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航的车密封性很好,最开始掉进水里的时候,河水并没有灌进去。
松田阵平晕过去更多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再加上看到安室透,骤然放松了下来。
然而安室透却没有那么轻松,时间已经临近十一月中旬,河水的温度远远比外面的气温要冷,再加上车内外压力不相同,他不知道费了多大劲才把车门打开。
安全带缠在松田阵平的身上,不知道是否因为河水沁入身体,替松田阵平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细碎的阳光洒在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然而安室透却仿佛能感受到那来自河面上的目光。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站在河岸上,目光冷淡而又凉薄地望着他们。
他的身影被晃动的河水拉长,盛在金箔般闪烁的阳光中,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只有令人觉得刺骨的寒意。
安室透带着昏迷的松田阵平往上浮,等他回到河岸上的时候,那道目光又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
河边只有清澈的水流淌声,数道凌乱的脚步从远处传来,安室透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四周,蓦地攥紧了拳头。
刚才医生绝对在这附近
他竟然还在看
风见裕也从远处跑来“这是”
怎么回事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看到地上的人,他立即大吃一惊,往自己的身后望去。
数名公安跟在他的后面,安室透反应飞快,迅速脱下外套遮住松田阵平的脸。
“他逃走了。”
安室透用身体挡住松田阵平,一边说道“他把一辆车弄到了河里,这是我刚救上来的人。”
他终于拿到了医生杀人的证据,而且是亲手杀人,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他晚来一步,说不定松田阵平就真的死了。
医生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做过这样的事,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了。
只是用松田阵平报复他就够了吗他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明明阳光落满了身上,安室透的身体却越来越冰冷。
那些公安有些震惊地望着他。
他们是看到安室透开车不要命地往外冲,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跟上来的。
没想到会听到医生杀人的消息,而且还是亲手,一句你是不是搞错了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他不是刚刚才在图书馆里破了案吗有什么理由杀人
他想杀的又是谁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落到安室透身后,风见裕也赶紧说“去联系人,把河里的车捞上来。”
他又给医院打了电话,安室透的手机在跳进河里的时候就已经进水了,根本开不了机,他用风见裕也的电话拨通了医生报给自己的号码。
空号,安室透忍不住冷笑。
他连眉梢都覆盖着冷意,湿漉漉的水汽从金色的发丝落下,带着剔透的冰寒,落入那双紫灰色
的眼中。
风见裕也心里一颤,对于眼前的这位上司,他打心底里的敬重和钦佩,然而此刻看到他的眼神,他竟然觉得有些害怕。
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然而没等他细看,安室透就把手机递给他,俊秀的五官因为沾了水汽,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仿佛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安室透说“我陪松田去医院。”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正在忙碌中的公安里没有人能听到,风见裕也微微点头,对他说“我会在这里守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紧张。
安室透心里装着一大堆事,倒也没在意他这细微的变化,只是担心他和那些公安一样,有可能把医生当成了好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连忙说“伊达先生在警局里。”
刚才安室透把车开出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晕倒在警局外面的伊达航,就先把他送到警局里去了。
安室透想问的也不是这个,既然他提起了,也顺着话往下说“把他一起送到医院吧。”
他没想到松田会叫班长过来,这件事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一时也很难理清,他突然很想给诸伏景光打个电话,拿出手机又是一片湿漉漉的。
他眼睛垂了垂,不一会儿,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跟着风见裕也叫来的救护车一起送松田阵平去了医院。
风见裕也提前跟医院沟通过了,到医院之后,松田阵平没有进急诊,而是去了一个专家科室。
安室透担心河水渗到他的伤口里会造成感染,直到护士拆开绷带,确认过没有问题之后,他才猛地坐到椅子上,脱力似的长出了一口气。
光洁平滑的走廊倒影着他狼狈的样子,从他湿透的衣角淌下的河水滴答滴答落到地板上。
直到这时候,他才感受到衣服黏在身上的不适感。
像是被闷在水里,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他又站了起来,漫无目的地站在走廊上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回过神了一样,想起来去给诸伏景光打电话。
钱包里只有硬币还能用,好在医院里到处都有公共电话,安室透打过去的时候,诸伏景光刚到和黑麦约定的地点,意料之中的没有看到人。
安室透的电话也突然打不通了,他正着急着,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
“你说得对,我陷得太深了”
电话那头传来零的声音,不知是否是公共电话有问题,在一些电子杂音中夹杂着些许虚弱。
他听到了零的吸气声。
“我刚刚,把医生当成一个好人了。”
下意识觉得就算是威胁他,他也不会做出什么。
觉得有他的把柄,他就一定会听自己的话。
是被那副文文弱弱的学生外表给迷惑了吗
还是早已被医生在心中种下了种子。
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救了松田的人。
安室透
嘴上不说,不代表他就真的忘了这件事。
最后造成的后果
安室透望了一眼远处给松田阵平检查的房间。
如果再晚上那么一小会儿,说不定河水就灌入汽车里了。
松田也
“那时候你劝我,让我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安室透缓缓说着,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可事实证明,诸伏景光是对的。
诸伏景光一直都是对的,每次他犯了错,总是诸伏景光在一旁提醒。
他突然很怕,怕有一天诸伏景光也这么消失了。
诸伏景光很少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轻声问“那你要放弃吗”
“我不想放弃。”
安室透说“今天之后,医生绝对不可能再用这个身份了。”
这个身份暴露得太多了,还算是亲自动手杀了人。
医生说不定现在已经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
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可是怎么办
安室透说“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放弃”
哪怕否认公安的身份,彻底伪装成波本,他也还是抓不住医生的任何把柄。
前一刻拿着他给的信息,如同在梦中,下一秒梦就彻底破碎,班长被放倒,松田连人带车一起坠入了河中。
他忽然有种感觉,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有一天醒来,会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可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诸伏景光在那头静静地听着,直到安室透的呼吸从混乱渐渐变得平稳,他才说“你以为松田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还要跑出来”
安室透呼吸一顿。
又听到他说“长官明明要回长野了,又为了我们折回来,我现在还在这里等黑麦,他根本就不会来。”
可如果他来了,说不定诸伏景光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所以诸伏景光愿意在这里等。
“我们没有人会放弃。”
他对安室透说“你也不准放弃。”
他的声音很轻,可落到安室透的耳中,安室透握住话筒的手却是不由自主一颤。
安室透张了张嘴,没等到他说出什么,就听诸伏景光说“你要是像小时候那样哭鼻子,我是不会给你擦眼泪的。”
“我什么时候哭过”安室透吸了吸气,“我明明就是”
把别人揍哭的那个
眼前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似乎是很多年以前的,安室透一怔。
总觉得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护士的喊声“让一让,让一让,有病人送过来了”
那辆救护车离开之后,今鹤永夜也从对面的楼上收回了视线。
松田阵平的身上缠了好几层绷带,河水没那么快渗透到他的伤口上
,也不太可能会造成感染。
顶多就是被呛上几口水,醒来之后会有些难受。
看到安室透成功把人救起来,今鹤永夜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他今天也不比安室透好过,自从004来了之后,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绝对不能出错。
时之政府不是什么慈善机构,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有反叛意图,等待他的恐怕比死还难受。
然而偏偏在这时候,安室透他们还每次都做出意料之外的事,连公安身份都不打算承认、想要把自己彻底伪装成波本的安室透就不提了,诸伏景光一开始还看两眼周围,后来瞄准镜全在他一个人身上,还有松田阵平他竟然还能出来,而且还像是追着自己来的。
今鹤永夜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这些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执着。
抛开这些大大小小的意外不谈,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004被抓了。
恐怕还是刚进警视厅不久就被抓的。
如果不是安室透想用情报威胁他,他可能要回家才能发现。
今鹤永夜的车停在神保町外,他回到车里,先是拿出放在车上的笔记本,查看了警视厅内部的消息。
没有记录,他之前设置的出警警报也没有触发。
倒是枪支和子弹的使用记录更新了几条。
说明这些人根本就没出警视厅,抓捕004的时候都算不上出勤。
可这次行动又是谁指挥的
今鹤永夜停下动作,手指虚虚搭在键盘上。
来米花町之前他还确认过,黑田兵卫确实回长野了,知道金田雪帆身份有问题的安室透和诸伏景光又被他引到了神保町。
警视厅里应该没人知道金田雪帆才对。
难道他们还把金田雪帆的事告诉了其他人
不太可能,更有可能的是,黑田兵卫根本就没回长野县。
黑田兵卫到底是当了几十年警察的人,今鹤永夜皱了皱眉,飞快思索着,混进警视厅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难度,但难就难在,要怎么才能让004相信自己。
004刚到警视厅就被抓,一定会怀疑是他给的身份有问题,就算把人救出来了,也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质疑。
甩锅给黑市商人不太可能,004只会把气都撒在他的身上,然后用这件事来要挟他。
如果不想处处受制于人,最好还是不要把他救出来。
但他又必须要让004相信他,相信被捕的事情与他无关。
今鹤永夜思索良久,终于有了主意,他合上笔记本,眉头舒展开来,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直接弃车离开。
这辆车作为医生出现时使用的,基本上已经算是报废了,哪怕换了车牌,安室透他们也会把同型号的车辆翻个遍。
今鹤永夜在开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弃车离开之后,他还联络了一家回收公司,等安室透他们查到这辆车的时候,这辆车都已经被拆解、碾压成一团废铁了。
他回到其中一个基地中,将自己化妆成阿兰斯的样子,再次回到神保町。
十多分钟后,在东云工业大学附近的一栋住宅,忽然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等警察和消防车赶到的时候,建筑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火星从窗户飞溅而出。
人们围在住宅前面小声议论着,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孩突然冲出来,抓住刚到场的警察说“我刚刚看到有人进去了”
“什么”警察大惊,连忙问,“你看到谁进去了”
“一个金发的外国人他刚刚还找我问路,说有个叫浅野的人是不是住在这边,我不知道他说的浅野是谁,但是我看地址”
就是现在发生爆炸的地方啊啊啊啊啊啊
女孩焦急地望着警察,警察也急了,连忙叫上一旁的消防员。
不久之后,一个金发男人被从火场中救出来,救护车把他送到了神保町内唯一的一家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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