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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一听她说心疼,屋子里的全都紧张起来。

    苏念杳自幼身体就不好,天气稍微一变,别人都没事,她肯定第一个病倒。

    刚进宫的时候,太后嫌弃她动不动就生病,不适合给小皇帝做伴读,想要退回去。

    但摄政王说这已经是第二批伴读了,要还是不行,以后小皇帝就自己上课,没有伴读。

    没有伴读怎么行,小皇帝答不上老师的问题,受罚的时候都是伴读代领。

    没有伴读,难道让小皇帝亲自领罚不成

    于是,苏念杳就留下了。

    留是留下了,这么多年,病是真没少病。

    最麻烦的是,她一旦风寒就容易引发心疾。嘉顺帝昨晚叮嘱她多泡泡热水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只是景福殿那边忙乱着,他一时没想起来,此时听苏念杳说心疼,才猛然醒悟,他竟然忘了提前让太医过来看她要是昨晚就请了太医,她不会病得这么重

    小皇帝越想越怒,一挥手把个细颈美人瓶给扫地上了,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众人战战兢兢,谁也没敢躲。

    “要你们有何用昨晚你们疏忽大意,害得苏苏落水救上来也不知道给她请太医知道她身体不好容易风寒也没人值夜病成这样了才知道去找人来人,拖出去”

    他这一嗓子,把晕晕乎乎的苏念杳直接给喊清醒了。

    这声怒斥是牢牢刻在记忆深处的,几乎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苏念杳不管处于什么状态,只要听到这句怒斥就会立刻醒来。

    因为“拖出去”之后一般都是要见血的,这一句怒斥意味着身边有人要死。

    她自己当初也被这样“拖出去”过。

    “陛下”苏念杳的声音有气无力,“臣女的心很不舒服,您别吓臣女了。”

    崔氏连忙顺着她的话,劝道“苏姑娘心疾发作,受不住刺激,可不能见血啊。”

    嘉顺帝一愣,他光顾着发怒了,倒是忘了苏念杳心疾发作时有多脆弱,回头看了一眼闻声而来的侍卫们。

    侍卫们听见嘉顺帝喊“来人”,本来想冲进屋子,结果被一直站在门口的摄政王给挡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让摄政王让路,就这么僵持在外面。

    嘉顺帝回头看见这一幕,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也顾不上去细想,摆摆手,“都退远些别吵到苏苏。”

    侍卫们赶紧退下了,说实话,跟刚从疆场上血战而归的摄政王相峙,谁的腿都软虽然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让路。

    嘉顺帝又回头看苏念杳,“好了,苏苏别怕,没事了,太医快过来给苏苏诊脉。”

    看脉的小迎枕还没拿出来,苏念杳就开口了,“我不诊脉。”

    嘉顺帝好笑“苏苏,不要讳疾忌医。”

    苏念杳垮着脸,“好累。”还打了个哆嗦,“好冷。”

    崔氏心疼了,“要不,不诊脉了反正看上去就是风寒了,再把那护心的方子开上。”

    苏念杳在宫里住了八年,又是常常生病的,太医院的人对她都熟悉无比,她的脉案每个太医都仔细看过的,就算不诊脉,太医们闭着眼睛都能给她开方。

    见她往后缩不愿意伸手,嘉顺帝也没勉强,“行,就照上次风寒诱发心疾时开的方子。先吃上两三剂,要是不见好,可得老老实实看诊。”

    安顿好,嘉顺帝也该离开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处黑眸沉沉的摄政王,不太想回到上书房去上课。

    上课要学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稍一分心就会被摄政王发现,答不上问题来还会被打手心,虽然打的是董章的手心,但那打的也是他的面子,毕竟答不上问题的是他。

    明明他都是皇帝了,还要被人逼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嘉顺帝心情烦躁,看见跪在地上的宫女更觉得碍眼,抬腿踢了宫女一脚“蠢笨如猪不是要出宫吗,今天就滚吧”

    他气呼呼往外走,院子里的董章趁机往里扫了一眼,垂眸躬身侧立一旁。

    站在门口的摄政王也转过了身,侧脸对上了晨光,被明亮的光线一映,苏念杳看见那冷玉般的脸上赫然一对牙印。

    牙印

    是她咬的

    不是,昨晚咬的,怎么到今早还没消

    她的牙口有这么厉害的吗

    摄政王身居高位多年,向来就沉稳冷肃,现在身上又多了种疆场血战之后尚未散尽的煞气,看起来就很吓人,让人不敢生出丝毫亲近之意。

    眼下摄政王站在那里,身躯高大,挺拔如松,依旧是那样凛若霜雪渊渟岳峙,但偏偏脸上带着一对牙印,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太过好笑,苏念杳的唇角忍不住弯起,压都压不住。

    她忍不住去看摄政王的表情,是尴尬难堪还是依旧镇定自若

    一抬眼,却正对上那双沉沉黑眸。

    苏念杳嘴角的笑顿时僵住了。

    她立刻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下一瞬,又觉得不对。那牙印确实是她咬的,但摄政王不知道啊,她为什么要心虚

    苏念杳赶紧把目光移回来,却见摄政王已经走了,似乎刚才那一眼也只是转身之时目光随意扫过,并不是特意看她。

    皇帝和摄政王都走了,太医开了方子之后也离开,苏念杳歪倒在床上,这才觉得浑身难受,各处酸痛不说,身上还一阵阵的冷,高热烧得她头痛。

    崔氏拉着被子给她盖上,脖颈处掖得严严实实,不放心地问“不诊脉的话,方子会不会不对症”

    “不会的,都病过那么多次了,每次的方子都大差不差的,我自己都能开方。”苏念杳昨晚刚经过摄政王风雨,她并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经验老道的太医能否通过诊脉看出端倪,但她自己心虚,断然不敢让太医碰自己。

    她说着话,又偏过头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叹了口气,“两位姐姐可受伤了”刚才小皇帝走的时候踢了一脚,也不知道重不重

    两个宫女摇头,“奴婢们这就走了,苏姑娘多保重。”

    本来还以为再过一两个月才走,没想到小皇帝一生气,让她们即刻出宫。在宫里天天提心吊胆,刚才险些又被“拖出去”,两个宫女早就想好了要走,真到了要分离的时候,又有点舍不得苏念杳。

    两个宫女跪下,郑重地磕了个头,“这些年承蒙苏姑娘照拂,奴婢们才有今日安然离宫,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惟愿姑娘平平安安,身体康健。”

    毕竟是在身边陪了好几年的,苏念杳也舍不得,但她知道对两个宫女来说,出宫才是最好的,她自己要是能离开,也早就走了。

    苏念杳眼睛有点酸,她笑了笑,“以后有缘自会相见,姐姐们也知道我在哪里,想我了就去看看。妆奁里有两个荷包,是我给姐姐们的离别赠礼。姐姐们多保重。”

    崔氏起身去妆奁里取了荷包,一捏就知道里面是金银之物,她递给两个宫女,“苏姑娘说的对,咱们都知道她的庄子在哪儿,要是想她了,就趁着她休沐的日子去庄子里寻她。”

    小皇帝发了话让她们走,两个宫女也不敢耽误,起身去收拾东西了。

    崔氏又叹了口气,小皇帝光是发脾气,也不说那两个大宫女走了之后,苏念杳身边谁来照顾,还正好赶在苏念杳病着的时候发作她身边的人。

    小皇帝不是个会疼人的,偏偏苏念杳又是个体弱多病的,一想到苏念杳将来嫁给小皇帝当皇后,崔氏的心里就难受。

    她打发玉香去给苏念杳煎药,让槿香回去歇着,毕竟槿香也是下过水的,容易风寒。

    槿香出门走了,没多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个盒子,说是摄政王给苏姑娘的。

    苏念杳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惊坐而起,“他、他怎么会给我送东西”总不能是认出来她就是跟他度春风的那个吧下一步,难道是去苏府提亲

    槿香把盒子送到床榻前,“送东西过来的内侍说了,摄政王在给陛下上课,罚董公子打了手心,罚完之后,摄政王又赐了董公子伤药,说是给陛下的伴读们都有一份。”

    给伴读们都有

    摄政王这意思,将来他上课的时候,伴读们少不了都要挨打,先把伤药给赏赐下来

    摄政王要打她

    苏念杳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目光渐渐呆滞。

    虽说伴读们本来就是替皇帝领罚的,但毕竟是皇帝,上课的老师们都极少惩罚,纵然有过几次,都是董章领罚,她其实从来没有挨过打。

    一想到摄政王要打她,苏念杳就觉得别别扭扭,也不光是怕疼,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羞耻。

    她磨磨蹭蹭地掀开盒子,里面是普通的白瓷瓶,小小一罐。

    瓷罐打开,熟悉的味道传来,苏念杳愣住了。

    这并不是普通的伤药,前世他曾说过这药里面有几味珍贵药物,天材地宝很是难寻,但这药消肿镇痛,祛除痕迹极为好用,所以每次欢好之后,他都会给她用这个药膏细细涂抹。

    回忆起粗砺的指腹沾着药膏,苏念杳的脸登时滚烫一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