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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16章

    但梦里的她被吓着了,恐慌压抑,嗓音发不出声,只是不停地胡乱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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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脚冰凉,睫羽垂泪,挣扎着后退,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但他却钳制住她的脸颊,弯腰去亲她的眼皮,薄唇将她长睫上的晶莹泪珠卷走。

    冰冰凉凉的吻落下,他浑身血色,眉宇尽染戾气,语气偏偏却是缠绵至极,“不准逃,不准怕朕。”

    那双铁臂用力圈紧她的腰身,仿佛要把她烙进他的骨血里,“你是朕的人,要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声线愈来愈低,嗓音沉沉似入深海之渊,“想杀朕的人数以万计,但朕不会死。即便天下人都想要朕的命,朕亦无惧。”

    最后他的语气近乎是耳鬓厮磨,“糯糯,别推开我,待在我的身边,这世间有你,我便无人可敌,我才无所不能。”

    “只要你还在”呢喃里藏着一丝恳切,渐渐远去。

    随之她的意识陷入黑暗。

    梦境瓦解,慢慢消失。

    可这次,虞馥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仿佛在沉睡中度过了经年之久,又像是灵魂出窍般的,走过飘渺星河,路过红尘万丈。

    有时她是一片初生的小荷嫩芽,静静露出尖尖角,汲取着春夜喜雨,有时她是混沌初开的小舟桨,在荒芜茫茫的长河里,随波而起,无止尽地流浪着。

    后来,天涯无处,漫长的岁月里,漫无目的地漂泊着,人间色彩远去,她成了画中一场灰蒙蒙的虚无,再无生息与光亮。

    醒醒

    忽而,心底响起道朦胧的声音,在呼唤着失去意识的她。

    画中的水墨如漩涡般汇聚,重新描绘,涂抹。

    她又在这幅翻滚泼墨的画里,变成了被锁进笼中的雀儿,扑棱拍打着翅膀,想要冲破这困住她的黑暗。

    醒醒。

    墨汁浮起,又晕散开,黑白色的雀儿用尽全力,从画中挣脱,飞出纸张,重获新生的那一瞬间,她拥抱了五彩斑斓的羽翼。

    醒醒

    原来是她自己,在无声呐喊。

    若能重来一次,你定要在世间找到他。

    虞馥豁然睁开眼睛,大喘着气,额头发丝被汗液浸透。

    心脏剧烈跳动,让她整个胸腔都在燃烧,浑身灼热。

    她不顾头昏脑胀,遵循身体的本能,翻身下榻,抬手掀开床幔。

    “娘娘”殷衣正拨弄着博山炉中的香灰,看到突然站起来的小皇后,眼里有惊讶和错愕,“您怎么醒了”

    虞馥听到这话,心神顿时一凛。

    不对劲。

    她不过是寻常睡起,为何却让这宫人如此震惊。

    仿佛她此刻不该醒来一样。

    虞馥黛眉颦蹙,捂住胸口,心跳咚咚不止,她呼出一口热气,想要试图平复,忽然鼻息间飘绕过一萦熏香。

    味道极淡,不

    易被闻出来。

    虞馥眸色微变,目光倏落在香炉上。

    她又开始犯困起来,胳膊疲惫地扶住床柱。

    眼前眩晕,脑袋昏沉。

    她艰难地整理头绪。

    自己喝了司寇翎送来的甜羹后,闻着暖阁里点燃的沉香,累得睡着了,又做了个噩梦。

    隐约记得这次的梦境,是衔接着上次梦到的生辰筵。

    可醒来后,梦中的记忆已然模糊,她想不起来细节了,脑中只剩下利刀捅进胸膛的血色画面。

    而她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说,去见他,去他身边。

    虞馥茫然不已,思绪剪不断理还乱,浑身升腾起一股燥动焦灼感。

    此刻愈发乏困的身子,也让她察觉到了暖阁里的诡异。

    那香,不对劲。

    这些陌生的宫人,也不对劲。

    她们没有宫里侍女嬷嬷一贯的畏怯和谨慎,脊背昂然挺立,眼神冷静无比,不似一般居宅看茶的宫人,倒像是训练有素的什么人。

    虞馥低眉,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骤然警惕起来。

    博山炉旁蹲着一位,紫檀木橱柜前也有两个,青白玉插屏后隐约还站着两道身影,她们目光时不时朝她看过来,将她盯得很紧,但眼神又不露骨,收敛的很好,这种掩掩的异常,轻易不会被发现,是以她进暖阁的时候都没有怀疑过。

    现下才注意到这些宫人的站位,正好挡在了房门进出的途中。

    太巧了。

    虞馥脚底发冷,有种一举一动都被人监看、控制的感觉。

    她垂下眼,没有安全感地抱起肩臂,强忍着困意,摇摇晃晃走出纱帘,博山炉旁的宫人见状起身,要去扶她。

    虞馥眸光微闪,身子侧步躲过,后腰抵靠在红木小方桌前,虚弱地揉了揉太阳穴,“渴了,想吃口茶再睡。”

    嗓音含糊,似在梦呓。

    殷衣以为小皇后吃了药会睡很久,现下正犯愁着,闻此言,顿时又放下心来,转身去给她倒茶水。

    虞馥袖中微露手指,钩住方桌边布。

    不管如何,先前的梦,今日的梦,这两个模糊不清的梦,都在重复地告诉她一个信息,沈离疾会在他的生辰筵遇刺。

    花萼相辉楼内不安全,她无法信任这里的陌生之人。

    她要逃出去。

    殷衣执着紫砂提梁壶,将温茶斟入小梨杯,递给她,“娘娘请用。”

    虞馥接过茶盏,偷偷觑了眼宫人,见其正摆弄着壶中茶水没在看她,小手攥住桌布,用力一扯

    “哗啦”

    “嘭呲”

    登时,刚被殷衣放置到红木方桌上的提梁壶和茶具杯器一一摔落,连带着插着红梅的青花瓷,碎了满地。

    “哎,怎,怎么倒了”虞馥惊呼一声,捂住嘴,连连撤步,对暖阁里的其余几名宫人招手,“快来,快收拾一下”

    殷衣们拿着畚箕竹帚,要去清理地

    上的碎瓷片。

    与此同时,槅扇外听到动静的张姆妈和鸣鹿也拉开了门,“公主怎么了”

    虞馥迅速抬手一挥,将茶水泼向青铜底座的高灯架。

    烛火瞬间熄灭,殿内一片漆黑。

    “娘娘”殷衣们反应过来小皇后是故意的,急忙伸手去拉她。

    但已然来不及,虞馥推落木橛烛台,让其撞向窗边的错金磬架,“铿锵”

    磬音长鸣,乐声悠扬奏响。

    这青铜乐器的穿透力极为强劲,嗡得众人齐齐脑仁一颤。

    虞馥捂住耳朵,摸黑跑出了暖阁。

    她抬步跨过门槛,呼吸急促,“姆妈鸣鹿这些宫人不对快走”

    殷衣们心道不妙,真是低估了小皇后。

    本以为只是个娇贵漂亮的花瓶绣枕,没想到是个机灵鬼,敏锐得跟只小狐狸一样。

    不愧是圣上看重的人,真不容小觑。

    殷衣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阔着腿追上去,而殷衣们夜视极强,这次认真起来,飞快抬起臂膀,手刀劈向虞馥,想要暂时弄晕她。

    鸣鹿和张姆妈尚未弄明白突如其来的变故,但看小公主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又见里面的宫人沉肃着脸在追赶她们家公主,便不由分说地扑上去,拦住了暖阁内的宫人。

    “你们是谁想作甚”

    “来人啊,来人护驾护驾”

    张姆妈和鸣鹿这才发现这些宫人比寻常女子要高挑许多,力气也大的出奇,顿时就觉得此乃一群坏人,想要暗害公主。

    张姆妈立马张开双臂拦截她们,像护崽子的雄鹰展翅。鸣鹿用头去撞宫人的肚子,伸手挠她们脸,薅她们头花,挥舞的胳膊像是折纸风车在风中轮转。

    殷衣们没抓着小皇后,又被这两人捣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制服她们。

    “你这小丫头,怎么还人扯头发快松开”

    “奸人休要暗害我家殿下”

    “公主快跑老奴拦住这群贼人”

    “娘娘别跑我等并无恶意”

    虞馥听到掰扯声,急急停住,脚腕一转,疾速回身,想要去保护张姆妈和鸣鹿。

    她刚撸起袖子,准备往前冲进暖阁。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和问候声,“娘娘此处发生了何事”

    虞馥回眸,见一名梳着垂髻身着曲裾深衣的仕女,领着一群宫嬷和宦人,快步朝她走来。

    “娘娘万安。”仕女福身后直接道明了来路,“奴婢是花萼相辉楼的掌事,负责维护楼内礼序。”

    虞馥闻言,指了指混乱的暖阁里,“这些是楼中宫人吗”

    仕女目光看过去,眼神骤然大变,“你们是谁怎瞧着面生”

    她连忙去拉虞馥的手,语速极快道“娘娘,这些人危险,快随奴婢到安全的地方去。”

    虞馥忽然撤手,后退一步,侧头望着乱糟糟的场面,

    眼看着张姆妈和鸣鹿处于下风,“先救本宫的人。”

    仕女想不费吹灰之力将皇后带走,就得先获得她的信任,便只得耐着性,吩咐手底下先照她说的做,宫嬷和宦人一拥而上,冲进人堆里,和暖阁内的殷衣们打成了一团。

    张姆妈和鸣鹿顺势被挤了出来,立马跑到虞馥身边,护住小公主。

    “娘娘,奴婢带您去陛下身边。”仕女温柔地安抚虞馥,“娘娘受惊了。”

    她的声音温婉,语气似水柔情,循循善诱,引着人的思绪跟着她的话走。

    张姆妈和鸣鹿见她是宫中掌事,又有点面熟,安心不少,“公主,我们要不”

    “娘娘不可”殷衣们大喊,内心焦急,想直接拔剑杀了面前这些碍眼的东西,但又不行,陛下吩咐了不能在小皇后面前动刀子,小皇后晕血。

    “娘娘,我们是陛下派来保护您的,不会伤害您”一名殷衣见情况紧急,不得不亮出御赐玉牌。

    虞馥目光落到那御牌上。

    白玉镂雕描金,瑑饰锦鲤鱼纹,确是不俗。

    可她是姜国人,没见过延国的符令和腰牌是什么样子的,不由茫然眨眨眼。

    “谁知道是不是伪造的”仕女生怕虞馥看出端倪来,挥手让剩下的宦人全部上前去,泠然喝道“拿下她们”

    殷衣们气急,踹开几名宫嬷,“你这妖妇,满口胡言”

    仕女一派正气,大义凛然道“你们这群歹人,莫要猖狂”

    她不再理会狂怒的殷衣们,当务之急是拐骗小皇后跟她走,仕女扭头对虞馥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娘娘且随奴婢走”吧字未出口,笑容猛然僵住。

    只见原地空空如也,那主仆三人早已消失不见。

    仕女眼脸立刻冷了下来,喊着手底下的人去追回,却不料殷衣们亮出了的武器,举剑攻击,顷刻间困住了假宦人和男扮女装的宫嬷。她见事情败露,也只好命令手下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和殷衣们扭打起来。

    虞馥在掌事仕女和暖阁宫人争论不休之时,便已拉住了张姆妈和鸣鹿。

    转身就跑。

    这两拨人,她一个也不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