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参观亚琛工大的行程很赶。
在学术气息浓郁的校园,两校具有威望的老师,并肩走在前列,身后离得最近的是作为德语翻译的席延。
不仅是交流上的辅助,做足了功课的席延,对这座老牌名校的方方面面,具备高知识储量,谈论起两校的机械专业,像是早就有过留学交流经验似的。
同行其他人对席延的崇拜快要冲破天际。
在这之后,他们的午餐是在食堂吃的,丰盛西餐和浓汤,看着就很开胃,不像传说中的美食荒漠。
然而,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席延,落在其他同学眼中,似乎又有点儿不太对劲。
“卷王也不是suer an,我感觉延哥的神经有点紧绷,你们说他是不是还没能从失恋里走出来”
“肯定是吧,昨晚想跟他挤一屋的,但是他完全不想被人打扰。”
“啊”
“他今天起了很早,在酒店餐厅跟人打电话,会不会是有别的事呢”
“哎呀你们这群家伙别八卦啦,有点礼貌好不好,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一行人赶紧讪讪住嘴。
但他们的目光忍不住侧去,见到席延坐在窗边,身穿深色羽绒服,脸庞冷峻,慢条斯理吃着餐盘里的饭菜,像是与窗外灰调的老城融为一体。
众人回想起来,其实席延也并非总是沉默寡言,课堂上或是有人请教问题,他可以说的话有说很多。
但当下的他显得非常落寞,像被氤氲雾气包围住了,神情细微,谁也难以接近他身边的模样。
“”
其实就连席延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胃口不佳,只动了几下勺子,盯着窗外流动的人群几分钟后,摸出手机,戳进了和袁医生的聊天窗口。
你不是在国外搞学术和赛展很忙嘛。
信息素采集和运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我这边在国内也很难帮到你的,再说了,你说那个oga朋友的情况,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帅哥小同学你还是要相信医学奇迹的嘛。
跟平时的说话腔调没什么区别。
可席延盯着这几行字,眼底浮现一层疑惑,哪里都觉着奇怪,正如他平时答卷考试,自然而然地刷题多了会产生语感。
这般想着。
席延没再给袁医生发去消息,而是搁下手机,动了动刀叉,脑海中自动构建时间导图,沉思这其中的不对劲究竟来自哪里。
头一回入住的高奢酒店,闯入套房的陌生oga,复查中断,联系不到的医生,却从津海来到南陵,还给他介绍了一位用着小狗头像的男o医生。
再然后。
小狗头像的主人不肯通过好友,像是生气了好几天,所以生气的原因会不会是袁医生擅自做主将他“介绍”给了自己
至于那位始终不肯露面的oga,各种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为什么在他和线条成为好友后,终于肯出现了
再到如今。
分明身体出现了状况,他提出空运信息素的解决办法,而线条说过可以让袁医生帮忙,过了一晚又奇怪地反悔了。
这一切好似没有关联。
但如果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男o医生
就在这时。
身后的几名同学吃着饭,忽然发出躁动,全因那位搬到另一间房的男beta摸着口袋,慌里慌张。
“我草,我记得房卡放口袋里的,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
嘭
席延反应极大地站起身,脸色诧然,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其他人乱成一锅粥,不忘掠过席延的方向,接着互相对视,眼眸中透出迷茫,男beta同学更是开口关心“啊”
“难、道延哥你见过我的房卡”
席延稍微缓过来,摇了摇头,在心底默念了声“房卡。”
同一时间。
正窝在酒店的沈季钰,忙完视频会议,握着咖啡杯起身,听着风声,望向不远处的亚琛大教堂。
那双凤眼下的神情几近于平淡。
沈季钰抿了口热美式,蔓延的苦香令他更清醒,手机搁置在桌台上,消息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不用想正是在赶路的袁彬。
最帅男a医生怎么不登私人号啊
最帅男a医生工作结束了
最帅男a医生你就说你这人,又想要人家的信息素,现在又不让我帮忙,咋这么拧巴呢你
瞧着这一连串的问号。
沈季钰直接拨去号码,没有铺垫,嗓音带着袭人的冷意“你还不懂”
那边的袁彬身处行驶的列车上,听不太清楚“啊什么”
“”
沈季钰的指腹摩挲着桌沿纹路,“席延可能猜到咱俩认识了。”
袁彬“”
“不是”
“你让我先捋一捋。”
沈季钰心想这哥们有够笨的,懒得赘述细节,只轻飘飘地说道“我,被他标记的oga,不是什么所谓的男o医生。”
袁彬“”
沈季钰“你想想房卡是怎么交到我手上的”
袁彬那边传来倒吸口气的动静,啧道“我去,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住酒店会习惯给我留房卡。”
“他不是每回都考试或者来学习听讲座之类的吗。”
“一忙起来我就会让助理把药给他送到屋里去。”
沈季钰挑了挑眉梢,左耳的钻石耳钉闪过流光,霎时间,在这座陌生城市,鹅毛般的雪落下了,宣告着沉默走向了终结。
沈季钰垂着眸,背影倒映在玻璃窗上,像与雪景重叠在一起“你到了再说吧。”
“我想”
“他应该会主动提出要见面。”
滴
电话挂掉了。
沈季钰靠进柔软的被褥,不知在想什么,疲倦感袭来,竟是不想管私人微信里的消息,毕竟
他知道有位聪明的家伙会以关心的名义来试探就对了。
从白天到黑夜。
酒店的走廊传来动静,听着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们,谈话用的是母语,把沈季钰从睡梦中稍微吵醒了。
一墙之隔。
从外边带回冷空气的席延轻手关门。
那身羽绒服从防水布料到帽子毛绒,沾着小雪花,晶莹剔透,在暖气攀升的房间里悄然融化了。
脱下外套。
上半身还是那件高领毛衣。
席延的体魄在灯光下完美勾勒,发丝乌黑,脸色冷若冰霜,似是没有半分情绪,却在翻出手机,看不见小狗头像回来任何消息时。
那眉尾处的青筋不甚明显地动了一下。
“”
席延试图找事情做,从行李箱翻出资料,对大后天的展会流程挨个看了遍,又闭上眼,对着空气,用德语流畅地介绍起作品。
这种身体比脑子先进入学习状态的方法很管用。
席延能很快将杂念抛却,沉浸在正事之中,然而,小狗比他想象中更没有耐性,发来了消息。
在此之前。
席延发出的消息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aien今天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aien袁医生建议我不要采集信息素,你们是朋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
aien但我还是想再问一下。
aien你真的不需要我的信息素了
相隔了五个多小时。
当下,最后那句“你”而不是“那位oga”为主语的消息,得到了线条的回复。
线条应该不需要了。
席延搁下手中的一切,握起手机,拨去号码,目光却投向正对面的墙壁,是昨晚传出像是手机振动方向的那一边。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但听不到半点气息的那一方,显然也是聪明人,关闭单方麦克风,只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那瞬间。
酒店走廊遇到的亚洲面孔,绝非单人份的行李箱,隔壁的奇怪动静,全都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而席延自以为做足准备,浑身肌肉却被牵动着,喉咙似是有些灼烫。
他主动开口道“你好。”
“如果同在亚琛的话。”
“我们要不要见上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