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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咳咳呵,你现在完全可以杀了我”不要犹豫,卡皮塔诺,给我一个痛快吧。

    以往能够抑制的药物似乎被调换了,他萌生了强烈的死志。死了也好,不必对多托雷摇尾乞怜,去哀求他那来之不易的些许怜悯;也不用整日累死累活执行任务,只为巩固在愚人众的地位。

    他累了,真的累了。

    “你在逃避,兔子。”卡皮塔诺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据整个狭窄的洞穴,左枯从未如此觉得他高大到不可思议,男人蹲下了身子,戴着黑色皮制手套的手扶正他的脸,逼他正视自己。

    卡皮塔诺的声音沉稳,隐隐盖过了滴水的脆响“我找了你整整一天一夜,如果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谁也带不走。多托雷已经抛弃了你,真可怜,好像失去了他你就活不下去了。”

    拇指抹去左枯嘴角的残血,解下大氅盖住他,并单手抱起了人,脆弱而美丽的生灵呼吸渐弱,努力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他还是不想死的,他想活着,想继续看到博士的脸,听他的声音。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有希望地活着

    “左枯”

    男人一声呵斥,左枯才意识自己差点睡了过去。天光大亮,亮的他直视光线的眼睛微微刺痛,他想抬起手去遮住,手使不上力道,身体也无法动弹。

    一只手覆盖住了他的眼睛。

    “你的伤势还没好,兔子,保持清醒。”

    左枯和卡皮塔诺的关系称不得友好,而且自己还曾对他见死不救过,他的身心都吊在博士身上,不会因他的救命之恩而太过感激。

    一句“谢谢”都不屑于说出口。他保持了沉默。

    男人拿掉了手,换上一条黑色的布。

    简洁的床铺上穿着白衣的男子双手放置身侧,胸口随呼吸缓缓起伏,没有及时吃药,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开始爆发战斗带来的后遗病症。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在卡皮塔诺眼里,已经腐败烂掉了。

    博士想把他改造成如斯卡拉姆齐一样的人偶,没能成功。

    他可怜得,像是被放养的残次品。

    但是这张脸,意外地很合自己的胃口。

    被强烈而具有侵略感的目光扫视,左枯难得紧张起来,呼吸加重,胸口起伏得厉害,他再次咳嗽,撕心裂肺。

    卡皮塔诺捂住了他的嘴巴,左枯闷声地咳,眼睛酸涩得直冒泪水,他眨了眨眼将之逼退。他浑身都疼,博士为了方便自己做实验,把他的痛觉放大了不止一倍。

    他痛晕过去很多次。

    卡皮塔诺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居然显得有那么些温柔“你对他没有感情,左枯,你只是被他利用,是他的实验品之一,你应该恨他,想杀了他。”

    左枯喉头哽咽一声,泪水滑落眼角。浑身刺骨的抽痛似刀片凌迟,疼得开口说话都困难,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开始幻听多托雷在耳边轻笑。

    他从未得到过这个男人一个怜爱的目光。他不配。

    “我要出去一趟,寻找给你治疗伤口的药材。你等着我,兔子。”卡皮塔诺起身,在离开之前,他用绳子束缚住左枯的手脚。这只兔子擅长逃跑也狡猾至极,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男人离去后,身上的痛楚似乎消去许多,左枯无法接受自己被抛弃,他还能继续成为实验品,也值得被利用。

    卡皮塔诺不到半个时辰回来,果不其然看不到本应该躺着休息的人,他冷漠地喃喃自语“你在试图激怒我。”

    男人迈着沉稳的步子紧跟着地上扭曲的脚步而去。兔子受伤了,不可能跑得太远,下次在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扭断他的手脚,让他长长记性。

    左枯被石头绊了一下,一头栽进水洼里,他抹了下脸上的水,爬起来继续走。他认不出这是哪里。

    记忆力和辨别能力在消退,某张人脸反而清晰起来。

    至冬终年不化的雪巅近在眼前,左枯挑了个自认为很好的位置,他徒手挖出一个坑来,把自己埋进去。

    睡一觉,左枯,睡一觉就好了。

    忽而增大的风雪掩盖了踪迹,卡皮塔诺被迫在山脚打转,他嗅不到左枯的气息,按道理来说,以他的伤势,无法离开太远才是。

    被其他人救治或者是野兽拖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队长大人,没有发现左枯大人的行踪”

    “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

    据说人在饿的头晕眼花的时候,会在茫茫的雪域里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人。

    左枯不想见到什么人,如果还能活下去,只要给他一杯热茶就好,他不奢求太多。

    半个月后开春回暖,左枯被人从雪地里拔出来。他的心跳声微弱到已经快要听不见,若不是认主的火神之眼助他支撑足够多的时间,他早就被冻成冰雕了,就是十个多托雷来了都救不活。

    可能是救援行动耗时太长,也可能是第十席执行官不知所踪太久,左枯已死的消息放出去。为祭奠第十执行官的壮烈牺牲,其余执行官都收网回到至冬宫召开会议。

    “人没死哦,成植物人了,啧啧,真可怜,某人要失去最得意的艺术品咯。”话语轻佻的“女士”罗莎琳看向戴着面具的淡绿色短发男人,对方好整以暇端坐着,两手放在交叠的膝盖上,他笑得很是云淡风轻“他不会死的,我确信。”

    都说是最得意的艺术品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掉呢

    在众多执行官之中,博士多托雷醉心研究,除此之外眼中再无其他,他的风评算不得多好,为他卖命的左枯也招人恨得紧。

    仆人阿蕾奇诺面无表情“赶紧把你们的烂摊子收一收,然后收工下班,我的时间宝贵得很。”

    富人潘塔罗涅皮笑肉不笑“我更在意的是,怎么最小的执行官达达利亚,会缺席此次会议呢”

    队长“我准许他去照顾左枯了。”

    “哦,这样的话,是否代表着,这次会议并不是特别重要真可惜,我还以为能赶上某人的葬礼。”富人说着,眼镜下精明的眼睛悄然睁开一条缝,他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博士。

    博士依旧似笑非笑。

    “好了,诸位。”主位上资历最高的统括官沉声道,“开始汇报你们来之不易的情报吧,做好收尾工作,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开始我们的狂欢。”

    狂欢愚人众彻夜取得成果。

    感恩至冬女皇的无私恩惠。

    可席位上的各个执行官心思叵测,女士继续打着能拉仇恨的圆场“队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多托雷最为喜爱他的小宠物,横刀夺人所爱,你怎么忍心呢”

    没等卡皮塔诺开口,多托雷笑道“我并不会圈养他,如果他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爬墙,我也不会怪他的。”

    女士咯咯笑着,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你的意思是,谁都可以收养他吗正好,我身边还缺一只听话的宠物。”

    卡皮塔诺声明“罗莎琳,左枯不是宠物。”

    “看呐,不知道左枯是否奉你为主,就已经拥护上了。”女人血红的唇冷冷勾起,“放心,我不跟你抢,如果他真跑到你的势力下,说明他也不那么忠诚。”

    “不。”多托雷语气笃定且自信,“我的宠物不会背叛我逃跑的。”

    半个月后。

    至冬的春天回暖,仍旧寒凉。

    习惯裹紧冬装的愚人众士兵操练半天仍不见一滴汗水,达达利亚觉得还得加把火才能让新兵们更加卖力。

    “你们谁能在下午黄昏时打得到我,我就请他吃羊腿记住,不能耍赖用暗器”

    “我来”

    “我也来”

    “能一起上吗公子大人”

    达达利亚脱去外衣,单穿一件酒红色衬衫和灰色的单薄外套,“一起一起,我也让你们两只手,且不使用神之眼和邪眼,可别说执行官欺负人啊。”

    “大人,我来了”士兵一个声东击西喊话,没让达达利亚跑偏注意力,他往后躲开袭击者的拳头。

    “可以啊,还会打配合。继续,别停下”

    “真无聊。”坐在树枝上的男子抱着曲起来的一条腿,嘴里含着苹果味的冰棍,冰天雪地里,他穿的比操练新兵的达达利亚还少,束身劲装露出一小截紧实的腰腹,悬空脚丫无所事事晃来晃去。

    副官查理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笑着恭敬说道“左枯大人,我们执行官大人的烤肉技术可相当好呢,甚至比饭店大厨还要强上几分”

    这么一说的话左枯反而来了兴致。他从三天前苏醒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落下个脑子短路记忆残缺的毛病,吃嘛嘛香,病殃殃的身体也养好许多。

    据说他之前经常挑食的很,瘦得没几两肉,吃什么都不香。

    训练广场上新兵们哀嚎,达达利亚的身法太敏捷,不说碰到人了,连个影子都捕捉不到。

    “太弱了太弱了,你们是没有吃早饭吗”达达利亚意犹未尽,他察觉身后有人走来,回头一看,笑容僵住。

    来者身高腿长,穿着浅蓝色的轻便衣袍,裸着肩头和后背散热,齐肩的头发只扎了上半部分,些许刘海垂落两腮。达达利亚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大跨步走过去挡住士兵们被惊艳的目光。

    “你怎么又不戴面具出来了”

    左枯无所谓道“又不是出去执行需要掩人耳目的任务,在自己老家就不需要在意这么多了吧”

    你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招人吗

    而且队长那家伙千叮万嘱咐不能够摘下面具

    达达利亚已经开始想象到自己又会被发配边疆执行枯燥的任务了,还不如让他回老家冰钓滑雪来得自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