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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二十五

    顾家庄园占地面积很大,足有两千多亩,据说中世纪时曾是某个荣耀一时的贵族私有,后来被拍卖,寂静周转被顾正秋买了下来,站在楼上的窗户外眺望几乎一眼看不见尽头。

    尽管古堡里到处都是窗户,白天也足够明亮,但不知为什么,顾言真走在其中,总是觉得阴暗潮湿,到处弥漫着陈腐霉旧的难闻气味。因此只要有机会,他更愿意待在外面。

    庄园后面有个湖泊,他一般会在那里垂钓泛舟。

    当初顾正秋选择买下这里,除了此地风光怡人景色秀美,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私人马场,而且地盘足够大,可以让马儿尽情奔跑。

    顾正秋年轻时很爱赛马,自己也养了不少名驹,闲着没事就喜欢跟他的马儿们待在一起,还投资了不少赛马比赛,可以说极其痴迷这项竞技。所以顾家的几个孩子几乎从小就被特意培养骑马,顾言真也不例外。

    和远在重洋彼岸热闹喜庆的国内不同,古堡新年冷清得多。大年初一早晨,一家三口和往常一样吃完早餐,顾言真和父母分别给家里唯一的孩子思霖送了红包,然后各自散场各忙各的。

    顾正秋要出门会老友,程婉欣约了美容顾问做脸,顾思霖要和她的小姐妹打电话,顾言真照例去湖边垂钓。

    他并不真的那么喜欢钓鱼,因为只有钓鱼的时候他不用穿得那么规矩死板,随意穿着短衫长裤运动鞋,戴上草帽,拎个小水桶拿上小马扎,以及两块巧克力一瓶水,足够待一整天。

    湖边的风轻柔舒适,太阳也暖洋洋的,顾言真坐在马扎上守着鱼竿昏昏欲睡。他钓鱼的技术不怎么好,空军是常有的事。过钓鱼的乐趣也不全在钓到鱼,他怡然自得。

    快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顾言真迷迷糊糊点开,原来是谢寒。早上他给许多人拜年,谢寒现在才回复。

    顾言真看完消息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想听听他的声音。

    铃声响了几秒,那边就接通了。

    “言真哥哥”谢寒没想到他忽然打电话,回头看了一眼吵闹的大厅,拿着手机走到清静的阳台,语气多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你怎么给我打电话”

    顾言真听到那边隐约传来的嘈杂声,猜到应该是家庭聚会之类的集体活动,略感抱歉“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谢寒摇头,抿唇道“都是些不太熟的亲戚。”

    顾言真听出他语气中隐藏的不愉,斟酌着问“怎么不开心”

    谢寒发现顾言真对他的情绪总是很敏锐,哪怕他极力掩盖依旧能察觉到。他不知道这是好事坏事,又疑心为什么总在顾言真面前露馅,纳罕不已。

    但他不承认“没有不开心。”

    今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大多都是李家的亲戚,叔伯姑婶堂兄弟姐妹,坐了满满当当几十号人。纵然别墅客厅再大也显得拥挤,而谢寒最讨厌人多,偏又躲不开,只能被迫赔坐。

    顾言真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去问。他深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寒也许和他一样,在亲缘关系上并不如意,没必要刨根究底。

    因此他笨拙的转移话题,想哄谢寒开心“你猜我在干什么”

    谢寒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禁生了几分好奇“是什么”

    顾言真轻笑。他的声音较为低沉而有磁性,笑起来的时候极为悦耳,隔着手机听来更令人心痒,谢寒的耳朵微微发烫。

    这男人怎么这么会勾引人他绝对是故意的

    “我在钓鱼。”顾言真也不卖关子了,笑着回他。

    谢寒还以为他在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闻言不由说“钓鱼有什么意思”

    他以为那是上了年纪的老头才喜欢的活动,顾言真过了年才二十七,怎么年纪轻轻就喜欢退休大爷的生活。

    “其实钓鱼很有趣。”顾言真知道他年纪小,耐着性子说“等我以后教你。”

    谢寒心说谁稀罕跟你学钓鱼,死不承认心里冒出的那点开心,嘴上说“才不要呢。”

    两人隔着电话闲聊,话题看似都很寻常,无非就是吃了什么睡得如何这样简单的日常活动。

    可越是普通的话题,气氛就越显暧昧,两人隔着千山万水,脸上却都带着暧昧期的人特有的羞涩喜悦,动没动心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顾言真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我把多宝寄养在宠物店让人帮忙照看,你如果有空去看看它,它很喜欢你。”

    想起那只肥猫,谢寒在心中冷哼。

    那只臭猫有什么好,也就顾言真当宝贝一样。

    哼。

    他们聊得正好,顾言真老远看到了顾思霖。今天是大年初一,她穿着身红色连衣裙,梳着两个麻花辫,踩着同样火红的小皮鞋,一阵风似的向他跑来。

    “哥哥”她边跑边喊,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谢寒也听到了电话那边由远及近传来的女孩脆生生的喊声,脸上的笑容顷刻荡然无存。

    很快顾思霖跑到了眼前,她微微喘着气小脸红扑扑的,头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嘟着嘴抱怨“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顾言真掏出手帕帮她把额头的汗细细擦掉,柔声问“怎么了”

    “aia要和我绝交”顾思霖故作高傲的昂头,愤懑的说“因为她不承认你才是最帅的哥哥,我和她大吵一架,然后谁也不要理谁”

    顾言真头疼不已,叹气道“我不是教过你不要在外争这些吗”

    “我就不许她说你不好”顾思霖嚷嚷开,双手叉腰“绝交就绝交反正我又不缺她一个好朋友”

    说完,她又缠着顾言真“你陪我去骑马好不好爸爸前两天给我买了个小马驹做新年礼物,它好可爱”

    她说话语速极快,顾言真来不及回答,人已经被拽着离开小马扎。无可奈何的他只好对手机那边的谢寒说“对不起,小寒。我妹妹来了,我们下次再聊。”

    说着他挂掉电话,被小姑娘拉着去看她的小马。

    谢寒默默地放下手机。

    他刚才完全沉浸在和顾言真聊天的快乐中,差点忘了本来的目的。直到顾思霖的到来,提醒了他现实的一切。

    他知道当年自己和顾言真的事与妹妹毫无关系,顾言真不是因为有了妹妹才抛弃他。

    但谢寒很固执,因为顾思霖是在顾言真最好的状态下迎来的妹妹,而那段时间又恰好是谢寒最难过的一段日子,所以他把两件事对等上了。

    就好像顾思霖的存在夺走了他得到顾言真疼爱的机会,尽管这听起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是真的讨厌顾思霖。

    她凭什么出生就得到一切,凭什么让顾言真万般宠爱,甚至为了她毫不留情挂断自己电话。

    顾言真还说什么喜欢他,要和他结婚。

    大骗子。

    谢寒倚在阳台栏杆上,从刚才那个满怀欣喜情窦初开的少年,到再度变回那个阴暗刻薄的小疯子,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身后是仍然热闹的客厅,他怕李予之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多管闲事,在阳台吹了会冷风,这才转身回去。

    他的手刚搭到金属把手上,微开的门缝将里面人的对话清晰传出来。

    “我就说那小野种没教养,看他刚才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有对我们一点尊敬吗”

    “谁说不是呢我真不明白,大哥的私生子又不止他一个,嫂子你为什么非把他留在身边”

    “听说他妈就是个疯子,他也是神经病,基因也太劣质了”

    透过门缝,谢寒看到开口的几个人分别是他所谓的姑姑,大伯,堂哥。

    他们脸上无一例外的正气凛然,语气抑扬顿挫,提到他的语气就像在说起一个垃圾,毫不掩饰的嫌弃。

    另一个堂叔也开口道“他也大了,没道理还住在这里,清容你赶紧给他随便找个女人结婚赶出门,免得他惦记李家的财产。”

    谢寒于是把手放下,冷笑着听他们继续。

    在旁忍耐多时的李予之抬手重重的拍在茶几上,起身恼火骂道“你们有完没完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我跟你们很熟吗他妈的谁家好人亲戚像你们这样,大年初一跑人家找晦气我弟弟怎样关你们屁事我就愿意养着他管得着吗”

    “你们一个个游手好闲,哪个不是靠着我和我妈吃饭在这装什么东西”

    李予之被迫陪了一天亲戚烦都烦死了,没想到寒寒才出去,这帮混蛋就说开了,还越说越过分,要不是顾忌老妈颜面,他早翻脸了。

    一屋子亲戚被骂懵,全都齐刷刷看向坐在沙发中央老神在在喝茶的叶夫人,希望她出来主持公道。

    叶夫人捧着瓷杯慢悠悠的品茶,眼皮都不抬,轻飘飘的说

    “如果没事的话,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她的话在李家就是圣旨,就算直接赶他们走也没人敢反驳。因此李家亲戚不敢再闹,连晚饭也没混到灰溜溜离开。

    谢寒独自站在门外,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握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