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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梅
    秦原站在吧台后,袖子被漫不经心地半挽上去,露出精壮的小麦色手臂,手上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

    迷离的灯光反射在玻璃瓶身,又被动作带着轻微摇晃,让酒液与冰块相互融合,释放出更浓郁的香气。

    接着,他取出一些调酒用的配料。

    手法熟练地将柠檬汁小心翼翼倒入杯中后,用调酒勺轻轻敲击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叮

    一杯调好的鸡尾酒被推到了乌荑面前,她低眼望着调制出的美丽色泽,在秦原笑着说可以试试后才端起喝了口。

    口感非常不错,跟平常的鸡尾酒比起来更加润泽,酒味也不是很重,是她这个一杯倒能接受的程度。

    “怎么样”秦原单手撑在吧台上,支着下巴看她。

    “好喝。”乌荑接连喝了三四口后才把空了二分之一的酒杯重新放了回去,赞同地点点头。

    “是吧,我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要不是向亦乘老是阻止我,之前就能先让你试试了。”想起这事,秦原还有点不服。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向亦乘对他的调酒技术那么不信任,明明他再三保证喝不醉,就是死活不让步。

    简直把这个小外甥女看得比他眼珠子还重要。

    见人开始撇嘴了,乌荑忍不住提醒他“秦叔,那次我都还没满十八岁呢。”

    “是吗”听到这句话,秦原有些诧异,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下“感觉和你现在差不多啊,人小鬼大的,那时候哪里有个学生样啊。”

    他第一次见到乌荑的时候,对方才上高中,个子高,但是人非常消瘦,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完全是冷漠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对谁都不关心。

    天知道他和向亦乘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把这个孩子掰回来,总算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怎么样,”说着,秦原挑眉问她“要不要来学学,我教你。”

    其实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秦原的一种放松手段,方式不限,这是轻松的最好模式。

    乌荑没拒绝,她走过去接住秦原递来的新的白色手套,学着刚才秦原调酒的样子,又在他的指导下,不太顺利地调制出了一杯,最后还放了片切好的柠檬在杯口作为装饰。

    这杯酒不是出售的商品,乌荑调制完就先放在一旁。

    秦原又拿了台放在这里一直没用的d给她,说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喜欢就当练习,毕竟没有专业的摄影机来得好用。不过因为拍出来的氛围感好看,还挺受店里客人的喜欢。

    然后又顺便给她指了旁边的照片墙,上面的照片杂多,有双人情侣照,也有单人的,或者和朋友拍的等等。

    最吸引目光的还是照片墙最中央的一张三人合照。

    中间的女孩儿穿着校服,与现在相比显然更为稚嫩的脸庞,只是面无表情。而她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男人,这两人彼此的身高都差不多,估摸着都得一米九往上走。

    秦原站在左侧,而右侧的向亦乘穿着黑色衬衫,戴着眼镜,俊逸文雅的脸上含着笑意,手里还拿着一台摄影机。

    乌荑的视线落在那里盯了好久,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d,原来都过了那么久了吗。

    那场车祸带来的后遗症断断续续的,严重影响了车祸前后的记忆,更以前的也只能记得一些印象比较深的,大部分画面是模糊的。

    成年以前她不喜欢拍照片,原因是向荟妍说每次都阴沉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欠她百八十万。

    嫌弃的多了,她也就顺着对方的心意,甚至学会了下意识躲避镜头。

    秦原被员工叫走,留乌荑一个人在吧台这边独自自娱自乐地调酒练习,偶尔有客人想要拍照她就负责递个相机,任务很轻松。

    “你好。”

    肆意的少年音色让还在搅拌冰块的乌荑抬起头

    看穿着,面前的少年似乎是刚从台上唱完歌下来,累到说话时的呼吸都不平稳,胸口上下起伏的弧度和频率一样大,看向她的双眼亮晶晶的,弯眼笑起来时还会露出两颗虎牙。

    “可以帮我拍照吗”似乎是对搭话这事不太熟练,他说完这句话后就窘迫地挠挠头,特别不好意思,尤其是还有三个同行的伙伴站在他背后不远处,带着揶揄的表情。

    乌荑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小心思,思忖了下后点点头“要在哪里拍”

    “不,我”男生还想说些什么,但努力鼓起勇气见到乌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庞后就突然歇了力气,失落摇头道“没事了。”

    乌荑疑惑,还没问出口就见秦原走过来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肉眼都能看出来的用力,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没下班呢,勾搭我外甥女,你胆挺肥啊。”

    “嘶”男生被拍的差点吐出口老血,不满道“哥你轻点。”

    反应过来,细听秦原还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男生嘟囔了两句后也就没再造次,犹豫着看了眼乌荑后这才从秦原手下窜走,然后招呼几个好友继续上台。

    “那小子,平时装酷中二病,谁要微信都不给。”

    乌荑才把注意力转回来就听秦原插腰继续吐槽道“你看他见了你,耳朵红得跟什么一样,还撇着偷看。”

    见状,乌荑干脆也停下调酒的手,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向台上,意料之中和那少年对上眼,她略微挑了下眉就得到对方羞涩躲闪的视线。

    是敲架子鼓的少年。

    “年龄小吧。”乌荑替对方解释了句。

    “什么小啊,大一也不小了吧,都成年了,偶尔来我这边兼职敲敲架子鼓。”听见这么老气横秋的一句话,秦原啧了声,“还说别人,你24大到哪里去了”

    乌荑无奈,又不好明着反驳,越要跟秦原辩驳他就越来劲,真是应了向亦乘那句话,他就适合去当个脱口秀演员。

    她看了看墙上钟表的时间,道“那秦叔,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

    “多出去走走,”秦原还是不放心叮嘱,生怕她把自己逼太紧或闷太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都逛遍北欧了。”乌荑贴心地替他把这句整天挂在嘴边的话补充完整,笑了笑道“我都知道,放心吧。”

    “诶你”

    完全没给自己说话的机会,溜得倒是快。

    秦原郁闷地指了下吧台桌上的鸡尾酒,问了下调酒师说这杯是新调好的吗

    等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才抓过来,结果刚喝一口就让他大脑空了一瞬间,紧接着五官极度扭曲,面部狰狞到不行,苦和酸味直冲脑门,特别上头。

    “这谁调的”秦原直击心灵的质问,“调成这个鬼样。”

    败坏他店名声,一定要开了

    “你外甥女啊。”调酒师随口回他。

    秦原沉寂了会儿,视死如归般再次抿了一小口,沉思。

    其实味道勉强还可以,卖给感冒的客人应该会有不错的销量。

    完全忽略掉他紧紧握拳的手,过了会儿又松开。

    调酒师见他的表情,想,大概是已经难喝到人都恍惚了。

    抛去同情的一眼。

    把酒吧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里头嘈杂的声响,冷风灌过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这让乌荑的脑袋清明了不少,总算是缓过气来放松了。

    她忍不住揉了把耳朵。

    秦叔真是太能说教了,明明他自己说起来也毫不逊色,居然还说舅舅太过。

    但还好跑得快。

    晚九点半,乌荑还不打算这么早回去,刚想去周边的商场逛逛,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叫住。

    她回头,看见敲架子鼓的男生追来还有些意外。

    “抱歉,”他抿唇先道了声歉,然后才迟疑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

    乌荑愣了下,可看着少年期待的神色又不像是说谎。

    她到底在这座城市留了多少记忆啊。

    “我出了点事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乌荑缓缓道,“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她对这座城市的记忆没留给别的事物和人,只有无尽的悔恨。

    所以在对上面前人时还很茫然,她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大脑是一点提示不给。

    “是这样啊”男生自言自语,“原来不是不认识,是你忘记了。”

    乌荑嗯了声。

    这是事实。

    “这周,”半晌后,他抬起头,眼神忐忑却又郑重,“这周末我可以约你吗,如果你忘记了,我就重新再告诉你一遍。”

    这奇怪的态度和迫不及待的情绪。

    乌荑越发觉得怪异,她以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得对方过去好几年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可别是仇家吧。

    想是这么想,面上还要点头“好。”

    得到回应的男生显然开心多了,再三嘱咐她千万别忘了,还非要留个自己的联系方式,直到秦原打电话骂他又翘班,这才跑了回去。

    谢珒风。

    乌荑垂着眼,名字倒是挺好听。

    解决完这事情后,她手机熄屏,正准备要往前走,转身的下一秒手腕却忽然被人抓到,一股强大的后力将她狠狠一拽

    乌荑踉跄几步,站不稳又被用力甩到了墙上。

    背被重重砸过去,细密的疼痛爬上四肢百骸,疼得她闷哼一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