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21.若嫁他人
    织愉讶异“你要杀她”

    谢无镜“不用我动手, 自会有人要她的命。”

    织愉思索片刻,明白了

    枪打出头鸟,更何况这只鸟想动别人的利益。

    谢无镜默然。

    天亮了, 旭日东升。

    织愉在明亮日光中打了个哈欠。

    谢无镜“去睡吧。”

    “今日不是要去陵华秘境入口处吗”

    “鲛族要休养, 明日出发。”

    织愉点点头,睡回床上去, 对谢无镜招手, “你睡一会儿吗”

    谢无镜过来躺下,手臂圈着她,手掌放在她后背哄睡般轻拍。

    *

    翌日傍晚。

    织愉与谢无镜登上灵舟。

    鲛族紧随其后, 竟愁云惨淡地告知众人“昨夜我等住回乾元宗, 湛伶长老还未休养好便修炼功法,致使余毒蔓延全身。今日去叫她时, 发现她暴毙而亡了。”

    谢无镜与乾元宗此行带队的三位长老皆道“节哀。”

    鲛族叹息, 哀戚地扶着有气无力的钟莹上灵舟休息。

    织愉惊讶地对谢无镜递了个眼神这么快就死了

    谢无镜微微颔首。

    鲛族死了长老,他将织愉送回房后, 要与乾元宗三位长老去安抚鲛族,以示尊重。

    织愉独自一人待在房中思考。

    常言道, 当事情扑朔迷离,看谁是既得利益者, 便知其无不无辜。

    湛伶死得快,最有利于乾元宗稳固自身地位, 威慑他人。

    除去了碍事之人、让南海国投靠谢无镜、免去旁人对自己下手的钟莹,在这场局里, 亦是能得到所有她想要的。

    湛伶是谁所杀,钟莹到底知不知道棪木果酒对鲛族有毒,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织愉怀疑谢无镜早就料到此等结局, 听到湛伶死、钟莹带队时,才会毫无反应。

    织愉揉揉太阳穴,为自己这段时间劳累过度的大脑心疼。

    她合眼休息,忽听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没敢贸然出去,片刻后听见香梅的声音,才应声。

    香梅送荔枝饮和荔枝水晶糕过来,手上除了这些,还有一张纸,“夫人,这是方才我在门口瞧见的。”

    织愉连忙将纸拿来。

    纸是她熟悉的纸,上面一片空白。

    香梅很警惕,“夫人,这东西”

    织愉“是我不小心掉的,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香梅,她拿着纸端详半天,纸上也没显现出任何东西。

    直到谢无镜回来,她拿给他看。

    谢无镜让她对纸动用灵力。

    织愉对他眨眨眼,“我不会。”

    她心中顿生牢骚还天谕还受命于天连她不会用灵力都不知道

    谢无镜坐到床边,让她坐靠进他怀里。从她身后圈住她,一手放在她灵窍之处,一手握住她的手。

    织愉只觉有徐徐热意从他掌中涌入身体。

    那热意往上攀升,再顺着她的手臂,流到她被握住的手中酝酿。

    谢无镜手指压着她的手指,在纸上一点。

    白纸上漫开金光,一张地图浮现。

    织愉连忙拿出纸笔抄地图。

    谢无镜注视这张纸,若有所思。

    待织愉抄完地图没多久,纸便自燃消散。

    谢无镜将织愉抄好的地图拿来看。

    织愉倚在他肩头问“这纸和地图有什么问题吗”

    谢无镜“纸非现世纸,应是来自已陨灭的神族。地图所指陵华秘境中的位置,我曾去过。那是一片荒芜之海,寸草不生,凡有活物靠近,皆会被死气吞噬。”

    织愉皱眉“对方想让我死”

    不是吧,没有反派同盟爱也就算了,怎么还有置自己人于死地的

    谢无镜沉思片刻,把地图还给她,“生与死,从来都是紧密相连。从前的死亡之地,也许正是如今造出两只九阶凶兽的地方。”

    织愉懂了。

    她晕船的感觉也涌上来了。

    她没精力分给脑子,“哦”了一声,从他怀里翻身出去,在他身边躺下,抱住他的腰。

    谢无镜帮她顺了顺背,“陵华秘境入口,有一处在太华地界内的天虞山上,很快就到了。”

    织愉难受地点点头,在他的安抚下睡过去。

    这次确实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也导致织愉没睡醒,灵舟就落地了。

    谢无镜没叫醒她,将她从灵舟上抱下来。

    在天虞城中休整了两日。

    众人于第二日午夜时分,齐聚天虞山巅,等待陵华秘境开启。

    找到天虞山的修士,不只乾元宗与南海国鲛族。

    织愉当夜打着哈欠随谢无镜上山,就见山巅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除了一些穿统一法衣,一看就是来自各门派的弟子。

    还有相当一部分衣着随意,多半是散修的人。

    乾元宗的队伍浩浩汤汤过来,众人自动让开了位置。

    谢无镜与织愉被乾元宗弟子簇拥,同众人划分界限。

    但织愉能感受到,许多人假装无意,一次又一次偷瞄她。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染木槿色的飞凤收身裙。

    发髻用数根细发带编缠,簪碎珠小钗,配粉蓝金边蝶落芍药花簪。

    这是为了进秘境,她刻意简化了的打扮。

    但放到一众修士之中,仍是惹眼得很。

    月轮高悬。

    她衣裙与发上花叶珠钗皆在月下,泛出碎星般的光华。

    她腰肢纤细,体态娇弱,懒散地倚在穿一身麒麟褐暗金兽纹袍的谢无镜身上。

    眉眼低垂泛出倦懒的容色,是灵云界众修士从未见过的风华。

    有些人偷看得越发大胆,织愉不悦地一一瞪回去。

    她瞪人也漂亮得很,顾盼神飞。

    被她一瞪,忙低下头不再看的人,大多不是被她吓着,而是倍感自己荒谬。

    区区凡人,区区凡人

    区区凡人,竟叫他们一众清心寡欲的修士魂颠梦倒。

    这一群曾为仙尊竟娶一凡人压在他们头顶,还放任她张扬跋扈而倍感愤怒的修士,突然都觉得

    夫人虽是凡人,但实在美丽。

    仙尊偏爱,合乎情理。

    织愉等得无聊,瞪别人瞪得起劲。

    一只大掌突然盖过来蒙住了她整张脸。

    她低呼一声,扒拉开谢无镜的手。

    他的手臂仍以圈着她的姿态,将周围的视线都遮挡住。

    织愉不跟他计较,扶住他的腰倚在他身上,“谢无镜,秘境什么时候开,我好困。”

    她声音很小,但修士个个听力非比常人。

    软倦的嗓音拖长着话音,像撒娇似的。

    让人又忍不住又朝她看了眼。

    话音落下不久,周围灵气磅礴,汹涌如狂风。

    一道裂隙破空而现。

    谢无镜“开了。”

    谁也没有轻举妄动,都在等待谢无镜宣告秘境入口稳定的那一刻,冲进秘境。

    良久,便听谢无镜道“可进。”

    山巅之上,他清冷的嗓音犹如气势浑厚的钟鸣。

    所有修士瞬间如疾飞的利箭,涌向秘境。

    织愉遥望秘境,觉得秘境口不大。

    但见众多修士御剑而行,如密集雨丝落入人间般落入秘境之中。

    她顿觉那秘境之口犹如深不见底的巨兽之口。

    织愉心生惧意,抱紧谢无镜。苦着脸想她真的一点也不适合修道。

    谢无镜搂住她,携乾元宗弟子与南海国鲛族一同飞入秘境。

    织愉紧张地缠紧谢无镜,只听周围破风之声呼啸,须臾后,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她被谢无镜带着在空中纵越,片刻后稳定下来,脚踩到了地面。

    谢无镜拍拍她的背。

    她从他怀中抬起脸,环顾四周。

    此时陵华秘境之中亦是夜晚。

    巨大的冰蓝圆月高悬空中,照得四野茂盛的草丛泛出幽幽蓝光。

    草丛里陆续有黑影冒出来,吓得织愉又抱紧谢无镜。

    谢无镜“是乾元宗与南海国的人。”

    织愉这才松开他。

    香梅率先赶到她身边。

    众修士与鲛族陆续到谢无镜身边集合。

    “陵华秘境的开启时间以月相来算。当蓝圆月化为弯钩血月,便是秘境出口开启之时。”

    “血月会持续七日,七日后会由弯月再度变为圆月。若七日内无法找到出口,便会被困在秘境之中,只能等待下次秘境开启。”

    交代完初次入秘境的弟子注意事项后,谢无镜给弟子们自由选择的机会

    是与他一路,还是去自寻机缘。

    谢无镜此次进入秘境是为探查九阶凶兽之秘,若是跟随他,势必危险重重,且不一定有收获。

    众弟子面露为难。

    织愉很难理解他们的想法。

    谢无镜都说危险,那肯定要命。

    要不是她必须得跟着谢无镜,她肯定第一个跑路。

    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到秘境出口开启直接滚出去,再也不来这儿了。

    “今日在此休整,明日太阳升起再做决定。”

    谢无镜说罢,众人在周围布下阵法,散开扎营。

    凡界扎营,需要扎帐篷。

    而灵云界修士,多是点起篝火,三两成群,幕天席地。

    比凡界还不如。

    织愉嘴角抽了抽,眼巴巴地望向谢无镜,“我们不会也这样吧”

    谢无镜“秘境内危机四伏,可能有奇阵奇兽奇草偷袭,不便布帐,亦不便把营地弄得太复杂。”

    越多的物品遮掩,就越是给那些躲在暗处的东西可乘之机。

    织愉嘴角耷拉,“那我要怎么睡你不会要我直接睡地上吧”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摸摸草地又坐起来,很是委屈“太扎人了。”

    香梅过来铺席铺被,“夫人忍一忍,这般睡吧。”

    织愉不悦地跺脚“还不是要睡地上”

    周围已经席地而坐的修士们偷瞟织愉。

    不少人面面相觑,用眼神暗讽真是娇惯。这都接受不了,来秘境做什么

    谢无镜叫香梅先去歇息,对织愉道“今日落点在草丛之中,位置不好。明日找片空地给你布帐篷。”

    织愉心知自己也不能太任性,扁着嘴点点头。

    见附近有的修士准备睡了,她又低声问“都不洗漱吗”

    “用净尘诀。”

    谢无镜给她施了个净尘诀。

    织愉本就干净,施了净尘诀也没什么感觉。

    她仍因没用水洗澡,觉得身上不舒服。

    她曾经只有在逃亡时,才有过被迫几天不洗澡的经历。

    那样的经历她连回忆一下都不愿意。

    织愉不开心极了,躺在软被上,在心里安慰自己

    天降大任于我,必先苦我心智,劳我体肤凭什么呀

    织愉偷偷瞪天,小声嘀咕“狗老天”

    天空一道紫电雷蛇蹿过。

    轰隆巨响,震得修士们都集体望天。

    织愉吓得把脸埋在谢无镜手臂间,在心里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她错了她再也不骂了呜呜呜。

    苦点就苦点吧,她能忍。

    修士们静等片刻,没见其他异象,这才继续躺下休息。

    织愉在陌生地方本就难以入睡。

    眼下四面透风,又被天雷吓到,修士们都睡了,她还一点困意都没有。

    并且,她饿了。

    虽然上天虞山之前,她吃过饭。

    但现在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

    织愉嘀咕这群修士都不吃饭的吗,坐起来。

    谢无镜紧跟着坐起身,看她从储物戒里拿出桃花酥来,低声问“饿了”

    织愉点头,拿块桃花酥分给谢无镜。也没问他吃不吃,就直接放到他手上。

    凡界的相处,让她习惯了这样同他分享。

    她知道他不会拒绝她。

    放到他手上的东西,就算不吃,他也会收起来。

    不过他今天吃了。

    皎皎月下,万籁俱寂。

    他们坐在摇曳草丛间,一起吃着不同馅的桃花酥。

    晚风拂过,织愉忽觉仿佛回到在凡界时,与谢无镜无处可住,只能露宿荒郊。

    那时他们为了逃避追兵,连篝火都不会点。

    就着月光,分食硬得难以下咽的干粮。

    织愉身体往一旁倾斜,倚在谢无镜身上,望着月亮小声道“我突然觉得,回想在凡界露天而眠的时候,也不全是不好的回忆。”

    她吃的点心屑掉在他袖子上。

    他没说什么,将点心屑抖到一边去,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给的桃花酥。

    织愉瞥他一眼,倏然睁大眼,低呼“你吃的是荔枝馅的”

    她对谢无镜眨巴眼睛,“我的是桃子馅的”

    谢无镜便懂了她的意思,把她手上的桃子桃花酥拿来,荔枝的递给她。

    织愉笑嘻嘻的接回来吃,“我不是舍不得给你吃荔枝馅,你知道的,我喜欢吃荔枝,灵云界荔枝又太少了都怪灵云界气候不行,水土不行,很难长出荔枝”

    她碎碎念叨着。

    谢无镜耐心地听,等她吃桃花酥没空说话时道“香梅不是给你准备了荔枝”

    “吃完了。”

    “灵云界今年不会再长荔枝了。”

    “灵云界那么多人修道,连个荔枝都种不出来这都修的什么道啊,凡界宫里冬天还有荔枝吃呢”

    谢无镜不说话,默认了她的吐槽。

    李随风在离他们两丈远的营地,默默观望了他们很久。

    他是孟枢的亲传大弟子,亦是那天在广场上试图阻止孟枢对织愉动手的人。

    在亲眼见到织愉之前,他与孟枢一样,认为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粗鄙卑劣的凡人。

    但仙尊夫人每次都会让他感到惊讶,感到她的与众不同。

    就如此刻。

    那在月下和仙尊碎碎念、说了好多废话的姑娘,对待仙尊,竟就像是对待一个和她没什么差别的凡人。

    普天之下,除了她,还有谁敢如此对待仙尊、谁敢直呼仙尊谢无镜

    她似乎,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依附仙尊,爱慕虚荣。

    李随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法器袋。

    他喜欢木器,有时候喜欢捣鼓一些图画上凡界的物品。

    孟枢不喜他做这些,所以他平时也没机会拿出来用,做好的木器都偷偷藏在储物袋里。

    在织愉嚷嚷睡不了的时候,他就在想要不要把袋里的东西送过去。

    但那时,他师父孟枢在无声地骂骂咧咧,说织愉矫情。

    “谢无镜,我吃饱了但是我这样真的睡不着。”

    她细弱的声音,伴随着摇曳的草声传来。

    李随风想了想,起身走过去。

    未走近,他就感到仙尊的目光落了过来。

    织愉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她顺着谢无镜的视线,望向这个突然走过来的青年。

    他不会是来嫌她说话声音太吵的吧

    织愉捂住嘴。

    就算她再娇纵任性,也知道不能打扰别人休息。

    谢无镜“何事”

    李随风在他的凝视下,感到无形的威压,恭敬行礼,“我听见夫人睡不好,我这里刚好有些东西,夫人也许可以用到。”

    不等谢无镜开口。

    织愉好奇地站起来向他走近,“什么东西”

    李随风从法器袋里,竟取出一张折叠躺椅。

    躺椅放平后,足够容纳一成年男子躺下。

    织愉惊喜地望向李随风,杏眸璀璨如星,“送给我用的吗”

    李随风嘴角不禁有了上扬的弧度,“是。”

    “谢谢你。”织愉真心感激,嗓音都软了半度,跟撒娇似的。

    她兴奋地放平躺椅躺下。

    有点硬,有点硌人,但挺宽敞,铺上软垫应该会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不用睡在地上了。

    李随风注视着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看着,但眼睛移不开,“夫人喜欢就好。”

    织愉试完躺椅坐起来,从储物戒里拿软垫出来,责怪谢无镜“你怎么不给我带这个。”

    谢无镜凝视她忙碌的背影,不语,也不起来帮忙。

    李随风顿觉气氛僵硬,忙解释“这是我学着凡界图画自己做的,灵云界没有这个的。”

    “没有这个东西很方便,在凡界很多人家都有的。”

    织愉很惊讶,“你们灵云界的人只想着修道,想着未来要变得有多厉害。完全不在乎现在如何好好生活。但是连现在都不用心过,未来就能过得好了吗”

    如织愉所言,灵云界所有修士,都只想得道成仙,只想得到机遇。

    李随风也从没想过什么是“好好生活”。

    他摸摸鼻子,“确实如此。”

    有种微妙的情绪在他心头升起。

    他突然很想把法器袋里,那些被孟枢定为“玩物丧志”的东西,都拿出来和织愉分享。

    或许整个灵云界,只有她会懂这些东西讨人喜欢的地方。

    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便听谢无镜问“这躺椅你试过吗”

    织愉已经惬意地躺了上去,笑眯眯地盖好了她的小被子。

    谢无镜同他说话,视线却是落在她身上的。

    李随风忙躬身回答“试过了,很结实,不会摔的。”

    不知为何,仙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更觉沉重了。

    他想许是时间不早,仙尊不希望他打扰夫人休息,知趣地告退。

    谢无镜布下隔音阵,手指轻抚过竹椅上的扶手,问织愉“你要睡这个”

    织愉大方地侧身让出一点空位,“你要睡吗”

    谢无镜眼帘低垂,“舒服吗”

    周围本就黑,他这样,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过她想,他肯定还是万年不变、平静如水的表情。

    “还可以吧,睡两个人估计会挤。”

    谢无镜手腕轻动,示意她站起来。

    织愉站起来。

    她被子没铺好,谢无镜给她重铺,然后躺上去,一个人就占了整张椅。

    织愉怀疑自己要是躺下去挤到他身边的空隙里,得把自己挤死。

    她直接睡到他身上。

    他微微侧过身,让她趴在他怀中。

    这样两个人刚好能睡下。

    只是身体贴得紧密无间。

    且谢无镜比李随风高,这躺椅不足以放下他的长腿。

    他微屈着腿,就呈现出了她一条腿被他夹在腿间,他曲起的膝部也被她夹着的姿态。

    织愉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胸膛上,闭目睡觉。

    仍旧睡得不算好,但比起躺在地上,好歹是睡着了。

    翌日清晨。

    青黑天幕出现第一缕光,谢无镜便醒了,顺便把织愉也叫醒。

    织愉睡得晚,醒得早,困得要命。

    香梅过来收起软垫和躺椅。

    织愉头抵在谢无镜背后,闭着双眼假寐,等待同行修士休整队伍一起出发。

    结界之外,有几只异兽徘徊。

    乾元宗的长老将其杀了,异兽作为猎物收入储物囊,感到古怪“这附近的凶兽是不是太少了”

    “以前来陵华秘境,我也曾住过这片白黎丛。那时细碎的白黎花盛放,虫兽也有许多,一晚上都不得安宁。”

    这次白黎花没开,还以为是季节不对。

    但虫兽也没几只,这就很反常了。

    谢无镜提醒“多加小心。”

    众人应是。

    天光大亮之时,一行人齐聚成队。

    选择独自寻找机遇的一小队弟子,走出白黎丛后便和谢无镜等人分头行动。

    织愉目送他们离开,转头见众人接着向东方步行,眉头紧拧。

    她走在谢无镜身边,挽着他的胳膊,低声问“谢无镜,你们不飞吗”

    不待谢无镜回答,孟枢便道“进入秘境后,便不得再用任何方法飞行。否则会招来飞兽围攻,亦容易触发空中的奇阵,还会向暗藏的敌人暴露踪迹。”

    “夫人,你进入陵华秘境前,连这都不事先了解吗”

    他阴阳怪气的。

    一大早给她找不痛快是吧

    织愉睡不好,脑子有点转不动,懒得开口吵架。

    她拽拽谢无镜衣袖,指着孟枢,委屈控诉“谢无镜,你看他,他骂我。”

    胡说八道,他哪里骂她了

    孟枢瞪着眼珠要驳斥。

    谢无镜眼风扫过来,硬是给他堵了回去。

    孟枢顶着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不得不欠身认错“怪老朽多嘴。”

    织愉故意,音调婉转而清亮地“哼”了一声。

    孟枢恨不得给自己的嘴来两巴掌。

    有谢无镜在,他该管住自己这张嘴的。

    而且,他觉得今日仙尊似乎心情不好。

    往常仙尊看过来,眼神平平淡淡中让他倍感压力。今日,他隐约感觉仙尊有一丝浮躁。

    他偷瞄谢无镜。

    谢无镜仍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样。

    许是自己多想了。

    孟枢转移注意力,去观察周围环境。

    一路走来,鲜有异兽出没。

    就连飞禽蛇虫也很少看到,四野树木灌草葱茏,但没有一样开花的。

    乾元宗长老越行进,面色越凝重。

    鲛族中有人忍不住问“根据经验,灵气越盛的地方,灵植越繁茂,异兽也越多。可这一路走来,是不是太清寂了”

    “我们是不是该换个方向走”

    跟着谢无镜前进的乾元宗长老和弟子也心生疑虑“这条路异兽这么少,恐怕不够吃。”

    进入秘境后,修士在某些方面会被压制。

    譬如以往在外,他们靠辟谷、吐纳灵气,就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缺失灵力。

    但在秘境,即便此处灵气充沛,他们还是得吃东西。

    尤其是在战斗过后,更需要大量摄入灵兽肉和灵食,来填补短时间内无法正常吸取灵气的空缺。

    织愉闻言心虚地躲在谢无镜身后。

    因为这个方向,是地图上指明,能让她拿到功法的方向。

    谢无镜在为她以公谋私。

    谢无镜语气很随和“可以分开行动。”

    钟莹连忙道“是我等多嘴了。”

    他们此行目的是找到陵华秘境中生变之地所在。

    独自去找,绝对没有跟着谢无镜安全,也不一定找得到。

    众人都觉得仙尊今日似乎心情不佳,不像以往。

    碰到这种问题,他大多时候会叫众人原地休息,他独自先行探查。

    众人偷瞄他一眼,见他并无烦躁之色,怀疑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乖乖地继续跟随。

    行至太阳快移至中天之时,也没有修士再提出异议。

    但织愉快受不了了。

    “谢无镜。”

    她拖着磨痛的脚,扶着谢无镜的胳膊,步伐变得踉跄,“我脚疼,我走不了了。”

    谢无镜看她一眼。

    她额前的碎发有些许汗湿地黏在发际处,眼眶因疼痛而泛红,瞧着很可怜。

    织愉心里很委屈。

    因知道这个方向是找功法的方向,她才忍着走了接近三个时辰。

    但现在她满脑子都在想

    什么功法也没休息重要,再走下去她要死啦

    谢无镜安抚她“此地不够空旷,恐有危险。再忍忍,待找到空旷些的地方,便停下扎营休息。”

    织愉不愿接受地拧眉盯着他。

    她觉得不对劲,他不该是这么回应她的。

    可她已经走得发懵的脑子又想不起来,不这么回还能怎么回

    谢无镜与她僵持几个眨眼,“我背你”

    织愉委屈地点头。

    谢无镜在她面前蹲下。

    她趴到他背上,环住他的脖颈。

    他托起她的臀腿,将她背起。

    织愉伏在他肩头,听见周围跟着的人群里有人叹气。

    她瞥了眼,看他们不认同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不满她出来历练,还走几步路都受不了。

    织愉不管他们,自己舒服最重要。

    但是,趴着也不舒服。

    日头越来越晒,她的胸一直挤压在他背上,逐渐隐隐泛痛。

    太阳开始向西移。

    织愉实在难以忍受了,嘴巴贴上谢无镜的耳廓,低声道“谢无镜,他们不吃午饭吗”

    她已经在他背上吃了一小袋果脯了。

    谢无镜“他们不重口腹之欲,今日亦没怎么消耗灵气,晚上才会吃。”

    织愉觉得他好像在阴阳怪气她嘴馋,可是他的语气没问题。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心情烦躁,多想了。忍下不悦,“可我真的想休息了。”

    她声音软得像在撒娇。

    谢无镜不为所动“再忍忍。”

    “我忍不了。”

    织愉怕别人听见,把一只手隔在他的背与自己胸口之间,向他诉苦,“我这里压得疼。”

    谢无镜面不改色“你别趴着。”

    织愉无言,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儿,“谢无镜,你今天不高兴”

    谢无镜“没有。”

    织愉“你为什么不高兴,谁惹你了还是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谢无镜“没有不高兴。”

    跟他相处两年,她还能不知道他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在发脾气吗

    见他油盐不进,织愉脾气也上来了,重重锤了他肩膀一下,从他背上猛地跳下来,

    她气呼呼地快步往前走,大袖随着手臂用力摆动甩得带风。

    “走吧,走吧,你走死我好了”

    织愉走到他面前回过头瞪他。

    谢无镜停下脚步。

    乾元宗弟子与长老连同鲛族众人,俱是心头一跳。

    不是被织愉突然发脾气吓到了,是被织愉竟敢对仙尊发火吓到了。

    见织愉真生气了,孟枢怕她独自跑走招惹祸端,不自然地退让,提议“走了也快一天了,不如走出这片灌木丛就休息”

    比起不能休息,织愉其实更不爽谢无镜明明不高兴,却不告诉她为什么,好像在对她发脾气似的。

    她已经反应过来他哪里不对劲了

    如果是往常的谢无镜,早就在她第一次开口时,就想办法让她休息了。

    织愉委屈极了,对孟枢等人摆手,赌气地继续往前走,“没事,我心情不好,跟你们无关,你们不用管我。”

    好坦率。

    她性格其实还怪好的嘞。

    众人心情微妙,转念又认为不该这么想。该想区区凡人,脾气大又娇气,就不该来秘境。

    香梅想上前劝和。

    可是谢无镜与织愉相处,轮不到她多嘴。

    她只得眼巴巴地望着织愉和谢无镜一前一后的背影。

    余光忽然瞥见,一道月白身影上前。香梅如临大敌,侧身一步挡住,“南海公主想做什么”

    钟莹神情坦然“只是想问问夫人因何事与仙尊争吵,劝劝夫人。”

    香梅“劝夫人”

    钟莹理所当然道“陵华秘境出现异常,还有那么多人在秘境之内。仙尊以苍生安危为己任,不免为此烦心。夫人当理解。”

    她说的很有道理,很顾全大局。

    但香梅仍道“仙尊与夫人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公主当自知身份。”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惹得鲛族面露不快。

    钟莹蹙眉,“你常伴夫人左右,应该提醒夫人她的职责才是。”

    说罢,钟莹不再往前,只是目光紧盯谢无镜与织愉。

    而织愉和谢无镜,从织愉发火之后,就没再说话。

    待走出灌木丛,行至一片草原,织愉继续往前走。

    谢无镜停下脚步,“今日在此休整。”

    众修停步。

    织愉不停步。

    他盯着织愉,看她走到远离他的地方停下,才转眸对香梅道“好好照顾夫人。”

    香梅立刻奔向织愉。

    织愉侧躺在草地上,衣裙皱乱,发髻也有点散了。些许碎发黏在脸侧,两眼无神地望着眼前的草。

    香梅看得心疼,在织愉身边跪坐下来,将软垫在她身边铺好,让她去上面躺着。

    织愉想要人依靠一下,伸手去抱香梅。

    香梅谨记谢无镜曾经的训诫,连忙侧身躲避。

    织愉没抱到,只当香梅就是不喜欢有人亲近,没太在意。

    她侧躺在垫子上,眼眶泛红,像是要哭。

    香梅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给她递牛乳龙井饮和柑橘酥。

    织愉推开,碎碎念地向香梅倾诉“谢无镜,他以前也和我这样吵过。那时候我们刚刚认识,他说我已经不再是公主,却还非要讲究。再这样下去,早晚丢了命。”

    “我知道那时候是我娇气,导致我们藏身之处差点被追兵和仇家发现。”

    若是如此,那确实是夫人的错,香梅不知怎么安慰,柔声道“夫人”

    织愉“可是后来,他也向我道歉了呀。”

    香梅

    “今天分明是他不对嗯,可能我也有错。”

    若是在行军途中,她这么嚷嚷要休息,就算在父皇最疼爱她的时候,父皇也会骂死她。

    但织愉依旧道“可是,他怎么就不能向我道歉呢”

    香梅

    她大概太笨了,很难弄明白夫人的逻辑。

    织愉不开心地继续道“我当初逃亲,其实不全是因为我不愿意去和亲。是父皇告诉我,大梁不需要一位公主来稳固与番邦的关系,在我临行前,偷偷塞了几根麻醉箭给我。”

    “旁人亦告诉我,北戎粗野,是游牧民族,每年都要不断迁徙。他们茹毛饮血,一年到头也没法儿洗几次澡。我爱的那些吃食,更是一个都没有,还得跟他们一起吃生食”

    “那时候我一想到,我余生都要过那样的日子,我就觉得我还不如死在外面。”

    香梅尽力表达同情“夫人”

    “谁知逃了亲,在凡界和谢无镜逃命的时候,还是要经历这样那样的苦。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之后,我发誓我就算死,也不要再经历一回。”

    织愉近乎哀怨地道“我若是知道,来了灵云界后还要过这种日子,打死我都不来。”

    “如果每天都要过这种日子,长生不死,那就是在受刑。还不如在凡界快快乐乐地活几十年”

    这话有点夸张,但是织愉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

    织愉甚至开始想“香梅,我现在觉得,当初我要嫁的到底是北戎的王上,条件应该没那么差。你说我当初要是没逃亲,去了北戎,嫁了那个”

    香梅连忙打断“夫人,您已经嫁给仙尊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香梅感受到来自身后微沉的气息,惊悚地身体僵了下。

    她往后偷瞄,见谢无镜正走过来,连忙告退。

    织愉也看到了,白谢无镜一眼,翻过身背对他。

    谢无镜正注视她。

    她等了好一会儿,他也不发一言。

    织愉不悦“有什么话就说。”

    谢无镜的手放在她小腿上,仙气如涓涓溪流,缓解了她腿上不适。

    织愉更觉委屈,红着眼眶睨他。

    谢无镜手在她眼下轻抚,抹去她没滴出来的泪,又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轻声道

    “是我错了。”

    人都有莫名生气但不想说的时候,织愉不是非要他把他不愿意说的都说出来。

    她就是要他一个态度。

    织愉轻哼“知道就好。”

    谢无镜放在她小腿上的手,替她捏了捏酸胀的小腿肚。

    织愉抬抬腿,委屈道“我脚也疼。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沐浴,我浑身都不舒服,我想沐浴。”

    虽然用过净尘诀,可她就是想用水洗。

    谢无镜曲起腿,将她穿着鞋的脚放到自己大腿上,撩起她层叠的裙摆,握住鞋要脱。

    织愉赶忙把脚缩回裙下,“你干嘛。”

    “看看。”

    “你还不如快点给我找地方沐浴。”

    谢无镜望了眼未完全落下的红日,将她打横抱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