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水晶吊灯下的男人穿着浅灰色西装,挺括的布料包裹着宽肩窄臀,他单手插兜并没有系领带,修长双腿每迈动一步脚上的切尔西靴都会折射出干净冷硬的光芒,像极了这个神秘男人隐藏的底色调,明明在座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在这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表情从容,唇边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矜贵散漫看起来只是一个豪门贵公子,可是偶尔不经意掠过的眼眸却能让人感觉到男人的极强侵略性。
那是一种长期处于上位者才有的气场,是习惯了杀伐予夺的冷血无情,是多年的沉淀积累,而绝非一朝一夕造就。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这个男人是个简单的普通商人,甚至是长期站在顶端背靠大树的商业巨鳄们,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而在场的年轻男女们的目光更简单直白,这个晚到的男人无论从颜值身高气场都是极品中的极品,甚至他们只是想象能和这个男人春风一度都会心跳加速脸红耳赤的程度。
这一夜,帝国皇太子收获颇丰,即使不主动结交,依然会有不少人上前攀谈。
他不喜这种场合,即便在帝国中也很少出席,但是并不代表帝国皇太子不擅长社交,他端着红酒杯,游刃有余地应付各路人马,无论对方有多强的身份背景在他张美丽的脸上绝不会出现一丝谄媚巴结,有身份地位低的他也不会怠慢轻视,任何人和他交谈都会感觉到恰到好处的如沐春风。
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帝国皇太子仰头轻抿了一口,喉结轻轻滑动间,那些年轻男女的视线变得越加炙热火辣。
帝国皇太子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却引不起他一丝的在意,太过脆弱的纯人类们从来就不具备资格承受他的这幅完美身体。
直到他的眼神不经意间从灯光暗袋的角落滑过,停顿,再拉了回去。
一个黑发黑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帝国皇太子的眼中,男人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从帝国皇太子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和简繁有点相似的线条让皇太子蓝眸闪了闪,不过很快轻嗤一声挪开了视线。
帝国皇太子很笃定,在地球停留的短暂日子里,那个纯人类终其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再见到他。
如今本体的触手虽然全都恢复了原样,但是那只是生命体征,他只要压制着不让副脑继承记忆,他们就不会真正意义上的苏醒,那么这些愚蠢的副脑就不会再有机会出来捣乱,直到他回到帝国。
就在皇太子准备离开时,那个坐在角落的黑西装男人率先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当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时,皇太子脚步顿了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瞬。
这个男人与那个纯人类的气质天差地别,可是眉眼却有三分相像,而只是这三分相像的程度,他的精神海里就瞬间起了一阵小小的暴乱。
就像是八个副脑残留的本能反应,尽管很快就归于平静,却还是让皇太子相当的不爽。
离开地球前,决不能让副脑们出
来坏事。
可是傲慢的皇太子还是低估了副脑的本能反应,直到第二次在会所遇见那个黑西装的男人后,当天晚上喝醉沉睡的皇太子慢慢地睁开了眼。
散漫矜傲的神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眉头低压的阴郁。
“简繁你居然能这么狠心地杀了我”
男人狠狠地攥着手,唇瓣抿得极紧,就连脖颈的青丝都暴突着,好像下一瞬就会暴怒上头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可是下一瞬,紧绷的唇线却倏地放松了下来,唇角微扬,无害的纯良再次回归蓝眸,他甚至开心愉悦地吹了一声口哨。
“真是太倔强了,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有多爱你呢”
“我不是对你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爱你吗”
男人慢悠悠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悠闲地伸了个懒腰,“你会看到的,你会看到我有多么爱你”
“我会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见证我对你盛大的爱意所有人呐”他说着,眼里闪过浓烈的疯狂和爱意。
真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出现在简繁的面前,亲吻他身体的所有
想到那极致的美味和触感,男人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起来,身体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
好想简繁好想他
可是无论多么难忍,都得再等等,在将这份最盛大的爱意绽放在他的面前之前都不能去见他。
会很快的,会很快的。
接着,男人走到了书房,坐到了电脑前。
作为顶级黑客,地球的网络在他的面前简直脆弱得如同婴儿般不堪一击。
轻轻松松侵入国家级安全网后,男人飞快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
主脑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然后在得知他的所作所为之后一定会阻止。
绝对不能让主脑出来坏事。
尽管再不甘,尽管再不愿,男人沉着脸不得不唤醒了其它六个副脑。
清醒的瞬间,所有人的记忆都停留在触手断裂后,然后再接受到其它副脑被简繁用切割机切割掉触手时七颗副脑们沉默了许久。
那是一种漫长到近乎绝望的沉默,简繁讨厌他们根本不想要他们所以才会那样的残忍地对待他们。
这一刻,所有副脑都感受到了剧烈的窒息绞痛,生不如死的无望。
男人笑了,那是一种愉悦又绝望的笑,很快副脑们收到了他疯狂的建议。
而这一次,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二十五号晚上,简教授按时下班。
车子保养,他没有选择打车,临近年关又是下班高峰,坐车太挤了。
寒冷的雪风中,简繁走在街道上,街边林立的店铺全都挂上了大大的红色灯笼,这让原本冷冰冰的城市突然多了人情味。
与形形色色的路人擦肩而过,简繁放慢了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街上开了一家水族馆,摆在门口的鱼缸里五
彩斑斓的鱼游得欢快,看着舒展摇曳的绿色水草,简繁想起了被自己扔掉的鱼缸和水草。
不过很快,简教授就大步离开了。
这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直到他坐上地铁,拿出消毒湿巾擦了擦扶手抓住时,眼角余光看见一个白发的男人大步走进了车厢。
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简繁几乎下意识地立刻朝白发男人看去。
视线聚焦的瞬间,即便只是个背影,简繁却知道那不是。
身高不对体型不对那白发一看就是劣质的假发。
团子的白发是最好的丝绸,在璀璨的灯光下甚至会隐隐流动着光芒,手感极好。
一想起那双炙热滚烫的眼,唇边就忍不住会扬起。
可是笑意很快就像还来不及盛放的烟花,在黑夜里一点点泯灭,直到再无一丁点星光。
抓着扶手,简繁想起了下午自己给詹姆斯打的那通电话。
“詹姆斯,一个人的身体有八个不同人格的存在,如果这八个人格都能进化出自己的大脑却共用一副躯体,那么你认为这样的情况算是独立的八个人还是同一个人的不同表现”
“科幻片”
“你可以这样理解。”
“和忒修斯悖论有相似之处,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这个问题到现在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义。它涉及我们对身份、自我和认知的深层次理解。不同的文化、哲学和社会观点都可能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所以我打给了你,著名的临床心理学博士。”
“噢,简繁你可很少会称赞人。”詹姆斯被这句话逗笑了,“对此我深感荣幸。关于你说的情况我更偏向于是同一个人不同的表现。从身份与连续性来说,如果身份主要由心理特征决定,那么即使八个人格各自发展,他们仍然可以被认为是同一个人。当然,如果我们更注重心理连续性和自我认知,即认为个体是由一系列心理特征、记忆、意识和自我感知构成的,并且这些特征在整个生命过程中保持连续,那么八个人格可能会被视为八个不同的人。”
“如果记忆可以共享继承,意识可以相互影响呢”
“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况在我看来就是同一个人不同的表现而已。”
这次简繁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问道“如果只喜欢其中一个人格,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也要接受其它人格”
地铁响起的到站播报打断了回忆,简繁无意识地抬头扫了一眼,发现那个白发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朝车外涌动的人群追去。
只看到了那显眼的白发很快消失在了人群里。
回到家,简繁没有习惯性地走进厨房,反而在阳台站了许久。
在刺骨的黑夜里,他甚至点了一根烟。
猩红燃起又暗淡,男人的脸在半明半暗间,神情并不分明。
直到一根烟抽完,修长的手指将烟蒂摁进烟灰缸,简繁将手机上关于团子的一切全都删除。
陌路殊途,没必要再记得。
他无法接受那分裂的爱意,他也不是治愈者。
所以,这只会是最后一次再想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