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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七月初,仲夏夜。

    空无一人的校园,从二号宿舍楼到十二号宿舍楼需要十分钟的时间,苏幸川迎着风一边跑着还不忘用手理一理头发,按一按衣领,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李暄的宿舍楼下,一抬眼,就看到李暄站在台阶边,已经等他很久。

    李暄穿着一身芥绿色的条纹睡衣。

    看起来像一块抹茶米糕。

    泛黄的白炽灯照着他的发顶,像给他打了一层暖色调的柔光,晚风萦绕在他四周。

    他也看到了苏幸川,双眼倏然睁大,先是略带羞涩地垂眸,嘴角却一点点翘起。

    心思暴露无遗。

    他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跑下楼了。

    为了一个吻。

    苏幸川一路上根本来不及考虑他做了离经叛道的事,没考虑之后怎么过父母那一关,怎么面对周围人的议论他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抱住李暄,亲他,让他开心地笑,不用可怜巴巴地央求时间停止,他现在最不缺时间。

    最后几步他慢下来,李暄也没有动。

    李暄察觉到了苏幸川的心意,知道苏幸川已经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所以恃宠而骄。

    他不主动下台阶,只是歪着头看苏幸川。

    两个人只僵持了不到两秒。

    李暄站在台阶上,只比苏幸川稍微高一点,他的嘴角翘得越来越高,都快压不下来了,苏幸川也跟着笑,“你笑什么”

    李暄反问“你笑什么”

    苏幸川不说话,李暄明知故问“还有五分钟就十二点了,你过来做什么”

    他说话时眼波流转,望向苏幸川的时候又装得乖乖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好像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什么都懂。

    苏幸川再也忍不住,直接圈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

    李暄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扑面而来。

    他纤细的腰和柔软的棉质睡衣都让苏幸川心动,陡然双脚悬空,李暄吓得立即搂紧苏幸川的脖颈,小声惊呼“你不要松手”

    苏幸川故意吓唬他,抱着他转了一圈,又稳稳当当地把他放回到台阶上,结束的时候李暄还意犹未尽似地挂在他身上,“幼稚死啦。”

    说完过了几秒,又说“再转一圈。”

    苏幸川的胸膛里发出几声闷笑。

    到底是谁更幼稚

    “苏幸川,”李暄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站直了,问“你做好决定了吗”

    苏幸川两只手还搂着李暄的腰,“其实,今天我把车票扔了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苏幸川自持又早熟的二十年人生,因为李暄的出现,即将驶向一条未知的道路,但是如果李暄一直在他身边,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他说“我喜欢你。”

    语气温柔且笃定。

    李暄睫毛轻颤,呼吸都乱了。

    他将永远记得七月初的这个盛夏夜晚,空气

    中的炎热逐渐褪去,化作一缕缕微风,闪烁的繁星缀在青色天穹,四周都安静下来,唯有他们两人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呼吸交汇。

    初恋是天赐的礼物。

    苏幸川问“可以亲吗”

    以前是李暄厚着脸皮问“可以亲吗”,现在风水轮流转,讨吻的人变成苏幸川。

    可是李暄还是更主动。

    他没有回答,而是凑上去,在苏幸川的唇上印了一个吻,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苏幸川还没来得及感受到那唇瓣的柔软温热,没仔细尝到李暄的味道,李暄就害羞到往后退,眸色慌乱,嘴唇一个劲地抿,脸颊和耳尖红到滴血,两只手往身后藏。

    苏幸川突然想笑。

    叶公好龙的撒娇精,还以为他有多厉害。

    苏幸川箍着李暄后腰的手稍稍用力,就把李暄重新箍到身前了,没等李暄反应过来,他就封住了李暄的唇,忽略李暄的僵硬,然后加深了这个吻。

    很深很长的一个吻。

    从生疏到熟练,浑身如电流窜过。

    苏幸川在接吻间隙提醒李暄“宝宝,不要憋气。”

    李暄这才呼吸到新鲜空气,下一秒,又亲了上去。

    苏幸川想他怎么这么可爱长得可爱,撒娇可爱,就连他穿的睡衣都可爱,听说如果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怎样都可爱,那她就完蛋了,这句话放在苏幸川身上也同样适用。

    他完蛋了,无药可救。

    故事的开始是狭小昏暗的巷口,爱情的开始是宿舍楼下的一盏旧灯,李暄站在台阶上,搂着苏幸川的脖颈,和他唇齿交缠。

    都不知道亲了多久,两个人才分开。

    李暄还依依不舍,靠在苏幸川的胸口,说“明天也不走,好不好”

    苏幸川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他说“好,不走。”

    两个人都没带手机,也不确定时间,苏幸川说“太晚了,先回去睡觉吧。”

    李暄粘在苏幸川怀里,不肯动。

    苏幸川想了想,又说“明天早上我过来给你送早饭,一直送到你宿舍门口,好不好”

    “我会睡懒觉的。”

    “明天早上也会睡懒觉吗”

    李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指尖拨弄着苏幸川的头发,故意说“为什么不能”

    他好像认准了苏幸川会对他百依百顺。

    “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醒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我把早餐送过去,这样可以吗”

    李暄一开心,眸子就亮晶晶的。

    “可以,”他侧过身子,恋恋不舍地说“那我回去睡觉了。”

    苏幸川目送他。

    李暄往门口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苏幸川喊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转身,苏幸川就从后面抱住他。

    “再亲一下。”苏幸川哑声说。

    李暄立即转过来,扑到苏幸川身上,捧着苏幸

    川的脸主动亲他。

    李暄问“你今晚会梦到我吗”

    “我一直梦到你。”

    苏幸川看着李暄走进宿舍楼。

    心情依然雀跃着。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刚确认关系的这两天,苏幸川还算克制,李暄也偶尔害羞,两个人也就止于接吻。

    直到第五天,苏幸川的妈妈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李暄着急了,直接坐到苏幸川怀里,嘴角下撇,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他用口型说“不准回家”

    苏幸川只好继续找借口,搪塞母亲。

    母亲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

    挂了电话,苏幸川搂住李暄的腰,略显怔忡,他还没想好怎么和他父母说这件事。

    李暄让他暂时不要说,语气充满孩子气“我们先开开心心地谈恋爱嘛,不要想那么多。”

    苏幸川失笑“好吧。”

    李暄靠在苏幸川的肩头,忽然问“苏幸川,你说你一直梦到我,你梦到什么了”

    他直勾勾地望着苏幸川。

    苏幸川就快要回去了,他必须做点什么。

    苏幸川原本搭在他后腰上的手,慢慢下滑,“你想知道”

    李暄又害羞了,一把熊抱住苏幸川,避开苏幸川的灼热目光,闷声说“想知道。”

    他说话不爱带主语。

    听起来就更嗲。

    梦中全是李暄的声音。

    他太爱撒娇了,说话总是压着喉咙,黏黏糊糊的,尾音拖得长长,尤其是抱着苏幸川时,呼吸都喷洒在苏幸川的耳廓,还要扭动身体,小腿擦着苏幸川的腿晃来晃去。

    苏幸川感觉那画面一阵清晰一阵模糊。

    过了七年,很多细节都丢失了。

    他想回忆他第一次带着李暄住酒店的画面,可是事与愿违,脑海中突然放映起分手的画面,那天他抓着李暄的胳膊,红着眼问他“发生什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宝宝,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不分手好不好”

    李暄的眼泪比苏幸川先落下来。

    他好像在害怕,但始终不肯说出他在怕什么,他只是哽咽着说“不行,不行”

    他用力挣脱出苏幸川的怀抱。

    “分手吧,苏幸川。”

    “李暄”

    苏幸川睁开眼,喘息未定,额上有一层冷汗,他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是他的家,不是和李暄第一次去的江城市中心的酒店房间,也不是a大校园。

    又做梦了。

    苏幸川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耳边正在振动的手机闹铃,伸手关闭。

    七点二十,起来上班。

    距离私馔餐厅不欢而散的饭局,已经过去一周,他仍然在中晋驻场尽调。

    和徐正东没有预想之中的摩擦。

    他太忙了,徐正东更忙,出差了几天,又为了公司上市连轴转地开会。

    直到今天,徐正东从会议室出来时,秘书正在和苏幸川电话沟通市场调研的事。

    他才想起来苏幸川。

    他来到苏幸川暂待的办公室,敲了敲门,苏幸川正在里面写报告,徐正东径直走了进来,苏幸川立即起身,喊了一声“徐总”。

    他表现得很客气,但脸上没有表情。

    徐正东虽然不需要他改口喊舅舅,但也没想到还是一声冷冰冰的“徐总”。

    徐正东微微迟疑,他还以为苏幸川和小暄的关系必然已经恢复如初,难道

    不可能吧,他都给他俩营造那么好的相处环境了,要是这样都不能和好,只能说明,这俩小孩就是没有缘分。

    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

    他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问了几句上市的事宜,就直接切入正题。

    “小暄这几天去深圳培训了,一个什么融合项目的培训,昨天才回来。”

    他想找个话题。

    可是从苏幸川的视角里听这几句话,只能听出徐正东在向他炫耀,是一种示威和压制。

    他低头整理纸质文件,“是吗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这些天他没和李暄联系过,即使他频繁梦到七年前的历历往事,但实在没有立场去打扰李暄的生活。

    徐正东见苏幸川一脸落寞,顿时语塞。

    还真被他猜中了。

    没和好。

    所以这小子只敢在他面前豪言壮语,当着小暄的面,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徐正东气得血压高。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分手,这小子根本不适合小暄。

    他霍然起身,摇了摇头,留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就甩手离开。

    “”苏幸川愣在原地。

    他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谢良给他发消息[跟着我岳父岳母找了一趟大师算黄道吉日,终于把婚礼时间定下来了,大年初二。]

    苏幸川回复[恭喜了,准新郎。]

    谢良[珍惜自由吧,我这几天和我老婆去做婚检,做完婚检还不够,我老婆又让我今天去男科医院查一下精子质量,我根本不想去那种地方,但又不能不去,愁死我了。]

    苏幸川安慰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良[我差点忘了,你才去那里挨了一刀哈哈哈,还是前男友操的刀。]

    苏幸川[]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谁都在他耳边念叨李暄本来就忘不掉,现在更难过了。

    苏幸川坐在办公椅里,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然后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另一边的李暄刚下手术台。

    同样疲惫,坐在椅子里揉眉心。

    他这些日子都没睡好。

    和苏幸川分手之后,他

    一度非常缺乏安全感,原本不认床的,现在也变得认床,只在自己的那张睡了好多年的大床上才能睡着。

    出差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是常有的事,再加上他又有心事。

    那天他问苏幸川“我想知道我当初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苏幸川的回答是“重要”。

    难眠的夜里他一直反复想着这句话。

    可他一想到自己在思考“我和苏幸川是否还有可能”这种事时,就会陷入一种自责和自厌的情绪里,明明苏幸川有对象了,他竟然还会出现争取一把的念头,简直罪不可赦。

    他反复揉捏鼻梁,缓解头痛。

    可心绪一直无法安宁。

    直到另外一个医生喊他去门诊部,说是主任喊他过去,李暄立即起身。

    他穿过男科医院的玻璃天桥走廊来到门诊部,走到电梯门口准备去五楼,今天是工作日,来医院的患者不算太多,大厅还算安静。

    李暄戴着口罩,沉着脸,站在电梯门口。

    十几秒之后,电梯门打开。

    里面只有一男一女。

    李暄低着头,侧身走进去,刚按下五楼的按钮,像是突然想说什么,忽然抬起头,看向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那是谢良

    他不顾即将关上的电梯门,直接走了出去,往前追了几步,仔细辨认。

    真的是谢良。

    谢良和穿着毛呢大衣的一个年轻女人走在一起,女人挎着谢良的胳膊,时不时转头笑着说几句话,谢良抬手搂住女人的腰。

    李暄愣在原地。

    谢良,谢良不是苏幸川的男朋友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