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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话
    1989年12月7日。

    这个日子成为了将日本咒术世界历史化为前段与后段的分界线。

    梅初月结束之后,咒灵们像是被赋予了新的力量,空前被加强,等级从高到低出现分水岭。

    使用咒术的术师们已开始发现他们逐渐不能再轻松地使用力量对诅咒进行祓除,从事祓除事务的难度攀升,牺牲率上升。

    事到如今,这份工作也不再能够容纳浑浑噩噩之人,不努力变强而是优哉游哉只能被淘汰或是被杀死。

    一切异相和变化的源头,是五条家一名婴儿的降生。

    这名婴儿以一己之力将咒术界的下限空前提高,让力量体系翻天覆地巨变。

    而对于五条家而言,六眼的降生也是未曾被预知的意外。

    诞生于京都分家的婴童在睁开那双苍天之瞳时,五条家全体几欲沸腾。

    百年来长久被压制的劣势在这一刻被瓦解,这是家族复兴,亦或是重回巅峰的吉兆。

    御三家之中,他们比禅院和加茂有了更强的王牌。

    而这张王牌在未来,也许会成为遮蔽整个五条家的大树。

    在这颗大树尚且还是初生的幼苗时,他们需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它遮风挡雨。

    对于这个突然之喜,五条家上下皆有忧虑。

    百年前,上一个新生的六眼曾被人杀害。

    有了这个惨痛的前车之鉴,他们行事更是尤为谨慎,在六眼降生的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按兵不动让其在京都分家继续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为这名孩童制造了一年多的安全环境。

    不过这样的状况并未维持太久。

    异变产生的第二年年末,五条家诞生六眼的消息响彻整个咒术界。

    处于襁褓之中的幼童一夜间在地下世界被悬赏至一亿高价。

    随之而来的是各类诅咒师团体与咒灵们对京都分家的突袭。

    最开始只是有部分咒灵被吸引而来进行小规模的攻击,分家术士尚且能够应付。

    到后来,咒灵的实力越来越强,数量越来越多,掺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些意图不轨的阴邪诅咒师。

    京都的族人与术士已无法保全这名幼童。

    为保住尚无法保护自己的年幼六眼受体,五条分家集全族人之力,将五条悟及其父母从京都秘密转移至东京的本家。

    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混淆真假,五条分家的家主与精英术士们选择兵分两路。

    主路由分家最顶尖的术士与仆从一行护送六眼。

    剩余力量则保护孩子的父母,带着假六眼往另一个方向出发。

    作为长久生活在五条分家的侍女,五条佑枝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分配到了保护六眼幼童的那一个队伍之中。

    队伍尚未离开京都便遭遇了袭击,空前泛滥的咒灵与施展阴谋诡计的诅咒师群体打着车轮战消耗着术士们的体力与咒力,最终在诅咒师方人数耗尽之前,令他们暴尸雪原。

    随后,他们对剩下的仆从们进行了残忍的单方面杀戮。

    而无论如何被怎样杀害,孩童却尚未受到任何伤害。

    他被血肉铸成的城墙所保护,在侍从间被传递,最终到达了五条佑枝那里。

    风雪如冰冷尖刀一般剐着她的脸,面容上同行者炙热的血早已凝固。

    浩荡的队伍只剩下她一人。

    咒灵满怀恶意的讥笑尽在耳边,剩余那些诅咒师也见缝插针,狞笑着涌了上来。

    恐惧令她无法动弹。

    她只是一个没有术式也没有多少咒力的侍从,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紧怀中的孩子用自己的身体替他做最后的抵挡,硬生生挨了数次攻击。

    会死。

    这位六眼的大人会死。

    恐惧间,第一时间她想到的便是怀中的孩童。

    哪怕是用你们的性命,也要让这位大人安然无恙

    这是我们的希望,这关系到五条家的未来

    不久前术士大人的厉声言辞还在她脑海中盘旋。

    难道,到自己这里,六眼的这位大人只能死去了吗

    她看着眼前因长期在风雪环境中长途跋涉而身体不适的孩童,眼中不知觉流下泪水。

    希望要在自己手中消失了吗长久以来术士大人们努力的一切就要付诸东流了吗

    上天啊

    最后弥留的时刻,她望向了被大雪遮盖的乌蒙天空。

    与女人的心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些已然死去却不愿离去的、术士们的灵魂执念。

    六眼的大人,还有能够长大那一天吗

    请不要就这么死去

    有谁能来

    有谁能来保护他

    他不该在这里死去

    他是希望

    有谁来、有谁来救救他们

    不、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也好,谁能来救救他

    可怖咒灵即将到达她面前,五条佑枝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撕心裂肺的疼痛没有出现。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女。

    白色长袍的猫耳少女,手中拿着奇异长杖。

    在她周围是咒灵消散的黑色残渣与尚且余留的纯净白色光芒。

    像浑浊黑暗中降下的一道光芒,像闯入黄泉比良坂勇斗伊邪那美的武神化身。

    少女以一己之力轻松令咒灵们原地消失。

    她的背影单薄而娇小,但却充斥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她对一切胸有成竹,应付那些可怖咒灵与诅咒师们带着几近悠闲的余裕。

    五条佑枝并不知道这名年轻少女的来历,甚至也来不及去惊叹她为何会在此出现。

    而在她逐渐模糊的意识当中,有一件事非常坚定。

    已经身处绝境,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眼前这名神秘人并不会帮她怎么办

    无非就是与被诅咒师和咒灵杀死一样的结局。

    横竖都是死亡,为何不选择未知

    她不再犹豫,伸手抓住了少女那片飘飞的衣襟。

    然后。

    光之战士回应了她的愿望与忐忑不安的期待。

    少女在解决完一切敌人之后,冲她伸出了手。

    “如果这是你内心的愿望,我会帮你。”

    名为希卡莉的少女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

    在她最为绝望的时刻给与了新的希望,将本因死去的她从死亡阴影中拉回。

    而此时此刻,被五条佑枝所视为“天降神明”的光之战士,正对着哇哇大哭的孩童面露难色。

    在应答之后,她将五条佑枝纳入了自己的小队之中。带着她和孩子一同前进。

    光之战士原想着召唤坐骑带着他们飞过去,但听闻对方的说法,一时间放弃了这个选项。

    眼前的女人告诉她,他们需要秘密进行对小孩的转移,不能够引人注目。也不能够在人多的地方停留太久。

    在雪停之后的某处枯萎森林中勉强就着篝火度过一夜,光之战士守着这两个人一直到第二天凌晨。第一缕太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襁褓中的孩子撇撇嘴,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光之战士还以为是他又生病了,可在对着孩子使用完治愈技能后却没有任何改变。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方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就算是她刻意在小孩面前扮鬼脸,把尾巴递过去给小孩摸也没有用。

    这小孩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的尾巴看,还数次伸手想要去够,每次都被她阻止。

    现在她为了安抚孩子情绪主动把尾巴递过去也没什么反应。

    对方一点不看,而是一心一意在哭。

    光之战士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这场面她从内心发誓自己基本没怎么见过。她满头都是问号。

    完全不懂小孩子不成体系的咿呀学语。

    一个尚未学会多少语言的孩子无法准确表达出来他的感受,只能用哭来代替。

    而这样光之战士是找不出原因的。

    意愿只有清楚表达出来,她才能有办法去做到。

    光之战士僵硬着看向抱着孩子的五条佑枝。

    在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年长的女人犹豫了片刻。

    她将孩子递给光之战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希卡莉大人,老身去一趟市内买上一些幼儿用品便可。”

    她这句话一出,光之战士似乎明白了些其中的逻辑。

    在清楚对方的意思后,她连忙又把小孩塞给了五条佑枝。

    “别,我去吧。”

    比起照顾小孩,她还是更擅长跑腿。

    这么想着的光之战士拿出一本厚厚书籍来,用羽毛笔在其上书写着什么。

    在女人的视线里,少女身旁爆发小小的亮光,一只叫不上名字的闪亮红色生物从其中轻巧跳出,在落地时抖了抖它那分为三叉尖端的长尾巴。

    这小东西生的大眼睛大耳朵,短短的四肢走路时在雪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像个大号老鼠。

    它围着少女转了几圈,在少女的示意下跳上五条佑枝的肩膀,用自己带着温度的光滑身体与打尾巴环绕住了哭泣的孩童。

    完成这一切后,生物呜呜叫了两声。

    宝石兽

    这是光之战士作为召唤师这个职业才能召唤出的战斗伙伴。

    这只奇异的小动物是由宝石注入以太而创造出来的、不同性质的宝石会出现不同性质的宝石兽。

    光之战士现在召唤出的,是拥有火属性的宝石兽。它常被用来作为一同作战的输出伙伴。

    “这是小红。”她对还有担忧的五条佑枝简单介绍了一番,“我让它留在这里照看你们,如果有人发起攻击,它会代替我保护你们。”

    “我也能根据小红的状态判断,在发生什么情况时尽快赶回现场。”

    她的语气平稳而信誓旦旦。

    “小红很强的。”

    听到她的话语,红色宝石兽再次哼哼两声,小嘴歪了歪,像是在赞同光之战士。

    “所以,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去哪里买,具体买些什么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