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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13章

    项翎终于认定,忆柳是少有的把他人看得比自己还重的那种人格。从心理学上讲5,叫做过度利他型人格。

    心理咨询也这么评价过项翎,说她因为过往的经历,呈现出了一种对己的异常冷漠,与不寻常的强烈利他性。那位专业的心理咨询花了很长时间教会项翎爱自己。

    “在人工繁衍如此盛行的时代,你的母亲仍旧选择用传统的方式生下你。因为她不肯接受任何技术风险,只信任自己亲自对你保护。”

    “你的父亲也申请过子宫植入,因生理条件不足而不得不放弃。体外子宫出现后,雄性子宫更多得被作为一种亲情纽带或是体验项目,技术上并不足够成熟。”

    “生育是胎儿对母体的掠夺。而你的父母都主动选择了这种掠夺。你不明白你的生命对他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就像你的父母对你一样重要。”

    项翎就这样活了下来。

    时至今日,项翎仍旧保留着一定程度上的利他主义,但已经好转了太多。显然,这种程度的利他性与忆柳比起来,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怎么会有人觉得万事都是自己的错,觉得自己卑贱微不足道,又习惯性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那么多呢

    哪怕是被断定有这类心理障碍的项翎,竟然都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项翎没有为其他人心理咨询的资格证书。她不应该这样做的。

    可是,她却鬼使神差地掰开了忆柳的手,单手捏住他的双腕,把他按到墙上,强硬地禁锢他的自由,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真的不能再这样评价自己了。”她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很重要的。你对其他生命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每一个生命都是很重要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卑贱的生命。

    “哪怕是被你们吃进肚子里的生命,也是在一板一眼地完成物质循环,对这世界而言是有意义的。

    “但无理由的杀戮无理由的杀戮,永远都不是有意义的。

    “任何生命都不应该被无理由地杀戮。

    “有智生命更应当拥有尊严地生存。

    “这是生命的权利。每一个生命都很重要。”

    她看着忆柳。

    “你是很重要的。”

    她的举动,与其说是认真,不如说已经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偏执甚至是攻击性了。

    忆柳理应被吓到的。他理应柔弱到对他人的一点点攻击性都犹如惊弓之鸟。

    可他却看着项翎的眼睛,阅读着那里面的坚持与偏执。

    多么不着边际的天真。

    过分的天真,便是愚蠢。

    他始终没能移开眼睛。

    片刻之后,项翎忽然想起来,忆柳的胆子是很小的。

    上一次,她不过被带走了两天,他就一直哭鼻子。

    而她现在捏着忆柳的手腕,让他被迫举着双手贴在墙上,简直像是要给

    他上刑她是在厂狱中学到这个词的。

    甚至她刚才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已经把他的双手手腕都捏出了一段很明显的红圈,而她居然一点也没有注意。

    “哎呀,”项翎连忙松开了手,“弄疼你了吗”

    “怎么会”忆柳收回手,很柔软地笑了起来,“不疼的。”

    他看着项翎,满脸的柔弱与善良,一如既往“阿翎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很不好意思似的,耳朵渐渐泛起红来,慢慢地又低下了眼去“忆柳真的很高兴。”

    说来,他是从什么时候把对她的称呼换成“阿翎”的。

    “那就是说,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项翎显得比他还高兴,笑眯了眼睛,“你可真容易说通话。比我容易多了。”如果当年的心理咨询师服务的是忆柳,也不需要头疼那么久了。

    说起来

    “其实,你也不需要那么畏惧目璧督主大人,”项翎反应了一下,才反应出正确的称呼,“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将个体的情绪碎片暴露出来,可以第三者增强对个体的认知,降低其对于未知的恐惧感。因而,项翎开口“他昨夜还做了恶梦呢。梦里一直在哭。”

    “真的吗”忆柳很惊讶似的睁大了眼睛,仿佛根本就没有在抬眼就能看到床铺上所有情况的地方跪上一夜,不敢相信似的问道,“那位大人也会哭吗”

    “是呀,他也只是一个有情绪的个体我是说,人。他也会悲伤,会哭泣。”

    “也是。”忆柳了然地垂下眼,“大人也是血肉之躯,人心亦由血肉所生,并非铁石。无数性命殒于手中,午夜梦回,纵是大人,想必也是会有所感的吧。”

    “毕竟,那是数也数不清的性命啊”忆柳感慨着,声音听上去温和而怅然,却一字一句甚是清晰,仿佛生怕人听不清楚。

    随着他的话,项翎的嘴角慢慢地落了下去。

    说的也是。对于目标1139的落泪,项翎的第一反应便是他回忆起了什么伤心事。可忆柳说的显然更加合理。

    他的恶梦,也许正是来源于他所残害的无数生命。

    不是因为心中尚有柔软,而是因为罪孽实在太多。

    目标1139是罪行罄竹难书的个体。无数像忆柳这样的无力反抗的生命曾被他拿捏在股掌之间,打杀只在一念之间。只是跪上一夜,没有出血,没有被杀,已然算得上是温柔了。

    可是

    项翎又想到,昨日夜里,他是唤了“哥哥”的。

    像小孩子一样,大颗大颗地落着眼泪,唤了“哥哥”。

    也许还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吧。

    项翎内心的指针顺着忆柳的说法偏移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落回到了。

    直到从忆柳的住处回程的路上,项翎听到了一阵喧嚣。

    项翎循声扫了一眼,便见到了端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的目标1139,以及在他的面前跪着的侍从,还有一众的侍卫。

    怀揣着对低级文明了解更多的迫切需求,项翎几乎想也没有想,就与几个恰巧路过又不敢擅离的倒霉蛋一起跪在地上,混进了原本就在此处低头跪着的众仆役中,在人群中低下了头。

    身边的仆役们显然很是紧张。项翎就跪在他们中间,竟然几乎听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呼吸声。

    仿佛面前站着冷酷无情的死亡之神,只要凡人的呼吸声稍微大了一点,吸引了死神的注意,死神就会寻到他们的头上。

    很快,项翎就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比喻。

    在稍远处,瓷器相互摩擦发出了极悦耳的声音。项翎悄悄瞄了一眼,见到目标1139正优雅地用茶杯的盖子摩擦杯沿这其实是在用杯盖撇去茶水的浮沫,而后缓缓地抿了一口茶。

    尽管项翎并不知道他这个举动的意义,但是美丽的个体做出缓慢优雅的动作,仍旧给她带来了难以言诉的美学震撼。目标1139真的是太过美丽的个体,哪怕是做出毫无意义的举动,都能美得令人心惊。

    抿过一口茶,璧润随手将茶杯一递,便有福康机敏地接过,垂首在旁呈着。

    “留给你舒服的时间,可不多了。”璧润缓缓往椅背上一靠,眼皮微微一抬,看着被死死压在地上跪着的人,“再不供出主使,那火盆可就要到了。”

    “呸”被压在地上的侍从拼命地梗着脖子,咬着牙开口痛骂,“你这阉狗”

    听得此言,璧润竟轻笑了一声。

    火盆便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拿来的。

    “阉有何难”璧润看着他,脸上仍带着些许笑意,眼睛却比不朽的寒冰还要冰冷,反倒衬得脸上的笑意更显诡异。

    或者说,哪怕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光是在那里坐着,那张半边惑魅半边鬼魅的脸就足够诡异,诡异到令人胆寒了。

    “你这阴阳脸丑陋的东西”地上的侍从咬牙切齿地痛骂,把所有人真实的想法一股脑地骂了出来,“底下是个残废,上面也是残废。长了那么张脸,谁人敢多看你一眼,谁人愿多看你一眼阎王爷见了你都得做噩梦牛头鬼面见了你都自惭形秽”

    “你这贱种如今高高在上的当自己多么了不起,莫不是忘记自个儿不过先帝一条淫犬当年是如何日日夜夜摇着屁股求欢”

    这侍从骂人可真是聪明得很。璧润之可恨在于其心狠手辣而残酷无情,可他骂人半句也不提这个。因为“心狠手辣”的说辞根本就戳不痛璧润,反倒彰显其翻云覆雨,手眼通天,而他们贱如蝼蚁,任人鱼肉。这样不过是在佐证对方的权力,无能狂怒罢了。

    所以,他专往璧润的痛处戳,专掀逆鳞,骂他阉人,骂他面目丑陋可憎无人不厌,骂他曾为先帝禁脔摇尾乞怜,骂他所有最不堪的地方,戳着他的心口让他疼。

    厂狱主事是何等有眼色,早在此人方一开始胡言乱语时候,他就早已示意下属,要用滚烫的烙铁烫去此人的舌头,

    让他再说不出这些屁话来。可那时,璧润却微微抬手,将其拦了下来。

    璧润就这样听着他的叫骂,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冰冷的眸子越发幽深,深不可测。

    他少见地重复了自己的话“阉有何难”

    厂狱主事顿时明了,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地上痛骂的侍从就也成了阉人。

    通红的烙铁滋滋冒着热气。凄厉的喊叫震天动地。

    显然,他被阉割的方式可比寻常的阉割要激烈得多。

    只烫一下,可算不得是阉割。不需主子吩咐,执行的人反复烧灼着烙铁,硬是将那处用通红的金属一点一点地去了个干净。

    待到完全去除干净时,那侍从早已不知昏死又被强制唤醒了多少次,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再有了,不要说叫骂。

    他试图自尽,却被死死地囚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见着那处除干净了,璧润仍冷冷地看着他,仿佛是被精密设定的程序,按部就班地开口“脸,又有何难”

    还带着焦灼碎肉的铁便又落到了那人的脸上。只落半张。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厂狱主事是何等手段。他不想让人死,人就一定不会死。

    如是折磨,亦不会死。他有着成竹在胸的自信。

    他甚至已然挥手唤来了无数侍卫,显然已提前为那句“淫,又有何难”做好准备了。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气味。更为恶心而诡异的是,其中竟还夹杂着类似烧肉的焦香味。

    在场绝大部分人恐怕在很长时间里都不会想要吃肉了,更有无数人不知多么恶心想要干呕,却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僵直着身子。

    恐惧甚至让他们甚至无需刻意忍耐,本能地就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在这样的寂静中,女子的声音清晰到令无数人身体一颤。

    “不能直接杀了他吗”

    她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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