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荣国府在西北有个庄子,还有好大一片封地”
贾琏眉头微蹙,“的确是有这么个庄子,至于封地,已经被那边的蛮夷占着,根本落不到手里,也就老太爷还在那会儿,勉强有个收成,最近都已经成了草原。”
“有个庄子就好办事,”林泽笑笑,“不知表兄可愿过去做个县令呢我这儿有些货,得从哪儿走。对了,那儿是不是盛产棉花江南这边多用丝,棉也少不得。”
“西北”贾琏有些怕,“那里最近不是总有冲突”
“是啊,冲突不断,蛮夷扣边很经常,表兄害怕”林泽直勾勾望着他,“好位置可是图谋不到的,表兄身上五品同知的官位,何时能谋个实差”
贾琏羞愧。
“表兄,若非你是我妻兄,我可不多嘴这句,平白惹人讨厌,”林泽摇头无奈,“你荣国府在西北有封地,难道就没有私兵不然怎么守住家业”
贾琏瞪大眼,起身大喊,“不可能。”
私藏兵丁,可是大罪。
“怎么不可能王子腾单枪匹马出去从军,为何非要选西北明明南边水寇更容易对付,还有南安王的军队庇护,只要有本事,至少性命无虞。”林泽提及王子腾,贾琏又坐下了。
“说起来,陛下将那处封地给贾家,就是让贾家为他守边,八大国公里头,唯一在西北有威望的,只有两代宁荣二府的国公爷,旁得犯不着为贾家冲锋陷阵。可群龙无首终究不妥,你若不去,就全归王家所有咯。”
林泽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在贾琏心头挠着。西北苦寒,手握兵权,贾琏一时下不定决心,左右摇摆。
慢悠悠喝口茶的林泽又上下打量贾琏,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算了,表兄若实在下不定决心,让卫国公的小公子去也行的,听闻卫家枪耍得极好,可见是要走功勋之路的。”
“这不妥,西北是我贾家的。”贾琏气急,“也罢,那兄就算豁出命去也要试试。”
“哪需要你豁出命去,你手里有东西,可以制约西北蛮夷的。”林泽拿出一份草原的地形图,上头列了些显眼的标识物,比如河流湖泊之类的。
“这张图,是你贾家将士送命去摸索来的,你家二太太送给了王家,真真不值得。”
贾琏呼吸都重了几分,“表弟这份又是从哪里来的”
“从薛家来的,那薛家当家凭这个赚足了东西往来的银钱,如今人不在了,东西被送到甄家,甄家拿在手里没什么用,问我能不能发挥余热。”
林泽话说得轻巧,薛家一个商户人家,甚至跟二太太前后脚出嫁的,也能拿到这份图,让贾琏心脏捏紧,突然对王家的人,有了股愤恨。
“说实话,我对王家左右摇摆不是很满意,这图薛家能上供,王家却捏得死死的,在西北闯下名堂,却不带甄家半点。既如此,表兄可得好好长脸,莫让人吸了贾家的血,还来嫌弃贾家无用。”
“放心,我就是豁出命去,也不会让贾家的东西平白被人得去。”贾琏咬牙切齿着,这些年王家对贾家的嫌弃,已经越来越明显,可不就是吸完血嫌弃无用吗
“不用你豁出命去,你回家求求赦大老爷,务必让他将手里的兵丁给你一半就够了。”林泽说起这个,还有些感慨。
“说来,赦大老爷是个爱藏拙之人,唯一露馅还是为了太子,结果呢,落了个妻离子散父兄埋怨,连到手的侯爵都丢了。”
“什么”贾琏脑海中的那个父亲,就是个纨绔滚刀肉。
“不信据我所知,当年太子一气之下差点逼宫,代善国公被瞒着,并不知晓,最后被陛下拉着,只等太子逼宫将其拿下。”林泽的话,让贾琏没有实感,这种事情跟大老爷好像扯不上关系。
“你忘了大老爷是太子伴读,跟太子一同长大,关系亲近,那一次没出事,陛下怀疑有人泄密,代善国公在事后知道时,自尽以求陛下宽恕,连带着赦大老爷妻儿,都接连丧命,从那时候起,荣国府就失去了荣光,连你都忘记了,赦大老爷当初在太子身旁时,何等风光耀眼。”
林泽的话,让贾琏刷新三观。
“大老爷他提前得知,对太子不就是”
“是啊,可太子得了好吗他未必会觉得赦大老爷在救他,相反,还让陛下对太子多有防备。”林泽的话,让贾琏唏嘘。
“难怪皇后和太子,对荣国府如此态度。”
“可不是嘛,但情分终究抹不掉,二老爷一家不可能有前程,你的爵位也稳稳当当,贾宝玉是拿不走的。”林泽十分笃定。
“荣国府出门办事,永远用的是荣国府的章,二老爷不是有私章嘛怎么从来都不用工部的侍郎都能压着他永远考评不佳你仔细想想,到底外头的面子,给的是谁的赦大老爷混起来,谁能讨得到好”
林泽的话,直接让贾琏脑子里的水倒了个干净,忽然记起之前种种,外头都说赦大老爷愚孝,谁家不是孝顺父母,就算父母有过错,儿女也不能怎么样。
到大老爷这儿,就成了愚孝似乎在为他愤愤不平。
“看来,你对你自个父亲了解不多呀,”林泽无奈摇头,“说起来,他与宁国府的贾敬一同在宫中学习,陛下对功课要求是很严格的,就算目前为止,每个皇子都需要从上书房学成后,才能离宫建府。贾敬能考中进士,贾赦的书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贾琏震惊,贾琏表示不信。
“当然,赦大老爷肯定不会去考科举,代善国公让二房改门底不假,但贾赦没有必要改,只需要保持跟太子的关系,就可继续收拢宁荣二府的兵权,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保荣国府百年无虞,开国之后小杖没停过,远没有到不需武将的地步吧。”
像这种解释,贾琏还是第一回听说,真有些豁然开朗的意思,原来,父亲不是悲愤二老爷更得祖母看重,而是真的瞧不上二老爷装模作样
“大老爷对他发妻很看重的,不比父亲跟母亲差多少。为了发妻没少顶撞你们老太太,后院更是一个姨娘都没有。如今这般浑浑噩噩,就看是哪日被拉出去斩了,还是功成身退重新起复。”
贾琏又不懂了,“怎么会被拉出去斩了”
“新皇若不是太子,贾赦必被处死。大老爷必定知道太子不少筹码,算得上是太子真正的嫡系,又肯为太子赴汤蹈火,心机手段都有,惯会装模作样。此人不除,谁能睡得着”
怎么就威胁皇权了呢贾琏一时没跟上思路,大老爷的光辉,突然亮得太大,不太能受得住。
“仔细想想,你们大老爷的私房都在哪你曾祖母的私房、代善国公的私房,几乎都落到他手里,有人知道里头的账吗贾家原先的护卫家丁精兵良将,你没见过吧,你可能只认识一个宁国府的焦大,看过他中气十足的样子吗一两个小厮压不住他吧,他还不是在壮年呢。”
贾琏倒吸口气,突然回过神来,“都在外面”
“不仅如此,宁国府的,也在他手里。”林泽又抛出个大雷,“贾敬中进士,想改换门庭,手下只能交给贾赦,除了他,谁敢接手谁能接手我猜,你应该知道个地方,赦大老爷平常不去,但很重视。”
贾琏抿紧嘴,不敢吐出字来。
这个地方,他知道,大老爷特意说给他听过,没让旁人知晓。
“表兄,赦大老爷的事我不多说,你自己去问吧。除了你,估计也没别人会让赦大老爷振作起来,你们荣国府想继续为太子效力,我也不拦着,至少西北的生意,你得跟我一起做。”
“什么生意”贾琏懵懂。
“开坊市,跟蛮夷做生意,不论是牛羊马匹,还是金银珠宝,我都收。我这儿丝绸茶砖甚至是盐,都可以弄来,唯一需要注意的,我不跟蛮夷王庭交易。”
“表弟,你疯啦”私开坊市,这可是大罪。
“你按我说的做,保准你小命无虞。”林泽突然强势起来,“稍有不慎,让王庭联合众部落起了觊觎之心,我可就救不了你,当然了,我不会亲自跟你交易。”
贾琏“”
“记住,我要的,是让他们联合起来对付王庭,而不是跟王庭同仇敌忾。”林泽的交代,让贾琏哑口无言,“贾家的那片地拿回来,多种棉花和麦子,西北苦寒,兵士日子难过,只要有产出,我愿意收,不压价。”
“表弟,你”贾琏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做,这种事极有可能掉脑袋的,可又愿意顾惜那些普通兵士。
“表兄,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我会放一个师爷在你身边,协助你完成这些事,等事了安排你回京述职,得个五品的实差可好”林泽看着他,话语中诱惑满满。
贾琏看着林泽的笑容,感觉汗毛倒立,吞了口口水,连连点头,“多谢表弟筹谋。”
如此深谋远虑,如此洞察细微,贾琏感觉自己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自家的事比不上一个外人知晓得多。他若敢乱来,明儿说不准已经沉了江。
那送上来的师爷就是摆在明面上监视他的吧。整不好的话,贾家在西北的东西,就从王家手里落入林家之手了,他不亲自去掺一脚,往后睡都睡不着,想起来就憋屈。
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不敢去呀跟王子腾正面杠,他更不敢
“行了,去看看黛玉妹妹吧,没事好好想想我的话,多回忆回忆,你们荣国府的变化。”林泽起身,准备送客,“若非你是探春的兄长,我未必会选你,有的是嘴严听话的人选。”
贾琏连连应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王熙凤也不要说,她是王家的人,心向王家很正常,你就只有一次机会,倘若被王家知道,我倒是无所谓,你有没有命活着就不好说了。”
“这我”贾琏脸霎时惨白惨白的,“表弟,你得护着点我呀”
“不是说了吗莫要声张,让你家赦大老爷头疼去。”林泽笑着送客,贾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东院的,恍恍惚惚回到屋子,想到王子腾,又想到王熙凤,再来是王氏,他身边什么时候全是王家的人了
突然觉得小命不保,父亲救命呐贾琏迫不及待就想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