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聿道“我不挑,都行。”
态度依旧疏离冷淡，再不是十八年前粘着她，喊着她娘,问她今天吃什么的小男孩了。
她和小聿之间不仅隔了十八年，还有她抛弃他的结在那隔着，这不是时间能冲淡的伤痛。
“那我看着做。”
沈爱转过身走进厨房，杜江跟着进来，招呼陆聿和姜念坐下,给两倒了新疆这边的热奶茶，姜念喜欢喝这个,杜江见她喝完了一杯又给她续了一杯，笑道“我再去厨房煮点，你两先坐着。”
杜江进了厨房后姜念才打量了这间屋子,跟原市里的家属楼格局差不，一厅两室带一个小厨房,是土块房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外间放着一个小炉子,烟筒插进对的墙壁里,火炉的两边是两间房。
屋里很暖和,和寒风刺骨的外是两个温度。
姜念捏了捏陆聿的手指,自从见到杜江后陆聿没笑过了,她知道陆聿心里藏着事,陆聿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扣了下，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沙哑“我没事。”
姜念没再说话，默默的陪着他。
厨房没有门,挂着一个门帘，浓郁的肉香味从里飘出来，杜江站在灶台边看着坐在灶前抹眼泪的沈爱，蹲下身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别哭了，孩子们都在呢，看到了不好。”
沈爱捏着袖子劲擦眼泪，对杜江说“小聿都长这么了，在路要是见到了我都不敢认。”
杜江笑道“那不是应该高兴吗”
“是啊，我高兴。”
沈爱一下子忍不住了，低埋在臂弯里压着声音哭，咕哝的滚水声盖住了那低低的哭声，杜江拍了拍沈爱的脊背“你呀，应该早点跟我说小聿的事。”
“爹，娘，肉炖好了吗”
杜良从屋外进来，朝陆聿和姜念点了点掀开门帘进了厨房，看见哭泣的沈爱时，脚步一下子顿住了，杜江朝他招招手让他过来，杜良走到跟前，小声问他爹“又因为外的那哭呢”
杜江拍了下他后脑勺“什么那那是你亲哥”
杜良
他摸了摸被打疼的后脑勺，语气里了点对自家爹的怨气“好好说话不行吗非打我后脑勺，我打笨了娶不到老婆了。”
杜江
沈爱破涕为笑，杜良见状，贴着沈爱撒娇“娘，你终于笑了啊。”
沈爱没好气的推了下杜良的脑袋，作很轻，语气也很宠溺“你个臭小子还敢笑话你娘。”
杜良嘿嘿笑了下。
房间这么点，外间和厨房只隔着一道门帘，即里的声音再小外也能听见。
姜念听着那一家三其乐融融的笑声，下意识的担忧的看向陆聿，正好撞陆聿看过来的目光，男问“累不累”
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累了。”
于是挪着板凳靠近陆聿，靠向他的手臂，撒娇的在他手心拍了下，然后紧扣住他的手指“陆聿，
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
陆聿笑道“那你要说话算数。”
姜念笑“那当然了，我向来说话算数。”
说话间，厨房里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杜江端着一盆肉汤出来，里的肉堆起来，沈爱和杜良端着凉菜和馕饼，手里攥着筷子，杜江盆放在桌，桌子搬到靠炉子的地方，杜良放下馒和筷子进去拿碗。
杜江说“快坐过来吃饭，刚炖出来的可香了。”
炖的是羊肉汤，里是羊骨和羊肉，一盘凉拌洋葱和辣椒，一盘是切好的葱和香菜，在杜良拿碗过来时，沈爱先给陆聿盛了满满一碗，里堆满了肉，撒了香菜和香葱，刚要端给陆聿，陆聿起身却道“先给杜叔吧。”
沈爱的手僵了一下，杜江起身接过沈爱手里的碗放在陆聿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娘给你盛的，你先吃。”
陆聿垂下眸没再说话，也没当反驳杜江张闭的那声称呼。
杜良掰了一点囊嚼在嘴里，偶尔抬一下看一眼桌子对的陆聿，中间隔着肉汤，肉汤里往冒着浓郁的热气，朦胧了陆聿凌厉锋锐的眉眼，他听爹说过，陆聿是当兵的，而且还是个团长，团长有厉害他不知道，他知道队最厉害的是书记。
也不知道书记和团长比起来谁厉害
眼前放了一碗肉汤，杜江说“好好吃饭。”
杜良
他发现自从陆聿过来后，爹跟他说话总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好像怕他做啥坏事一样。
屋里很暖和，姜念有热了，脱掉外套被陆聿接过，和他的叠好放在一起，沈爱看着陆聿对姜念很照顾，到了那种无微不至的呵护，吃肉的时候，让她吹一吹别烫着，给她囊饼子掰一小块放进碗里，看着昔日的小男孩长了知道疼的男，沈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杜江的话相对一点，时不时的提起话茬，陆聿搭一两句话，陆良接话接的快，没一会的功夫一家三聊起来，陆聿和姜念安静的吃饭，姜念看了眼沈爱看向杜良时眉眼里溢出的母爱，跟看陆聿时截然不同。
她看陆聿的眼神带着愧疚，小心翼翼，那瞳仁下的母爱姜念都难窥见到。
或许是分别了十几年，双方都陌生了吧
杜江说着话茬引到陆聿这边，他问道“你们两什么时候结婚的”
陆聿道“去年二月份。”
杜江笑道“结婚差不一年了，还没要孩子吗”
姜念低吃饭，陆聿续道“暂时先忙工作，孩子的事过两年，等我们都稳定了再说孩子的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爱下意识抬看向陆聿，总觉得陆聿这几句话在责怪她当年对他不负责任的抛弃他，她眼睛一红，眼看着要哭了，陆聿察觉到沈爱的视线，薄唇轻抿了几分，抬起对沈爱的目光。
两的视线撞在一起，沈爱脸的表情僵了僵，看着陆聿熟悉的脸型轮廓时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当年的陆天肖坐在她对，嫁给陆天肖十一年，在他活着的那几年他对她一直都很好
，从来不让她下地干活，家里的活也不让她干，生小聿的时候他看见她疼撕心裂肺，告诉她说再也不生了，有小聿够了。
那年她在陆家很好，陆天肖家里亲得早，他一个独子了，他靠着自己一家三养的好好的，在他去世后家里的粮也能顶好几年，而且他还存了三百块钱，那年她陆聿放在许家，走的时候给了许哥一百块钱托他好好照顾陆聿，没告诉许哥她久回来。
在她离开家门时陆聿追她不让走，沈爱看着那只小手用力攥着她的衣角不撒手，她忍了好一会才挣开他的手，对他说过段时间回来接他。
记忆像是洪流一样闯进心里，沈爱眼前好像拂过了陆天肖的脸，还是那么温柔的看着她，对她说吃点肉，看你瘦的。
“小爱。”
耳边传来杜江的声音，沈爱愣了一下回过神，见对的陆聿已经垂下眸了，于是转看向杜江“怎么了”
杜江说“吃块肉，再喝点汤。”
她刚刚一直盯着陆聿出神，再这么看下去又得哭了。
沈爱低下说“我吃着呢。”
吃过饭天也不早了，沈爱一早隔壁屋子收拾出来，铺的干净的被褥，在外间给杜良支了一个木板铺的床褥先睡着，屋子里有火墙，很暖和，姜念和陆聿洗漱后躺在床，两都没有睡意。
姜念转身，手臂搭在陆聿身，看着男滑的喉结和深黑的眉眼，低声问“陆聿，你怎么想的”
这一路过来他一直沉默，刚才饭桌也是沉默寡言，她实在猜不透陆聿在想什么。
其实在看到他们一家三在厨房和饭桌的温情时，姜念也有坐不住，她是心疼陆聿，怕陆聿心里难受。
陆聿抱着姜念，在她细弱的手臂摩挲着，望着漆黑的房顶，声音有沙哑“念念。”
姜念清晰的听出了陆聿声音里的孤寂感。
他转过身将姜念紧紧抱进怀里，下颚抵在她发顶“那句话我不想问了，没有意了。”
爹跟她在一起的时光他少都记着，她看爹的眼神和看杜江的眼神不一样。
今天一对比他才明白，当年她看爹的目光里的是恩情和亲情。
姜念听着耳边震荡有力的心跳声，手臂环住他的腰，低声道“不想问不问，我们这一趟过来当出来玩。”
这一趟过来，没有认亲现场，也没有亲情煽情，反而是疏离的冷漠和最平常的一顿饭，姜念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她再一次梦见自己回到了新世纪的家里，依旧是一家坐在一张桌吃饭，之前她梦见两次自己的房门被锁了，这次索性不再去了，想着坐在爸妈身边等到自己醒来。
过了一会，客厅的门推开，姜念推开门笑道“爸妈，看我带谁回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姜念的声音，跟她原来的声音一样，但感觉却不相同，了几分她不曾有过的温婉，姜念也看见她，脸色倏然一变，这一刻姜念从自己的眼睛里看见了震惊和惊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