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了吧”

    “嗯，住吉大社就是这里了。”站在电车前，风间万叶收起地图。

    两人在難波站乘车，通过南海线一路直达神社。前方挂有的灯笼上标注了「住吉家つい」的字样，右边则立有刻着「住吉大社」的石碑。

    正是初夏，暖洋洋的阳光照射在两人身上。前方是不断涌向神社的人流，不单单是面前的正门，左右不远处的侧门也有很多人在进入神社。

    风间万叶感叹道“好多人啊”

    “因为今天是御田植神事啊，”家入硝子显然对这些传统更为了解，“虽然住吉大社供奉的是三位海神和神功皇后，但如今的祭拜对象也不仅是他们了，而是与诗歌、表演、相扑、事业成功以及爱情圆满都息息相关。大家都称它为「大阪先生」呢。”

    她继续说道:“虽然御田作为耕地在全日本来说非常罕见，也很少有由牛耕作或手插秧的稻田，但住吉大社却保留了这个传统。6月14日，也就是今天的仪式中，就会有人在田中插秧。我们说不定还能碰上歌者和舞者的表演。”

    登上台阶穿过鸟居，一道桥连接河的两岸。因为倾斜度太大，所以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借力跑到了桥的另一侧。通过桥后，就能看到左手旁的净身池，登上前面的台阶，再穿过鸟居与大门，就能看到并列的两座宫殿。

    两座宫殿为第三与第四本宫，分别祭祀着海神与神功皇后，而第二和第一本宫就在第三本宫之后排列。这种名为「住吉造」的建筑样式由三部分组成:本殿、附属的供物堂「幣殿」和连接两者的走廊「渡殿」。供奉神祇的本殿有内外两间屋子，外间在重大祭典和节日时打开，但内间的圣殿是常年关闭的。2

    按理来说，平常会有许多人在第三本宫前唱诵经文以祈求生活平安，但或许是因为今天的节日，所以并没有很多人。简单祭拜后，两人又穿过两座本宫之间的小道，与第二本宫并列的就是侍者社了。

    第二本宫与侍者社之间伫立着一颗大树，它的外围架着架子，上面挂着像薰衣草般随风飘荡的，串成一串的签文。如果抽到不好的签，就可以将它挂在上面，神明就会帮助你抵挡厄运。

    “你要不要也来写绘马”

    站在侍者社门前写绘马的家入硝子转头问道，却看到了站在绘马架前的风间万叶。她似乎并没有听到，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木牌。

    风将一些绘马吹翻，而人写下的愿望也就被展示在她眼前，它们无非都是盼望家人平安，或是生意顺利，婚姻幸福美满等等但这其中又透露出这些人些许的家庭情况，或是父母生病、破产欠债、生活困难也选择结婚。

    人们都是很自然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又为此拼尽全力，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是我活得太认真吗

    “万叶。”

    这次的声音进入到了她的耳中，风间万叶茫然地转头，正对上一台黑色相机。

    “好啦，”家入硝子顺利完成拍摄，将相机交给正在肩上的胔刺，显然是刚才就串通好的，“完美的瞬间”

    她又继续问道“我刚才说你要不要也去写下愿望或者求签即使是坏签也没事，会有神明帮你挡掉的。”

    “绘马啊”听见她说的话，风间万叶很配合地也过去买了一块，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用侍者给的笔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将它挂在了架子上。

    微风拂过，木牌碰撞，发出轻响。

    “万叶许了什么愿望”

    “我吗”她食指点了点太阳穴，“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幸福地活下去吧。”

    “唉是这样宽泛的愿望啊，”家入硝子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许最近的进账可以多些的愿望呢。”

    “我没有穷到那种地步啦。”

    这事说起来还有些笑料。在买下咒具以后，风间万叶成功让自己吃饭都要仔细斟酌，看得夏油杰都想给她接济一番，不过因为她很早就可以自己执行任务，所以近几个月随着不断祓除咒灵，她又开始拥有了存款。

    “说得也是，不过也有料想到这些，毕竟万叶你可是很在意同伴的啊。”

    “是吗”她不明不白地反问，却也不指望得到回答，继续往更深处走去。

    穿过第一本宫直到尽头，是通往楠珺社的一条街道。进入里面，大门的不远处就有一座名为「御文库」的建筑，是放置各种书经文集的地方。再前进几步，就能看到右手边的一颗参天楠木。2

    “千年楠木被认为是楠珺社的守护神，也是稻荷神的众多化身之一，农业之神「宇迦之御魂」。”3

    家入硝子并没有和风间万叶一起走到跟前，而是站在远处看着。郁郁葱葱的枝叶遮蔽天际，投下广大的阴影区，她站在阴影里，倾斜而下的阳光被树叶阻挡，但仍从缝隙中溜进来，化作光点落在她身上。风间万叶抬手，像是要接住被风吹落的树叶，却阴差阳错捕捉了有形状的光芒。

    胔刺用相机抓拍下了这一幕。

    楠珺社里挂有众多的灯笼，大多是前来参拜的人挂上的，多是祈求事业有成。两人参拜以后，都拿到了一个小巧的招财猫，因为此时是双月，所以右爪抬起。这里也有较大的招财猫，但是不售卖，只能靠每月的参拜集齐48只小猫与较大的左手猫和右手猫，才能换取最大的一只。想要得到它，需要24年里每个月都参加初辰祭拜。4

    从楠珺社出来后，两人并没有选择继续闲逛，而是直奔御田。赶路时，远远就可以听到乐声，御田植神事早已开始。穿过人群，来到御田跟前。围栏另一边的人们跳着舞，下方御田中的人拉着牛，圣牛拖拽着木犁，妇女在田中插秧。

    而在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中，在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场景下，诅咒正飞速往田中汇聚。而御田中央，一层透黑的薄膜里则孕育着黑色的咒胎，已经成型的胚胎一动一动，犹如深渊里跳动的心脏。在这片朦朦胧胧犹如雾气的诅咒里，它挣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两人，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

    梅木永曾经说过，成熟的咒术师或辅助监督，往往在外出时都会想办法遮掩自己的眼睛，因为咒灵的攻击对象，往往就是第一时间就可以看到它们的咒术师。

    弱小的他们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眼镜、墨镜、头发，什么都好，只有这样，才能在诅咒遍布的地方暂时安全。

    至少，被率先攻击的那一个就不会是自己了，而是充满随机性的。

    而正因为注意到了视线，所以咒胎才看了过来。

    “万叶这时候不能去祓除吧还有这些普通人”在危机感充斥内心的闲暇之余，家入硝子抽空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密密麻麻如同群聚的蜂巢，只可惜里面流出的并不是蜜，而是会让它们死去的诅咒。

    人类的「欲望」，这是一个中性的词汇。他们想要拥有的，或是善意的、又或是恶意的，其实毫无分别，因为其中都夹杂着不纯粹的「私欲」。就连「为了同伴可以死去」的愿望，在一部分上也是想要肯定自己的价值。

    而只要这样的「不纯粹」存在，诅咒就会源源不断的形成。土地神、玉藻前、大天狗这些数量繁多又受人信仰或流传的神话或传说，就会形成所谓的「假想怨灵」。

    而在古代，这样的情况只会更多。一无所知的村民祭拜神，流出的诅咒孕育咒灵，他们最终就会被自己的信仰杀害。

    家入硝子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但她内心还是对风间万叶的特殊体质有所疑惑，所以才会问她准备怎样解决。

    现在的人太多，当众祓除当然不是个好办法；如果疏散人群，辅助监督不在，也没有相关文件，且咒胎马上就要孵化，根本就来不及。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又对高层那帮人感到无语。虽然指令是夜蛾老师下达的，但任务本质上是由咒术总监部发布，他们对这次的行动心知肚明，所以才一次性下发大阪的所有任务。

    任务太多，现有的咒术师太少，夜蛾正道也只能把这些事情交给他们，但偏偏辅助监督也人手不足唯一一个闲着的梅木永已经去和夏油杰汇合了。

    “不，等咒胎孵化就好。”风间万叶冷静地站在最前方，观看咒胎的状况。

    她垂眸，所透露出的只有平静，看不清瞳孔的眼眸比诅咒更加黑暗“带它走，送给杰。”

    伴随着只有咒术师可以听到的，如同新生婴儿一般的啼哭，爪子撕裂薄膜，一只狐狸从中走出。它慢条斯理地清理着毛发，前足抬起，身上的水也随之流下，使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岸上有人注意到了这些，但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动静。

    狐狸潜入湖底，又游到岸边，抓住墙体，几下便轻盈地跳了上来。

    “走了。”

    家入硝子跟着率先转身的风间万叶离开，在这时，她又转头去看。咒灵除了身后的三只尾巴，与普通的狐狸看起来毫无区别，正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中，向这边跑来。

    简直就像家养的宠物。

    咒灵真的不会攻击她甚至不会攻击任何人。

    等到她们都出了住吉大社，咒灵提高速度跑了上来，将口中叼着的一个布袋递到风间万叶面前。三条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游动着，它坐在车站前，兴致勃勃地等待着她打开袋子。

    风间万叶也并没有让它失望，从布袋中取出了三颗鹅卵石，上面分别写着「五」、「大」、「力」的字样。看来那是从五所御前里找到的。「五大力」，代表着神明赐予的五种力量体力、智力、财力、福力和寿力。

    将它们随身携带，就可以如愿以偿。如果愿望成真，许愿者可以在自家附近找三颗鹅卵石，写上一样的字样和之前一起带回家的石头送回五所御前，表示愿望将会加倍奉还。5

    她注视着手中的三颗石头许久，最后轻笑一声，蹲下来摸了摸狐狸的头。

    “谢谢。”

    如果我的愿望真的可以成真，那么，我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不再持续，也不会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持续下去。她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