就是疼老婆爱女儿的好男人，谁能不爱……”

    她的声音逐渐变小，抬眼瞪郁闻晏：“不要脸！”

    “他说的是事实吧？”郁闻晏想不通，他怎么就不要脸了。

    宣芋冷笑：“是谁老婆女儿不在身边的时候，胡子不想刮，衬衫懒得熨？”

    “你不在，我做这些干什么，取悦谁啊？”郁闻晏理直气壮地顶嘴。

    宣芋：“……”

    语气嚣张，怎么感觉她不需要吵也赢了，若是骂回去，显得不讲理了。

    “以后好好捯饬自己，我出门要脸。”宣芋

    躺下，不争论了，他有一堆歪理等着她。

    一分钟后，屋内的灯暗下，郁闻晏从身后搂住宣芋，腿压住她的腿，亲密地交叠。

    “阿芋。”郁闻晏贴在她耳边，轻柔地唤她名字。

    宣芋微微转头：“怎么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和小水去接你，有种我们终于过上当初理想生活的恍惚。”郁闻晏吻她脸颊，“一回头，我们竟然在一起这么久了。”

    宣芋笑说：“明明终于实现梦想的是我，你还感叹上了。”

    “怎么能不感叹啊，伟大的宣芋女士如愿以偿当上大学老师，作为她丈夫的我，也如愿以偿当上师丈。这叫互相成就。”郁闻晏懒洋洋地拖着调子。

    宣芋笑出声：“神经啊你。”

    互相成就是这么用的么？

    她笑的时候乱动，差点儿从他怀里出去，将她搂紧：“阿芋，你有想过假如我们没分手，幸福的时光又多四年，也不会有缺憾？”

    宣芋转身向他，打开床头的灯，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微微摇头：“没有假如，我们还是会分手，因为我爱你。”

    郁闻晏和她对视片刻，轻笑：“无法反驳，我也爱你。”

    “郁闻晏，我只会爱你。”宣芋停顿一下，学着他的语气说，“永永远远。”

    “嗯，永永远远。”郁闻晏看着她，笑了笑，眼眸温柔似水，低身吻她。

    郁闻晏已经想好了，缺憾又如何，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像他们恋爱时约定的那样，去看万里山野，去感受异国美景。

    到晚年，他还可以写一本回忆录，那宣芋，他最亲爱的宣芋，一定是后记里要感谢的第一人。

    大概会这样写——

    「感谢我的爱妻宣芋和女儿宣淼，谢谢她们的出现，成为了我永远的坚定主义！」

    -全文完-

    《春日愿望》初厘/文

    2024.4.14

    感谢读到这里的你，春天结束了，一个圆满的成人童话送给你，希望这个故事能成为你心间大树的一点养分，记得茁壮成长，然后请勇敢地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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