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结果在第二天下午公布，在视频的佐证下校领导判定两个人各有错误，念及初犯且两人认错态度良好，予以通报批评。

    月考结束的第三天教研组阅卷完毕，何老师拿着高一十一班各个同学的成绩单，逐一跟高三一班的同学进行比较。

    何老师是按照中考成绩从高到低的排序依次比较的，比完前50同学的成绩，高一十一班只有二十门单科成绩超过高三一班同学在高一初次月考中的成绩。

    也就是说如果想胜过张老师，他们班后50的同学中，至少得有八名同学的单科成绩超过高三一班同学在高一初次月考中的成绩。

    那可是后50啊

    何老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张老师上完课慢悠悠地走回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何老师整张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上了，立刻猜到他在做什么，不禁莞尔。

    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班级的学生被超越，他们毕竟都是年级前列，高一成绩就算再普通也普通不到哪里，根本不是轻易能被超越的。

    张老师在何老师的办公桌旁站定，气定神闲地调侃“哟，老何忙呢。”

    “去去去，”何老师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别碍事。”

    张老师也不急眼，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沏了杯茶，干脆端着板凳坐在何老师旁边。

    “这是数到哪里了，要不要我帮你也一起数数”张老师挑了挑眉。

    此时何老师已经查阅完前70学生的成绩，新增3人单科成绩超过高三一班同学。

    张老师满意地看着成绩单，体贴地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何老师，安慰道“别着急啊润发，不是还有十几个同学没看吗，慢慢来，这次不行大不了下个月咱们再比一次就是了，总有机会的。”

    看着何老师随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张老师全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知道的，我们高三的孩子学习辛苦。这一辛苦啊，饭量难免大一些。要不这样吧，你准备肉就行了，蔬菜我帮你分担。”

    “不过话先说好，菜我可以买，但是你得出人洗菜备菜，我们高三的孩子可耽误不起，就算是只耽误十分钟也不行，那也够他们刷几道题了。”

    何老师眉头紧蹙，根本没有听他讲话，一双专注地盯着屏幕。他的视线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向下挪动，好容易看到一个高分，呼吸瞬时间便凝滞了一下。

    又有两个同学的单科成绩超过了

    只要再有四门单科成绩超过高三一班的学生就可以了

    他屏住呼吸，仔仔细细地核对。

    到最后几行时，只差三科了。

    何老师掌心冒汗，不禁想到了魏星鸣和孟欢欢，他们两人分别有三科和两科的成绩超过高三一班的学生。

    如果再出现一个魏星鸣或者孟欢欢就好了

    他的视线往屏幕下方扫去，发现名单已经见底，不禁叹气。

    张老师乐呵呵地拍了拍何老师的肩膀，搬着凳子回到自己的工位“行了老何，别难过，下个月咱们再战”

    何老师郁闷地拍开他的手，瞬也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

    赵泽阳差很多

    陈天鹤差很多

    袁忖差

    何老师习惯性地向下瞟去，视线却在扫过袁忖语文成绩时猛然顿住。

    117分。

    这个分数他好像在高三一班的成绩单上看到过。

    何老师点击表格中的筛选功能，输入117。

    系统处理指令所需的时间非常短暂，但是何老师却仿佛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筛选结果出来，袁忖的语文成绩果然超过了高三一班某个同学

    何老师激动挥拳，张老师斜眼看去，摇头道“至于么，还差好几门课哩。”

    他的话无异于给何老师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何老师愤愤瞪他一眼，收回拳头继续向下看。

    庄柠不对

    顾盛差很多

    宋呈

    何老师的视线猛然顿住，不是因为宋呈的成绩达标。他的视线缓缓向上挪动，落在庄柠的成绩上。

    数学149

    何老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

    149，不是139，更不是99，是只差一分满分

    何老师忘记了呼吸，只是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这个成绩可以超越高三一班绝大多数同学不应当是超过99的同学

    那么还有1

    他停下颤抖的思绪，双手搭在键盘上。

    iao u

    短短六个字母，他敲了足足一分钟才输入正确的姓名拼音。

    系统筛选得依旧很快，这一次时间在何老师的意识里被拉得更漫长了。他缓慢地眨了好几下眼睛，脑海里沧海桑田度过好几个轮回。

    当视线再度聚焦，他看到了廖沐的成绩。

    廖沐，高一第一次月考数学成绩149分。

    何老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攥紧拳头。这一次，他没有激动得挥拳，反而定定地望着屏幕，感觉自己被一种不真实感笼罩着。

    下意识打开庄柠的中考成绩，将两份成绩放在同一页。

    短短一个月里，庄柠的成绩进步了超过五十分，几乎以接近完美的成绩交出高一第一份答卷。

    这样的成绩高一十一班只此一人

    这样的成绩高三一班也只一人

    何老师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他用力咳嗽一下，扭头望向张老师“老张，你上次说如果有人单科成绩超过廖沐，怎么办”

    “超过廖沐”张老师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不可能，开什么玩笑。”

    何老师“如果呢，我是说如果”

    张老师毫不犹豫地说“我请你们全班喝饮料。”

    何老师继续问“那如果跟廖沐成绩一样呢”

    张老师怔住，狐疑地朝何老师的电脑屏幕瞟去，可惜在他提问之时，就已经把成绩页面最小化了，张老师什么都没看到。

    何老师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板着脸追问“一样怎么办”

    张老师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老何啊，别光问我怎么办，上次你就没说如果你们班没人能超过廖沐的成绩，你要怎样”

    何老师爽快地说“可以啊，如果我们班所有同学的单科成绩均低于廖沐的，我也请你们全班喝饮料。”

    张老师好歹也是数学老师，对于“小于”、“小于等于”这样的关键字异常敏感，所以当何老师说出“低于”二字时，他立刻起疑。

    难不成他们高一十一班真有人的成绩跟廖沐一样

    张老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廖沐的成绩他记得很清楚，科科逆天，如果一定要从中挑选一到两门相对没那么优秀的科目，那么便是化学和语文。

    可是，即使是廖沐的化学和语文成绩，也依旧在年级名列前茅，只是年级第一和年级前十的差别而已。

    这么一盘算，张老师心里有底了。何润发的运气一向不好，他不相信这一次能够转运，于是淡定说“行啊，如果有人跟廖沐单科成绩一样，我照样请你们班同学喝饮料”

    “好”何老师爽快一笑，脸色堪比川剧中的变脸。

    张老师坐不住了，来到他桌前，毫不客气地握住鼠标。

    他先查看了廖沐的化学成绩和语文成绩，随后在高一十一班的成绩表中输入两门课的成绩进行筛选。

    并无一人超过或者等于廖沐的成绩。

    张老师松了口气。

    何老师却笑得更开心了。他慢条斯理地重新掌握鼠标的控制权，将鼠标指在廖沐的数学成绩上，淡淡地说“廖沐数学成绩149分。”

    张老师下意识点头，随即难以置信地长大嘴巴“别告诉我你们班有人考了149。我跟你说不可能，你们班的中考成绩我看过，没有这样的天才。”

    何老师哼笑一声，在高一十一班成绩表中数学那一列输入149。

    片刻后，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庄柠。

    张老师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数学成绩，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该不会是卷子批改错了吧”

    竟然质疑他的学生

    何老师不悦，干脆将庄柠的试卷抽出来。

    张老师仔仔细细查看一遍，越看越觉得惊讶。

    庄柠的解题套路怎么这么眼熟，总觉得哪里见过，他不由掀起眼帘仔细回忆。

    数学教研组办公室的窗户很大，常年不拉窗帘，就在张老师走神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忽然从窗外飘过。

    廖沐

    对，就是廖沐

    庄柠的解题思路跟廖沐几乎是一模一样

    张老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重新查看试卷。

    再看一次，不过是加深了他心中的确信的答案而已。

    他不是提醒过廖沐那小子，要提防高一十一班的同学，他怎么就是不听，胳膊肘怎么向外拐

    看他郁闷的模样，何老师忍不住笑开花“不至于吧，就是几杯饮料而已，老张你不至于玩不起吧”

    半晌，张老师才缓缓摇头，把卷子还给何老师。

    “这次我输得不冤。”张老师叹了口气。

    何老师觉得他有言外之意，但是并未深究，反正都是老哥们了，他想说早晚会说。

    何老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操作鼠标取消筛选。

    虽然只剩两个中考成绩最差的同学的成绩没有看了，但是何老师并没有放弃。既然庄柠能够创造奇迹，为什么别的同学不可以。

    他继续向下看去。

    宋呈差很多

    张优然差很多

    何老师叹气，果然还是不行啊。

    如果差很多倒也罢了，可是只差一个同学的一门课，他不甘心

    也许他应该利用起来课间的时间给同学们辅导功课，至少擅长科目填写数学的同学，他应当尽量提高他们的成绩。

    就在他懊恼之时，张老师忽然叹气道“我输了，你定时间吧，提前一个星期跟我说，否则肉蔬菜饮料不管够可别怪我。”

    何老师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忙说“你搞错了老何，我们班所有同学只有27门课的单科成绩高于你们班同学的。”

    张老师点头，诧异地说“对啊，27门课。”

    何老师“27除以55啊，你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除法都除错吧。”

    “就你这脑子你这眼力，也不知道怎么想出这套田忌赛马的比试方式的，”张老师屈指敲了一下何老师的发顶，指着庄柠的成绩说，“你再好好看看。”

    何老师皱眉看去，视线不由在她的数学成绩上停住。接着，在张老师的提醒下，往旁边一栏英语成绩看去

    127分

    不低

    希望重新在何老师胸腔里燃起，他操作着鼠标进行筛选，手指不受控制颤抖。

    庄柠的英语成绩也高于高三一班同学的

    他们赢了

    何老师下意识抬头看向张老师，发现张老师正瞪着他，便知道自己没看错。

    何老师哈哈一笑，抱起卷子拍着张老师的肩膀说“让你破费了啊老张，我先代我们班同学谢谢你了。具体活动时间等我问他们，你等我通知哈。”

    晚自修，何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脚步格外沉重。

    对于这次月考，庄柠本来很有信心，尤其是数学。但是此刻看到何老师的脸色，她心里也不由打起突突来。

    难道说这次大家考得不好

    那么她肯定考得也不好吧。

    明明那么努力的学习了，还耽误了廖沐不少时间给她辅导功课，怎么还是考不好呢

    庄柠耷拉着脑袋，情绪十分低落。

    何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依次从前排扫到后排。落到最后一排时，庄柠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有点久。

    完蛋了。

    庄柠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别是比中考数学考得还差吧

    她全身紧绷，缩肩缩手，想尽量把自己缩得小一点，以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一会儿，何老师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同学对于本次考试自我感觉如何”

    因为先前气氛压抑得够低，所以连平时活跃答题的几个同学都沉默了。何老师点了魏星鸣“魏星鸣，你说说看。”

    魏星鸣为人圆滑低调，除了选班长那次他表现出强烈的胜负欲，平日里都是笑呵呵的老好人形象，不张扬不出头，所以当何老师点到他时他几乎下意识就做出顺势而为的决定。

    “考得一般。”魏星鸣唉声叹气地说。

    何老师点点头，让他坐下，之后又把孟欢欢点起来“那你感觉如何”

    “还行吧。”孟欢欢直来直去惯了，虽然感觉到气氛压抑，但是她自认为没必要说假话，还行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说法了。

    何老师又点到庄柠。

    庄柠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蔫蔫地说“不好。”

    何老师没多说什么，又点了冯梦和方晨宸在内的另外几个同学。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炯炯有神地扫过几个被点名的同学“你们当中有的同学谦虚，有的同学自满，而有的同学”他的视线瞟向后排，厉声呵斥，“几乎没学。”

    庄柠条件反射又是一个激灵。

    何老师又说“这次虽然只是月考，也足以反应出很多问题，我希望同学们都认真复盘，总结经验教训。考得好的不要骄傲，考得差的不要气馁，至于那些成绩一落千丈的我希望你们珍惜时间，毕竟高中只有三年的时间，这三年将决定你们未来人生走向。”

    “在现今这个社会，我个人认为没有哪一场选拔会比考高更加公平公正。当然，高考成绩只是一张通行证，未来的路能走成什么样，全看你们个人，但是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地告诉你们，没有高考成绩这张通行证，你们的未来的路将会比考上好大学的同学坎坷很多。”

    “好了，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取试卷。”

    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同学们几乎都领到自己的试卷，庄柠有些慌了。

    她瞄到了袁忖的数学成绩，103分，中规中矩，不高也不低，大概可以算是踩在安全线里。

    她又偷偷探头去瞄前排冯梦的成绩，87分，没及格，这样的成绩恐怕何老师并不会满意。

    只剩最后几张试卷，庄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她现在完全摸不清自己成绩是好还是不好，因为她周围的同学成绩高高低低，领取卷子的顺序似乎也与成绩无关。

    何老师喊完魏星鸣，终于叫到庄柠。

    怀着忐忑的心情，庄柠走上讲台。

    “考得不错”何老师把卷子递给她，“还有进步空间。”

    庄柠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成绩，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廖沐的身影。

    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她居然真的跟他考了同样的成绩

    与此同时，数学教研组的办公室里，张老师把廖沐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廖沐啊，汪老师念及你品学兼优，考虑到这次违规是初犯，不会计入档案，但是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你是尖子生，有美好的未来，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冲动暴躁，你要学会忍耐。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达到常人所达不到的高度。”

    廖沐“我知道了，谢谢您。”

    张老师看了看时间，距离何老师离开不足二十分钟，估摸着他没这么快回来，于是压低了声音问“廖沐啊，庄柠的数学是你教的吧”

    没想到张老师会突然聊这个话题，廖沐愣住，片刻后才说“柠柠数学成绩一向很好。”

    张老师屈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办公桌，漫不经心地问“她的解题套路、习惯都跟你如出一辙，所以你一直在辅导她吧”

    见他没有否认，张老师又说“以前的事情我管不着，不过现在你已经上高三了，是最关键的一年，我提醒你，不要因为任何事情分心，即使只是给你妹妹辅导功课最好也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