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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当斐今瑶一个恍惚间清醒过来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她熟悉的房间但似乎有哪里发生了些许让她说不上来的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电话里说过很快就会到的救援却始终没有来。

    可比起惶恐不安,她此刻更多感受到的,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久违的平静。

    一种怪异的麻木感自脑海中缓缓扩散,就好像是原本负责传递出紧张讯号的脑神经被某种外来的信号所麻痹了一般,让她的心绪被硬生生地抚平了。

    人类的感情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可以归结为由各类脑部的化学物质活动的副产物,最具代表性的化学物质之一就是多巴胺由此可知,人类的情绪的确是可以被外力所改变的。

    只是这种改变一般不会如此突兀,至少不会让人上一秒还神经高度紧张,下一秒便惬意的完全提不起防备,这根本不符合常理,除非是她已经精神错乱到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幻觉而不自知了。

    但她并没有感受到思维的迟滞感,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眼前的景象也依旧是她熟悉的房间,理性和感官在此刻显得无比割裂,这种混乱感让她忍不住晃了晃脑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阳台的窗外。

    结果在斐今瑶的目光刚刚掠过阳台边缘的地板时,那倒映在地板上的微曦晨光一下子就把她给吓清醒了。

    难不成她昨晚受惊过度直接睡过去了,所以她现在才这么昏昏沉沉的不对,这是直接晕过去了吧

    不是,这都天亮了,说好的救援呢还是说这就是她产生的幻觉

    原本始终笼罩在心头的负面情绪此刻莫名地消失无踪,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此刻的情绪简直正面的吓死人,以至于她甚至不太确定地把还没有使用的药剂拿出来翻看了一下。

    难不成是她手滑刚才已经给自己打上了现在其实都是药剂的副作用让她产生对幻觉

    不对吧,这是哪门子的副作用啊,谁家的副作用是强制让人保持乐观开朗好心态的

    在斐今瑶有些崩溃地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想要让自己正常一点后,原本缱绻地缠绕在她脑内无数神经脉络间的细丝有些茫然无措地黯淡了一下,不再动作了。

    她这才摆脱了那种怪异的好心情,蹙着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时间倒是对的

    抱着无数的疑问,她重新打通了报警电话,却得到了能力者此刻正在她家里,没有看到任何人的答复。

    “怎么可能”斐今瑶瞪大了眸,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门牌号,“他是不是走错了”

    话说到一半时,她倏地想起了窗外的阳光,便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对方。

    “请稍等,我立刻为你转接给负责的能力者”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的声音莫名波动了一下,在短暂的杂音后,那头的女声中莫名掺杂了点无机质的冰冷意味,就像是ai合成的人工电子音一般,“请不要担心,你现在很安全。”

    接下来不管斐今瑶怎么提问,对方都只是在重复这句话了。

    什么恐怖片。

    虽然方才那份诡异的好心情此刻已经消失无踪,她的感官却依旧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朦朦胧胧的,明明理智在告诉她眼下的情况无论怎么看都不对劲,但她的情绪却显得无比平和。

    她一边努力地尝试着想要从这种怪异的感官之中挣脱出来,一边四处观察着,想要搞清楚状况。

    如果刚才电话里前几句是真的的话那出问题的就是她自己

    但她也不可能大咧咧地直接拉开防盗门看一眼外面吧万一现在困扰着她的这些荒诞感受都是诱骗她开门的幻觉呢

    还是说这是她体内的那只异种发作的征兆

    按小说中的说法,在异种的不同成长阶段,宿主同样会受到不同的程度的影响。

    这种影响既有可能是肉体上的,也有可能是精神上的。

    其中的一个案例就是,一个倒霉蛋在睡梦中被自己体内的异种拉入了梦乡,直到他体内的异种彻底成熟的那一刻,他都还沉睡在自己的梦中无法自拔。

    当然,异种其实是没有梦的概念的,它们所塑造出来的幻觉往往只是某段记忆的复刻或是拼接,或者干脆是它们眼中的世界,充斥着独属于非人之物的怪诞。

    而这份怪诞在斐今瑶走到阳台处,抬头望向窗外时才终于姗姗来迟地揭开了自己的面纱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那看似微曦的晨光并非是习以为常的朝阳,而是自另一种存在之上发出的。

    在层层叠叠的云间,一道道像是藤蔓,又像是纯粹的流光构成的丝带环绕着无数散发着柔光的透明球体,那些球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缺,散发出的光更像是会呼吸一般,交替着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在更远处,一条枝稍自天穹之上垂落,就像是卷着其他的透明球体的藤蔓一样,将脚下的大地与天相连。

    斐今瑶原本认为的阳光也正是自那些球体与藤蔓上发出的柔光。

    在一阵大为震撼之后,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但那更类似于一种本能的慨叹,并非是她真的在骂人毕竟她现在其实压根没有什么负面的想法,整个人都心平气和的不正常。

    她甚至回忆起了小说中对那只异种的描写,如果这就是神树的话这哪里像是棵树了

    而异变还在继续。

    伴随着她对那些异常的注视,她渐渐地意识到,那些遥远的根系在她的眼中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甚至能眺望到那些甚至有可能在离地几千公里的大气层外的藤蔓上细微的纹路。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枝蔓,只是在人类的认知中看起来像是罢了。

    就好像在鸟类的视觉中,乌鸦或许是最色彩斑斓的鸟类之一,只是人类无法看到那抹绚烂,因此认为它们是漆黑的,并给它们冠以了乌这一称谓。

    人类的认知受限于感官、受限于知识、受限于理解。

    这里是现实世界的倒影是幻境是空间的间隙是另一个维度是破碎的是残缺的是不完全的支离解构万事皆允

    这并不是交流,更准确地来说,这是一种渗透,就和水会自然而然地从湿润的地方往干涸的地方渗透一样。

    又好像是那些文字汇聚成了一条涓涓的细流,而她的目光只是恰好越过了河岸的边界,触碰到了那禁忌的水面,由此,知识与认知顺着自天穹而落的光便轻柔地钻入了她的脑海。

    在一般情况下,人类在思考某段讯息时会自动将那段讯息转换成文字或是图画,但这份不请自来的认知却无法在她的脑海中构成任何有意义的载体,一旦回忆就只会浮现出一段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乱码。

    可诡异的是,斐今瑶却可以准确地回想起那段乱码所蕴含的信息。

    或许对于某些人类认知之外的种族而言,知识与认知是有形的,是可以被物理意义上的播撒与传递的。

    但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病毒好像也有着这种能力某些病毒甚至可以将自己的dna嫁接在宿主的dna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信息的传递呢

    或许是因为此刻她对危险的感知被外力屏蔽了不,更准确地来说,此刻的她更像是失去了感受到恐惧的能力,因此,哪怕是面对着这么诡谲的现状,她的思维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发散了一阵。

    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生与死的界限也会开始模糊,原本始终被她按在心底的某个想法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异种是没有说谎的概念的,就和一段程序一样,除非是被人所役使,并要求它们说谎,它们本身并不会这么做。

    但向它们寻求答案依旧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别忘了,如果这种概念的传递不会导致可怕的后果的话,能力者们又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功夫在网络中设下认知滤网这一重防护呢

    不过,对现在的她来说,那似乎都不这么重要了。

    斐今瑶深深的看了天空一眼,转身从厨房拿了一柄刀,重新走到了阳台处,仰头问道,“如果你能听到我的问题,那就回答我。”

    如果我就此闭目,你是否能够独活

    她在清醒着发疯。

    这也不奇怪吧换成任何一个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人突然落入这种境地,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接二连三的、随时都有可能伤及性命的恶客找上门,此刻更是身陷这种荒谬怪诞的环境中,发疯才是最正常的选择。

    在斐今瑶的注视下,原本被如梦似幻的流光所点亮的天空骤然暗了下去。

    面对着人类的诘问,超越了人类理解极限的非人之物选择了退让。

    但非人之物的思维逻辑如果祂又可以称之为思维的能力的话,那祂的思维方式必然也是和人类截然不同的。

    既然这并不是她所期望见到的实现自己祈愿的方式,她又并没有要改变自己的愿望的念头,那祂就依旧会尝试着去实现她的愿望。

    以其他的方式,直到她愿意接受这份愿望带来的馈赠为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