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庄柠一个激灵，腿脚打颤，猛地停住。
怎、怎么难道刚才那个奇怪的东西没走
她不敢回头，也没有勇气跑走，只能僵硬地停在原地。
“嗒嗒”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庄柠紧张地闭上双眼。
那道脚步声在她身侧停下，她感觉到背后冷风阵阵，心跳几乎停滞。
忽然，她背上一轻，书包似乎被拎起来了。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那个声音又说“衣服怎么湿了”
声音里的冷意淡去，庄柠听出了一些熟悉的意味。
怎么这么像廖沐的声音
他不是已经离开学校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教学楼
一想到这个可能的答案，庄柠的心里仿佛有一万只小猫咪抓挠，她忍不住壮着胆子扭头。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风声雨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庄柠呆呆地看着半步之外的人，又疑又喜地问“廖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廖沐眉头微皱，垂落的视线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停住。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马尾辫，捏到了一手的雨水。
“怎么这么狼狈”他没有回答庄柠的话，自顾自地打开教室门，把她拉进他的教室。
这是庄柠第一次正儿八经走进高三一班的教室，即使光线昏暗，她还是在所难免被一张张摞满书本的课桌所震撼。
廖沐把她拉到他的座位，从桌兜里拿出一条干燥的毛巾搭在她的发顶。
她呆呆地望着他，两只手僵硬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在廖沐看来简直与淋雨淋傻了的落汤小猫无异。
不知为何，他心间忽然窜起一撮无名怒火。明明只是很小的一撮火焰，却灼得他胸中戾气丛生。
他抿了下唇，克制住情绪，淡声命令“擦头。”
“哦哦。”庄柠解开皮筋，老老实实地擦头发。
毕竟不久之前被连续吓了两次，虽然有惊无险，但对她幼小的心灵还是留下了巨大的冲击，所以她的双手是颤抖的，拿着毛巾擦了半天，只是把发顶越揉越乱，发尾却还滴着水。
廖沐终于看不下去，对搭在她头上的毛巾伸出手。
庄柠下意识地抓紧，结果没想到换来他凶巴巴的注视。
“松手。”
庄柠闷闷地松手，在廖沐的大手搭在她的头顶时，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委屈。
外面大风大雨，她被奇怪的东西追赶，好不容易逃过一劫，遇上哥哥，却又被他莫名其妙地凶。
她瘪了瘪嘴，耷拉着眼角，不敢说话。
庄柠的头发很湿，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捏出雨水。他将她的头发分成好几区，一区一区的擦拭。
他的手法很稳，擦拭得很仔细，直到头发彻底被擦干，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才算勉强平息，他也才发现庄柠的异常。
“怎么了”廖沐眸色一顿，放缓了声音。
庄柠抿唇摇头。
廖沐皱了皱眉，又问“怎么淋雨了”
庄柠老实巴交地回答“没带伞。”
廖沐的视线落在桌脚旁的尚在滴水的雨伞上，庄柠乖觉地补充“去便利店买伞的时候淋的。”
廖沐眉头拢得更紧“没带雨伞怎么不知道跟我要”
“我不知道你带了。”庄柠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又补充，这么凶，就算知道也不会找你。
廖沐接着说“知道发短信让廖尧先走，不知道问我有没有伞”
“”
庄柠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她耷拉着唇角小声嘟囔“我是为你们好，下雨天带人不方便。”
廖沐被她气笑了“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懂事，”顿了一瞬，他又说，“既然这么懂事怎么不回家，不知道今天是雷暴天气么”
庄柠老实巴交地回答“不知道。”
廖沐“”
半晌，廖沐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把庄柠散开的头发梳理整齐，又挎起两人的书包，拉住她的手无奈地说“拿上雨伞回家吧。”
室外的温度与温暖的教室形成鲜明的对比，庄柠刚走出教室大门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绕到廖沐背后，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纸巾。
“冷不冷”廖沐问。
庄柠倔强摇头“不冷。”
廖沐没说什么，拉着她往楼下走。途径洗手间，他忽然停下脚步。
廖沐把两个书包向她递过来，她下意识地接住，茫然地眨眨眼睛。
只见廖沐拉开校服拉链，将干燥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
“你很热吗，为什么脱衣服啊哥哥”看着他身上仅剩的单薄衬衫，庄柠疑惑地问。
廖沐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单手拿走两个书包，将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把她推向女厕“把湿衣服换了。”
洗手间里黑乎乎的，庄柠在墙壁上摸了半天才摸到开关。
白炽灯打开的瞬间，庄柠闭了下眼睛，等适应了明亮的灯光，她才看清楚镜子里面的自己有多狼狈。
难怪刚才廖沐那么凶呢，换成是她，她也不喜欢脏兮兮的小孩。
庄柠瘪了瘪嘴，乖乖脱掉自己湿透了的校服外套，又将廖沐干燥的外套穿上。
廖沐的校服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甫一套上，热意就将她周身的冷气驱散。
她将校服拉链拉至最顶端，又将衣领向下折，露出整张脸。她对着镜子搓了搓自己泛白的脸颊，直搓到血色重新染上两颊，才满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随即又将衣领又翻起来，挡住下巴。
“哥哥，我好啦。”庄柠一蹦一跳从洗手间窜出来，又乖乖在廖沐半步之前停下脚步，仰头望着他。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做了好事求夸奖的小猫咪。廖沐摸了摸她的头，从她手中拿走湿
哒哒的衣服，不由软下了声音“走吧。”
廖沐一手拎着两个书包，一手拿着湿衣服，打伞就成了问题，于是庄柠主动请缨“我给你撑伞。”
好在廖沐的雨伞足够大，挡住两人不成问题。
两人并肩朝校外走去，走到校门口时，忽然被一辆车拦住去路。
车窗摇下来，两人看到了张老师的脸。
张老师面无表情地看了庄柠一眼，又若有所思地打量廖沐片刻，命令“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听说昨天是张老师开车送她去的医院，庄柠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于是扯了扯廖沐的衣袖。
廖沐上前半步，微微侧身将庄柠往身后挡了挡“不麻烦了，我已经打了滴滴。”
张老师点了点头，刚合上车窗，没想到后座的车窗又缓缓下落。
“庄柠也在吧，今天不好打车，就让小叔叔送”话还没说完，车窗就降到底了，张容樱看清了庄柠的装扮，话音也就戛然而止。
庄柠自然也看到了张容樱的脸，几乎已经快要忘记的话再次在庄柠脑海中响起“我不是来抢走你哥哥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庄柠下意识地攥住廖沐的衣袖，唇角也不自觉地抿紧。
“谢谢，我们的车快到了。”廖沐再次拒绝。
张容樱没再强求，意味深长地看了廖沐一眼，合上车窗。
目送张老师的车子离开，廖沐的手机正好响起，是滴滴司机跟他确认上车位置。
廖沐往前走了一步，发现庄柠没有跟上，停下脚步朝她望去“走了。”
庄柠如梦初醒，赶紧跟上。
上了车，温暖干燥的环境让庄柠感到安心，她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廖沐从她手中拿走湿哒哒的雨伞，问“刚才为什么走神”
“刚才”庄柠脱口反问，停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临近期中考试，学习压力太大，脑回路都不正常了。
见她似乎不愿回答，廖沐侧头望向窗外。
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在车窗上，一颗颗水珠起初还能沿着“先辈”们留下的轨迹滚落，可是随着水珠越来越多，那些迫不及待想要滚落的水珠们就开辟出新的路径。
若是以往，庄柠不想说，廖沐绝对不会追问，可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不在他掌控范围的事情，他不希望庄柠本身再有任何脱离他理解的行为，那样的行为会让他感到格外的不安。
换了个方式，他又继续追问“你觉得张老师凶吗”
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庄柠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应该不凶吧，他跟何老师关系那么好，不是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何老师又耐心又细心，所以张老师人也应该很好吧。”
“所以你很喜欢你们何老师吗”廖沐把玩着雨伞柄，漫不经心地问。
庄柠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啊，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喜欢何老师。”
“嗯，”廖沐淡淡地应了一声，扭头看向车窗上那些深深浅浅的雨痕，又说，“所以刚才你走神并不是因为张老师。”
“”
没想到他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庄柠有些慌，连忙解释“我对张容樱学姐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不熟的，也没有见过几面，你不要误会。”
“原来是因为她”廖沐喃喃。
庄柠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立马抿紧双唇，也扭头看向窗外。
车里安静下来，司机透过后视镜将他们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过了一会儿，见他们没有和好的打算，干脆以过来人的角度劝说“你们这是吵架了吧，这年头哪有不吵架的，昨天半夜我跟我媳妇还吵了一架。不过吵架归吵架，不要真伤了感情。”
看他俩依旧没反应，司机又继续劝说“听你们的意思，小姑娘是吃醋了吧。小伙子你也真是的，平时生活作风检点些，别到处勾搭小妹妹，我看这个小姑娘就挺好的，你得学会珍惜，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别说让她生气了，就是对她说一个不字，我都舍不得。”
庄柠没想到司机大叔思维发散那么远，连忙解释“叔叔你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你哥哥”司机瞅了他俩几眼，难以置信地说，“长得也不像啊，你别是骗我的呢。”
庄柠忙说“是真的，他是我堂哥，他长得像他妈妈，我长得像我妈妈，所以我们俩不像很正常。”
“居然是兄妹”司机喃喃，“这感觉看着也不像啊”
廖沐扭过头，冷冷地望向后视镜。司机视线冷不防和他警告的眼神相撞，立刻收回探究的目光。
“兄妹好，兄妹感情深，兄妹感情坚固”司机笑着找补。
下了车，庄柠乖乖地撑起伞。
两人走到庄柠家楼下，廖沐把书包递给她。
“你不上去吗哥哥”庄柠问。
廖沐摇头“今天作业有点多。”
“哦哦，”庄柠拎着书包走进楼梯间。
电梯正好停在一层，庄柠按了下上行键，电梯门就打开了。
“柠柠。”廖沐忽然开口。
庄柠停下脚步，扭头朝他望去。
在她的注视下，廖沐满腹话语顿时卡在喉咙。
后来的人走进电梯，问她“上楼么”
庄柠摇头“您先上吧。”
说完，折返跑回廖沐面前。
“怎么了哥哥”
迎着她的目光，廖沐深吸了口气，只挑了最想说的话说“我跟张容樱不熟。”
“啊”庄柠没想到他叫住她是解释跟张容樱学姐的关系。
廖沐又说“放学的时候雨太大，我在张老师办公室写作业，恰巧碰到。”
庄柠回过神来，连忙解释“哦哦，哥哥没事啦，我跟学姐没什么啦，我”说到一半卡壳，只能硬着头皮现编，“我就是觉得学姐有点眼熟才走神的。”
不知道廖沐信不信，反正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让她上楼了。
回到家，庄柠发现餐桌上放着的外卖还没拆，而廖尧居然不在现场。
从来都喜欢向吃独食的廖尧忽然学会了谦让和等待，这让庄柠感到十分不对劲。
她敲响廖尧紧闭的卧室门，竟然没有回应，于是试着拉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此刻，廖尧正捧着手机缩在房间角落，满面惊恐。
他的手机屏幕停留在“高三一班篮球群”聊天页面上。
大王在二十分钟之前发了一张背影照片，照片拍到了肩并肩的一男一女，男生穿着单薄的衬衫，女生被宽大的思源校服罩住。
校服完全不合身形，一看就不是女生的。
大王在照片下配了一行文字廖沐和他女朋友。
廖尧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摔掉手机，老王拍的照片比昨天老甄拍得清晰多了，清晰到他光看背影就能认出照片上的女孩。
那个女孩是他亲妹妹庄柠
完蛋了，出大事了，被老王那家伙拍到照片，乌龙恐怕闹大了。
廖尧抖着手退出微信，狂揉发疼的脑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